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來洛婉兮的應諾,李娥英心頭一緊,到底還年輕,臉色當即就變了,她悄悄的推了推萬氏。
方斂了淚意的萬氏眼眶一濕,眼淚又掉了下來,泣聲道:“婉兮,你舅舅會沒事的,對不對,你可一定要救他啊!
”
沒錯過母女倆互動的洛婉兮嘴角的笑意微微淡了,這個保證她可真不敢做,私鹽一案已經成為各方勢力角逐的戰場,局勢瞬息萬變,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結果如何。
況且她希望四舅能保下性命,至于其他丢官罰沒家産之類的懲罰都是該的,外祖一家的名聲都叫四舅壞了!
難道他不該受罰。
“舅母也說了四舅是被人冤枉的,眼下四舅已經去協助調查,待查明真相,四舅自然也就沒事了,舅母表妹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洛婉兮淡淡的回了一句,四舅靠着私鹽賺了銀子,她就不信家裡人會不知
道。
可要她幫忙還一句實話都沒有,一個勁要她保證四舅肯定會平安無事,甚至還在言語間拿親情逼迫她,洛婉兮不喜歡這種感覺。
洛婉兮按了按額頭,露出一絲疲倦,正要開口,就見一個丫鬟進來禀報:“夫人,大人回來了。
”
今兒倒是早了,洛婉兮站了起來走向門口。
萬氏和李娥英也趕忙起身相迎。
不一會兒腳步聲便傳來,嗒嗒嗒,站在萬氏身後的李娥英覺得每一下彷佛踩在了心上,令她一顆心砰砰砰直跳。
她忍不住擡頭看過去,入眼的便是緩步走來的淩淵,一身绯色朝服,氣勢不凡。
不由就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穿着一身喜服走向新房,英俊深邃的面龐上眉眼含笑,目光缱绻,看呆了一衆人。
也包括李娥英,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成熟穩重又強大且英氣逼人,雖然和父親差不多大
,可看起來比父親年輕多了。
淩淵扶住了要行禮的洛婉兮,又對萬氏和李娥英淡聲道:“不必多禮。
”
萬氏略有些局促的直起了身子,理了理鬓發。
李娥英心裡泛起低低的失落,淩淵連正眼都沒看她一眼,他的眼神全部落在洛婉兮身上。
李娥英不由去看洛婉兮,一件藕絲琵琶衿上裳,衣領上鑲嵌了一圈紅狐毛,襯得她的臉如同新剝的荔枝,瑩潤有光
。
下面穿了一條掐腰的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腰若柳枝,淩淵的手便放在她腰間。
淩淵扶着洛婉兮坐了,發簪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搖輕輕晃動,晃得李娥英心浮氣躁,她低下頭輕輕一咬唇。
淩淵在另一邊上座坐定,方對萬氏道:“舅母是為四舅的事前來?
”
萬氏忙不疊點頭,哀聲道:“大人,您可……”這一聲舅母讓萬氏不由鼓足了勇氣,正要哭訴。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尤其是在新婚嬌妻子跟前。
卻被淩淵擡手打斷:“四舅之事我心裡有數,你不必擔心。
日後這樣的事,直接找我便可,莫要驚動婉兮,府醫說了她身子弱不可勞心傷神,遂我不想她知道外頭這些煩心事。
”萬氏頭皮一麻,在淩淵淡漠的目光下不禁瑟縮了下,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直接找他,她可真沒這膽子,可之後要是再找洛婉兮,是不是會觸怒淩淵。
身子弱不可勞心勞神?
該是想讓洛婉兮養好身子懷孕,
畢竟他這把年紀了還沒個子嗣。
李娥英不知不覺間咬緊了下唇,他可真疼表姐!
淩淵淡聲道:“今晚要去西府用膳,便不留二位了。
四舅那事有了眉目,我會派人通知你們。
”如此,萬氏隻能帶着李娥英感謝了一番然後告辭。
人一走,洛婉兮便瞅着淩淵不說話。
淩淵目光柔柔的回望着她,明知故問:“怎麼了”
揣着明白裝糊塗!
她就不信他沒看出李娥英的小女兒心思,于這,洛婉兮都有些習慣了,早年他就這般招蜂引蝶,不想這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能吸引及笄年華的小姑娘。
洛婉兮仔細打量淩淵,五官英俊,身姿挺拔如松,舉手投足之間威風八面,的确有讓小姑娘迷戀的資本。
小表妹的眼光倒還不錯!
“可還滿意?
”淩淵含笑問她。
洛婉兮下意識點了點頭,點完了臉色一紅,刷的扭過臉:“什麼滿意不滿意!
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
淩淵輕笑一聲,忽然站了起來。
洛婉兮一驚:“你……”才說了一個字便一陣天旋,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側坐在淩淵腿上。
擱在她肩窩上,淩淵嘴角一翹心滿意足的模樣,望進他笑意融融的雙眼,洛婉兮半響無語,她發現他越來越粘人了。
淩淵把玩着她溫軟的右手:“你四舅的事别擔心,性命肯定能保住。
”
洛婉兮點了點頭,想了想道:“能保住性命就好了,若是不受點教訓不長記性,下次指不定捅出更要命的簍子來。
”
淩淵便道:“好!
”
沉吟了下,洛婉兮不禁問:“鄭家那事怎麼說?
”鄭家的福王和太子在争奪大寶,無論是陸家還是淩家都是鐵杆太子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豈能不關心。
“證據确鑿,鄭家抵賴不得!
”
洛婉兮蹙眉:“陛下願意依法辦事?
