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風帶着三具自盡身亡的刺客屍體回了山頂别莊。
他覺得陳铉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一個刺客,他和逃走的三個刺客都過過招,隻要一試就能試出來。
可下面人說找到刺客了,他若再要求搜查就有些說不過去
了,總要顧忌名聲,遂他不得不作罷。
聽他說完了白馬寺發生的事,坐在黑漆描金靠背椅上的淩淵若無若無的彎了下嘴角:“倒是挺巧!
”
可不是,淩風道:“屬下查過,陳铉他是下午申時進白馬寺的。
”頂着風雪上山,他倒是虔誠的很,若說刺殺這回事和他無關,打死淩風都是不肯信的。
陳铉這是一開始就給自己留好了後路。
淩淵見他一臉的憤恨,顯然對于沒能拿下陳铉而耿耿于懷,淡聲道:“你當時便是進去了也找不到證據,那點時間足夠他毀滅證據了。
”他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知道是陳家動的手就成了。
”
用這麼點人就想殺他,是陳忠賢變蠢了還是他以為自己變蠢了,淩淵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笑了笑,眼裡卻無絲毫笑意,眼眸冷冰冰涼絲絲的。
他站了起來,漫不經心道:“這事便到此為止吧!
”
淩風一驚,不甘道:“就這樣放過他!
”
已經走到門口的淩淵打開了門,頭也不回道:“自然,不可能!
”
寒風裹挾着雪花飄進來,猝不及防之下淩風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再看過去時,淩淵已經出了屋子。
寝房内,洛婉兮擁着被子靠在床榻上,盯着燭火發呆,桃露和桃葉守候在床前,聽見腳步聲後,洛婉兮倏爾回神就見小丫鬟打起了簾子,淩淵大步走進來。
桃露和桃葉屈膝後悄聲告退。
洛婉兮不禁向前傾了傾身,眼不錯的看着他,眼底滿滿都是憂慮。
被她這麼看着淩淵嘴角弧度又上揚了幾分,走到床頭坐下,摟着她的肩柔聲哄道:“沒事兒了,吓壞了?
”
洛婉兮抓着他的衣袖,實實在在的觸感讓她的心踏實了一些,問他:“刺客是誰派來的知道嗎?
”
“陳家。
”淩淵回道。
洛婉兮一怔,陳家情況堪憂,連刺殺這種招數都使出來了,這是狗急跳牆了,可就算要刺殺也該沖着太子去啊,沒了太子,皇帝隻剩福王這個兒子了,這才是一勞永逸,刺殺淩淵幹什麼?
“他們這是病急亂投醫了吧,這次失敗了,肯定還有下一次,你當心些。
”當人陷入絕境時,沒什麼是幹不出來的。
淩淵十分受用她的擔心,眼角眉梢都是融融笑意,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你放心,我一直防着他們,要不了多久,這個麻煩就能解決了。
”他還有她要照顧,怎麼會不當心。
洛婉兮心頭一跳,要有個了結了嗎?
擡眼望了望他,見他神情從容,目光沉穩,好像沒什麼能難倒他的樣子,便放了心,困意一陣陣襲來:“夜深了,歇息吧,明兒你還要上朝!
”
淩淵輕輕的應了一聲,扶着她躺下後起身吹滅了蠟燭。
次日醒來,天光大亮,有雪的天總是格外明亮些。
洛婉兮看了看旁邊的空枕頭,伸手一摸被褥,已經冷透了,不知怎麼的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失落。
她在床上躺了一一會兒,才慢慢坐了起來。
洗漱的空檔,桃露問洛婉兮,是否要在别莊裡逛一逛,看看臘梅再下去。
坐在梳妝台前的洛婉兮偏頭看着窗外随風搖曳的臘梅花,想起了昨夜的混亂,什麼心思都沒了,遂道:“昨晚的事,大嫂她們也該知道了,怕是要擔心的,還是早點下去吧!
”
如此桃露便不再多言,裝扮妥當,又用了早膳,一行人便準備下山。
“你在這兒,大人那誰保護?
”見帶隊的是淩風,洛婉兮不由吃了一驚,再看一圈發現護衛比昨天還多了些。
莫不是他把人撥給自己了,可人家是沖着他去的。
淩風忙道:“夫人放心,今兒天不亮,府裡就加派了護衛過來,”
這般洛婉兮就放心了。
後頭的桃露和桃葉對視一眼,眼底都有喜氣。
這一年多來大人對夫人的用情至深她們都看在眼裡,可夫人這總有些淡淡的,眼下夫人主動擔心大人,着實是個好兆頭。
洛婉兮一行回到白馬寺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上山容易下山難,尤其昨晚她還是被人背上去的,就覺得下山之路更難了。
聽說她回來了,蕭氏和洛婉妤等連忙迎了出來,最快的是洛邺,抱腿就跑。
在半路上堵到了回來的洛婉兮,小家夥跑的氣喘籲籲的,見了洛婉兮,眼底浮現可疑的水光。
洛婉兮心頭一軟,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道:“阿姐沒事!
