不出意外,韋家送親的隊伍遇到悍匪一事,大多數人都當成了錢太後和皇帝為了破壞晉王和韋家婚事做的手腳。
事後洛婉兮問過淩淵,這倒真是一場意外,是一群彪悍的山匪見财起意。
可哪怕後來當地官府宣布了山匪所為,奈何信的人寥寥無幾,誰讓太後心狠手辣肆無忌憚和皇帝徇私包庇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了。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再苦也得自己咽下去。
而宮裡的皇帝在聽了外頭的風言風語之後,隻剩下滿嘴苦澀,如今已經無人肯信他了。
可這能怪誰,是他自己當着天下人的面先食言而肥的。
在漫天的流言蜚語中,新任晉王妃的花轎終于抵達了京城,一路送到了晉王府。
晉王府裡高朋滿座,文臣武将濟濟一堂,就是陸家一系的官員都去喝喜酒了。
這樣的盛況讓皇帝坐立難安,讓他更不安的事情還在後頭。
大婚沒幾日,新娘子就登門拜訪洛婉兮,用的理由是:“要不是夫人幫忙,這次我可就要鬧笑話了。
”
一旁的韋氏也道:“可不是,這一時半會兒的我哪湊得出那麼多嫁妝。
”晉王妃的嫁妝被劫走被毀壞了一部分,韋氏少不得要想辦法補上,這不她就找上了洛婉兮幫忙。
“舉手之勞罷了,王妃言重了。
”洛婉兮微微一笑。
晉王妃笑:“對夫人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對我可不是大恩大德了,女兒家出嫁一輩子就一次,要是弄得灰頭土臉的,豈不是抱憾終身。
”
洛婉兮便笑了笑,她發現晉王妃不愧是韋氏的侄女兒,不隻模樣像,這說話的勁道也像。
晉王妃一個眼色下去,她的丫鬟就捧着一個禮盒上來,晉王妃親自結果,對洛婉兮道:“聽姑母說夫人家裡有一堆龍鳳胎,夫人可真呢還是好福氣。
我這備了一些薄禮給他們,也不是設麼貴重的東西,還望
夫人收下。
”
洛婉兮看了看她,并沒有推脫:“那我就替我那兩個謝過王妃了。
”
“一家人何必見外。
”韋氏笑着接話。
洛婉兮不置可否。
韋氏姑侄倆就交換了一個眼色,略說了會兒便攜手離開。
姑侄倆一走,洛婉兮又有籲出一口氣,晉王妃這樣不遺餘力的讨好,可見晉王已經是迫不及待了。
往她身上使力氣,他們可真瞧得起她。
接下來一陣子,因為韋氏的緣故,晉王妃來過衛國公府好幾趟。
還邀請洛婉兮去王府賞花喝茶,洛婉兮一般是拒絕一次去一次,在王府還碰到了不少其他诰命夫人。
傍晚淩淵下衙,洛婉兮替他換常服那會兒,就說起了白天的事:“今兒晉王妃來了,還送了重禮,說是感謝我幫着弟妹替她準備嫁妝,還邀請我過幾天去喝茶。
”之前幫忙準備嫁妝時她就詢問過淩淵的意見
,他是同意的,所以她覺得這次淩淵也不會拒絕。
“要是不嫌無聊,你便去坐坐。
”淩淵溫聲道。
果然。
洛婉兮把脫下來的官服遞給桃露,再接過桃枝遞上的墨綠色長袍:“那行,有空我就去湊湊熱鬧。
”
“她說什麼你敷衍着便是,不要拒絕也不要答應。
”
洛婉兮點頭:“我知道的。
說來晉王倒是主動的很,皇帝倒是沒反應了。
”
淩淵輕笑:“嘗到了苦果,眼下他是不敢輕舉妄動了。
”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洛婉兮伸手理了理他的領口感慨了一句,一手好牌被他打成了這幅模樣,然而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
若是有後悔藥,皇帝肯定去求。
皇帝讓人盯着晉王府,傳來的消息讓他心驚膽戰,無論是大婚時的熱鬧,還是晉王妃三五不時的宴客,都讓皇帝打從心底裡不安。
這一陣晉王夫妻倆都在不遺餘力的拉攏人,看情況還拉攏的不錯,大臣們也頗為認同二人,就連淩淵似乎也被拉攏了過去的模樣,與陸家生分了,反倒與晉王府走的頗近。
還有流言說晉王已經和淩淵結了
兒女親家。
朝堂上還有人又拿錢太後說事,讓他把錢太後送回皇陵,他難道不想嗎?