”福王本就沒多少優勢了,再攤上一個勾結異族的外家,那就徹底與大位無緣了。
淩淵握着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鐵證如山,陛下若一意孤行,人心盡散。
”這倒也是樁好事。
所以不管皇帝保不保鄭家,對太子來說都是好事,洛婉兮眉眼便舒展開來,那她就放心了。
……
李娥英的心思,淩淵和洛婉兮都看出來了,萬氏這個做娘也沒糊塗到一點都沒發現,離了淩府回到馬車上,萬氏就發作了。
她還指望着洛婉兮為丈夫吹枕頭風,淩淵對洛婉兮的疼愛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若她撒撒嬌,還怕淩淵不幫丈夫,對他而言這事不過是小事一樁。
可女兒在做什麼,她居然對淩淵動了春心,哪個女人受得
了這個。
“你脂油蒙了心是不是!
”被丈夫之事弄得心力交瘁的萬氏瞪着李娥英劈頭蓋臉就是這一句。
她這女兒生的貌美如花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萬氏對她寄予厚望,所以才會十五了都還沒定人家,這次帶着她進
京參加婚禮,也存了借着洛婉兮的高嫁為她擇一門好親的念頭,可眼下她都做了什麼!
李娥英素來受母親寵愛,聞言登時紅了眼眶,眼淚搖搖欲落。
到底疼了十幾年,見她濕了眼,萬氏怒氣稍減,隻冷着臉道:“下不為例,你記着那是你表姐夫,咱們還要求着你表姐。
”讓她千嬌萬寵的女兒去做妾,哪怕那是淩淵她也舍不得!
再說了表姐妹共侍一夫,
像什麼話!
萬氏打定了主意不讓李娥英再去淩府,她覺得不過是小姑娘一時意亂情迷,見不着人自然就忘了。
李娥英吸了吸鼻子,眼前浮現淩淵矜貴雍容的面龐,便忍不住悲從中來,他是自己的姐夫,想起如花似玉的洛婉兮,頓時一顆心就像是泡在了酸水裡,又酸又澀。
……一直到了臘月二十五,江南私鹽都沒有結案,實在是涉案人員太多了,不少人還遠在江南,調查取證需要時間。
而李四舅在确鑿的證據下啞口無言,當場就被收押入獄,等待着前去江南的欽差回來後一同
審問。
萬氏聞訊就差暈過去,李娥英也吓得六神無主,建議母親去淩府求洛婉兮,可萬氏想起淩淵的話便心裡打鼓,惟恐弄巧成拙,惹惱了淩淵。
“淩大人不是說了有事直接去找他,娘,咱們去求淩大人吧?
”李娥英攥緊了帕子。
求淩淵,萬氏心頭一悸,之前他們說丈夫是被人誣陷的,可眼下證據确鑿,再去求,淩淵會怎麼想?
可若是不求。
“娘,咱們就去求求淩大人吧,眼下隻有他能救父親了。
”李娥英哽咽道。
萬氏狠了狠心:“我去,你在家等着。
”
李娥英愣了下,不滿:“娘!
”
萬氏見她這時候還有心思想男人,當下怒不可遏,擡手就是一巴掌甩過去。
猝不及防之下李娥英被打的跌倒在地,她捂着臉不敢置信的暴怒的萬氏。
“打量我看不出你那點心思,你爹危在旦夕,你還有臉在想東想西,我怎麼就生了你這個白眼狼!
”萬氏怒不可遏的指着她:“你就不怕惹惱了你表姐,她不肯幫忙嗎?
”
李娥英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撲過去抱住萬氏的大腿哭道:“娘,表姐怕是已經知道了,若是她真心想幫咱們,以淩大人手段,父親早就回家了。
”
萬氏腦子嗡的一下,呆住了,越想越覺女兒的話在理,當下怒火中燒,一巴掌拍在她背上:“都怪你,你看看你幹了什麼好事!
”
打的李娥英一個哆嗦,臉都白了,可她還是緊緊的抱住了萬氏的腿不放,泣聲道:“娘,女兒知錯了,可你就是打死了女兒也無濟于事啊!
”
萬氏悲哭:“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孽障!
”
李娥英擡頭,眼底透着一陣奇異的神采:“娘,若是我嫁給了淩大人,他總不能對父親見死不救的。
”
萬氏被她氣了個倒仰:“你怎麼說得出這樣的話來,你得了失心瘋嗎?
”
“那您有什麼辦法!
”李娥英哭着反問萬氏。
萬氏啞口無言。
恰在此時,外頭傳來小丫鬟怯怯地聲音:“夫人,淩府來人了。
”
萬氏心頭一亮,忙問:“是表姑娘派來的嗎?
”
“是淩閣老派來的婆子。
”
萬氏一驚,又生出一絲希望,趕緊道:“讓她在花廳等等,我這就來。
”說着瞪一眼地上的李娥英:“回頭再收拾你。
”嫁給淩淵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她還真想去做妾。
跪坐在地上的李娥英望着離開的母親,重重抹了一把臉,目光中透出強烈的不甘。
那婆子前來無外乎時告訴萬氏,淩淵已經派人照顧獄中的李四舅,讓他們稍安勿躁,一切等前去江南的欽差回來再說。
并委婉暗示,不要去打擾洛婉兮靜養。
送走傳信的婆子,萬氏一顆心紊亂無章,丈夫性命似乎能保住,但其他怕是難了。
那他們這一大家子日後可怎麼辦啊!
“娘,淩大人怎麼說?
”心亂如麻的萬氏擡頭,便看見了楚楚動人的李娥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