”洛邺抓着她的手,似乎怕她跑了,仔仔細細的打量她,确定她完完整整,還面色紅潤,一點受傷的迹象都沒有,當下吐出一口氣來,小大人似的叮囑:“阿姐就不該跟着姐夫出去玩的,要是留在寺裡不就沒
事了。
”
嘴角忍不住往上翹,怨念還挺深,洛婉兮忍着笑意一本正經的點頭:“你說得對,下次出門阿姐再不亂走了。
”
洛邺便點點頭,不過還是将信将疑的樣子。
洛婉兮牽着他往廂房走,問他昨晚休息的可好。
蕭氏和洛婉妤昨晚就得了訊知道她無事,可沒親眼瞧瞧到底不放心,眼下見她好好的,懸着的心便落回肚子裡,轉而問起昨晚的事來。
洛婉兮略說了幾句,倒沒說出刺客是陳家派來的事。
正說着話,有丫鬟進來禀報祁王妃和慧敏郡主來了。
二人聞說洛婉兮回來了,便過來慰問一番。
慧敏郡主關切道:“淩夫人,你沒被吓到吧?
”昨兒被母妃說了一通,慧敏郡主深感自己多疑了,對洛婉兮有說不出的歉疚。
洛婉兮笑盈盈道:“多謝郡主關心,我無事。
”
慧敏郡主打量她,看她氣色信了,笑道:“也是淩叔叔怎麼可能讓你出事呢,”說的洛婉兮不好意思的紅了紅臉。
屋内一衆人皆是善意的笑起來。
“下山的路已經清幹淨了,咱們也該回去了,要不我們一塊走,路上也好做個伴兒。
”祁王妃提議。
洛婉兮這邊自然不會拒絕,于是兩廂分開,各自回去收拾了下,一刻鐘後一道離了白馬寺。
……
乾清宮内,面色蠟黃的皇帝掩嘴輕咳兩聲後幽幽一歎:“失敗了啊!
”
“陛下息怒!
”陳忠賢低頭道:“淩淵身邊高手如雲,臣手下精銳盡出可連他的身都近不了,便是臣的侄兒昨晚差點就回不來了。
微臣無能,請陛下降罪!
”皇帝扯了扯嘴角,政事上抓不到把柄,于是不得不暗殺,在宮裡行不通,在宮外也行不通,皇帝用力的握緊了扶手,難道真要讓他繼續做大下去,颠倒了乾坤。
這江山終究要朱家人說了算的,他複辟後處
處受淩淵受陸家掣肘,換成太子情況隻會比他更糟糕,太子妃可是陸家人,還懷了孕,若是生下嫡子……
突然,皇帝捂着嘴劇烈的咳嗽起來,驚天動地,似乎要把肺咳出來一般。
“陛下!
”陳忠賢擔憂的擡起頭,望着龍椅上面色潮紅的皇帝,一顆心不住往下沉,皇帝的身體事真的不行了。
咳得眼淚都要出來的皇帝擺了擺手,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隻覺得兇腔處火辣辣的疼,他定定的看了陳忠賢半響,到底是做了近三十年皇帝的人,哪怕他晚年沉迷于丹藥女色荒唐不經,可沉下臉時依舊威
嚴不可侵。
看得陳忠賢背後發涼,好一會兒才見皇帝動了,他從手邊的黑漆木匣子裡拿出了一塊赤金的令牌,對陳忠賢道:“你過來!
”
瞥見那一抹金燦,陳忠賢心跳加快,險些繃不住臉,他定下心神,腳步沉着的走向皇帝,聞到了從帝王身上傳來的熏香味,是龍誕香,其中還摻雜着濃郁的藥香,混合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
……
候在宮門口的陳铉見陳忠賢出來了,迎了上去,端詳片刻後,發現伯父臉色如常,什麼都看不出來,索性他也不揣測了。
服侍他上了轎子,自己翻身上馬,一路回到了陳府,打發走下人後伯侄兩人徑直進了書房。
不等陳铉開口,陳忠賢先是恨鐵不成鋼的瞪一眼陳铉:“你嫌自己命長是不是?
”他勒令侄子别摻和這次行動,這一次刺殺與其說是為了殺淩淵,不如說是演給皇帝看的戲,想靠幾個刺客就殺了淩淵,未免
太過兒戲。
要真那麼容易,他豈能容淩淵活到現在,早殺他十回八回了。
陳铉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這不沒出事嗎,伯父!
”“等出了事就晚了。
要不是我派的人及時接應,昨晚你能那麼容易脫身,但凡被淩淵抓到蛛絲馬迹,你以為他會放過你。
”陳忠賢冷斥,陳家就剩這麼根獨苗苗,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做這些又有什麼
意義。
陳铉趕緊賠笑。
見他嬉皮笑臉的,陳忠賢就氣不打一處來,指了指他警告:“你最近給我安分點,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淩淵肯定猜到是我們做的,難保他不私下動手腳。
”
陳铉立馬應了,果斷轉移話題:“伯父,陛下召見您說了什麼?
”一下朝,伯父就被皇帝召走了。
“計劃失敗,陛下十分失望!
”陳忠賢不緊不慢道。
陳铉挑眉:“除了失望,陛下就沒其他動作了。
”
陳忠賢看着他慢慢笑起來,緩緩的從袖裡掏出一塊令牌攤在手上。
“乾坤令!
”陳铉瞳孔一縮,乾坤令,如朕親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