雖然不想承認,可皇帝心裡清楚,這一年來自己和太後做的事确實寒了不少人心。
尤其是自己出爾反爾把錢太後從皇陵接了回來,
可他當時萬不想會造成這樣大的影響。
他不是不想彌補,可錢太後一進皇陵就說福王母子來尋她,哪怕是送到其他别莊上也一樣,隻有在皇宮裡,太後能睡一個安穩覺。
幾趟折騰下來,錢太後已經都病倒了,至今都起不了床了,他怎麼敢再讓
太後搬出宮。
這些大臣何嘗體諒過自己的難處。
皇帝忍住了甩袖離去的沖動硬邦邦道:“待太後病愈,朕即刻送她回皇陵。
”
這個說辭大家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時到今日,其實也沒幾個人在乎他送不送了,不過是要拿這事出來做做文章,讓大家知道這個皇帝是言而無信的。
下了朝皇帝就去看錢太後,錢太後病的厲害。
臉色蠟黃,眼窩凹陷,今天早朝上的事,已經有人跟她說了。
錢太後也不想給兒子添麻煩,可她是真得離不得皇宮,一離開那母子倆就要來纏她。
錢太後忍不住老調重彈,又說起東廠一事:“當初你要是不把東廠撤了,何至于這樣束手無策,起碼能抓到晉王不法的把柄。
”他們都知道晉王要反,可沒有證據,皇帝也不能胡來啊。
聽的皇帝心浮氣躁,當初東廠廢起來容易,可再想重新設立卻千難萬難,他才提了一句,内閣連同六部尚書沒一個同意的。
眼下又聽錢太後抱怨,皇帝心裡更煩悶。
錢太後兀自還在那說:“陸家呢,陸家就看着晉王在那蹦跶,一點都不擔心。
”一開始她還以為陸家會和晉王掐起來,可陸家卻是無動于衷,一幅晉王謀朝篡位也可的模樣。
想起陸家,皇帝就百感交集,若是陸家還站在這這邊,晉王何以敢這樣明目張膽。
再聽見錢太後的聲音,皇帝不可自抑生出一股燥意,要不是母後咄咄逼人,他怎麼會和陸家鬧得這麼僵。
“母後,朕還有公務要處理,先行告退。
”皇帝忍着心煩意亂,對錢太後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錢太後愣住了,眼前都是方才皇帝不耐煩的模樣。
“皇帝!
”
皇帝聽而不聞,頭也不回的而離開。
錢太後頓時如墜冰窖。
……
景山行宮裡,金蘭繪聲繪色的将慈甯宮裡的事情與陸靜怡說了,說的好像她身臨其境似的:“……陛下一走,太後就開始砸東西,往常陛下早聞訊過去安慰了,半天了,陛下都沒露影,錢太後都開始哭了。
”
陸靜怡慢慢的散着步:“熬到現在才嫌棄,咱們陛下也算是個孝子了。
”
金蘭笑而不語。
“可惜晚了!
”陸靜怡幽幽一歎,又冷笑:“這會兒倒指望起我們陸家了。
”晉王上位,錢太後和皇帝必死無疑,可陸家要是肯對晉王俯首稱臣,晉王想來是求之不得。
眼下他們陸家可不着急。
陸靜怡輕輕的撫了撫微微凸起的腹部,四個月了,都說是男孩,雖然脈象有些虛弱,可隻要不是太嚴重的,身在皇家,還怕調理不好。
“娘娘犯不着為這事生氣,”金蘭柔聲道:“可别驚到了小皇子。
”
陸靜怡挑眉一笑:“我不生氣,我高興的很。
”這母子倆終于開始遭報應了,她都快瞪得沒耐心了。
……
皇宮裡沒什麼秘密,外頭很快就知道了慈甯宮的事,頗有那麼點大快人心。
他們被天家這對母子倆也惡心的夠嗆,可算是收回了一點本。
暗潮洶湧間就到了八月中秋佳節。
宮中設宴,按照舊例,三品以上的大臣們可攜眷參加。
洛婉兮今年卻沒去,她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不比之前頭一胎,眼下這個不省心的很,妊娠反應頗重。
進宮前,淩淵還特意回來了一趟,婳姐兒已經會搖搖擺擺走路了,一見她爹就撲了上去,露出八顆小牙齒:“爹!
”
淩淵一把撈起小女兒舉了舉。
小姑娘便咯咯咯笑起來:“飛飛,飛飛!
”
正在羅漢床上爬得歡的烜哥兒溫聲擡頭看了過來,便叫:“爹,爹,爹爹。
”小眼神頗為羨慕。
洛婉兮摸了摸兒子的胖臉蛋:“誰讓你還不會走路呢!
”婳姐兒是個大膽的,還不會走就想跑,摔了幾回就會走了。
這小子卻謹慎得很,小心翼翼的,扶着東西才願意慢慢走,要是不讓他扶,你一松手,他
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肯走,也不知像了誰!
淩淵抱着女兒走過來,用另一隻手抱起了兒子,烜哥兒這才心滿意足了。
“你坐下來,怪重的!
”洛婉兮心疼起他了,兩個都是小胖墩。
淩淵依言坐了,柔聲問她:“今天感覺怎麼樣?
”
“好!
”搶答的是婳姐兒,見父母都看過來,她興奮的在淩淵懷裡跳了跳。
“你是好的咯!
”洛婉兮掐了掐她的小鼻子:“把我的貓都吓瘦了。
”
婳姐兒扭着小身子躲。
與她鬧了兩下,洛婉兮才道:“今兒好多了,雖有點小惡心,不過沒有吐,胃口還不錯。
”
淩淵便放心了,一邊陪着兩個小的玩一邊和洛婉兮說話,看時辰差不多了才道:“我走了。
”
洛婉兮應了一聲,跟着他站了起來,一直走到了門口。
“别擔心!
”看出她的憂慮,淩淵擡手理了理她的鬓發。
洛婉兮突然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親:“小心點!
我們等你回來過節。
”臉上溫溫軟軟的觸覺讓他忍不住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