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着白奚妍,洛婉兮連連保證自己絕不會再口無遮攔,白奚妍才放過她,兩人攜手欲歸,就見一婆子急赤白臉地匆匆跑來,走得近了兩眼發光,好似溺水之人看見救命稻草。
被她這麼盯着的洛婉兮心裡咯噔一響,鄭婆子加快步伐,飛奔到兩人跟前,氣都沒有喘勻,就急道:“二姑娘和江姑娘起了争執,江姑娘受傷了。
”
來客中姓江的不少,但是能讓鄭婆子這般如臨大敵的,洛婉兮覺得隻有一個,南甯侯府掌上明珠江翎月。
白奚妍也猜到了,登時驚得花容失色,下意識拽緊了錦帕。
“傷勢嚴重嗎?
”洛婉兮忙問。
“手被碎瓷片割傷了,流了不少皿,江姑娘馬上就被送到桃來居包紮,傷勢具體如何老奴也不清楚。
”鄭婆子唯唯。
洛婉兮眉頭緊蹙,一邊往桃來居趕一邊問:“好端端怎麼會受傷,和二姑娘争執又是怎麼一回事?
”
鄭婆子咽了咽唾沫,還别說素來笑盈盈的四姑娘闆起臉來,怪唬人的,到底是老夫人手把手調教出來的。
“姑娘們在荷風水榭作畫,江姑娘打翻了二姑娘桌上的墨,污了畫作。
二姑娘說江姑娘故意的,江姑娘說二姑娘污蔑,兩位姑娘便争了起來。
二姑娘氣急之下失手推了江姑娘一把,不想江姑娘摔倒了,還帶着桌上的筆洗一塊掉在了地上,江姑娘又正巧摔在了碎瓷片上。
”
洛婉兮看一眼鄭婆子,她話裡話外的偏向洛婉如。
也正常,鄭婆子是洛家下人,偏着江翎月才是不正常。
況她對江翎月的性子也有一些了解,江翎月有些跋扈,不久之前她還親耳聽見江翎月對洛婉如的抱怨,那墨十有八九是她故意打翻的。
洛婉如一看就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哪裡受得了這氣,吵起來并不奇怪。
小姑娘之間起口角,誰也不會當回事,可江翎月受傷見皿,洛婉如還是主家,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洛婉兮一行人經過荷風水榭時,就見衆閨秀三三兩兩聚在一塊,顯然是在讨論剛剛發生的事情,見了她,與洛婉兮交好的幾人迎上來。
洛婉兮先賠罪,歉然道:“招待不周,讓你們受驚了。
”
“說什麼見外的話,你是要去看江翎月,趕緊去吧。
”諸人十分善解人意。
“那我失陪一會兒。
”洛婉兮福了一福才走,幾步後,洛琳琅追上來,眉頭皺成一團,一臉的為難:“事後二堂姐就走了,去的不是桃來居方向。
”洛婉如走時臉色難看的很,讓想勸她去看看江翎月的洛琳琅收回了腳。
至今向來,洛琳琅還有些羞臊。
洛婉兮腳步頓了頓,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江翎月受了傷,但是率先挑釁的也是她,洛婉如把禮數做全了,就是南甯侯府也無話可說,可她這樣一走了之,有理也變沒理了。
洛婉兮隻覺得心累,拍了拍洛琳琅的手背:“這裡你擔待些。
”
“我省的,婉兮姐你放心。
”洛琳琅笑了笑。
桃來居裡,謝府醫正在處理江翎月手臂上的傷口,江翎月傷的比衆人想象之中重多了,不止虎口處被割傷,手臂上也有不少傷口,雖然都是小傷口,可架不住數量多,放在江翎月白皙的手臂上,觸目驚心。
江翎月完全不敢看自己的手臂,伏在丫鬟懷裡大哭特哭,每上一次藥,她整個人都要顫一顫,南甯侯府的丫鬟就跟着抖一下,一臉的感同身受恨不得以身相替。
以至于洛婉兮一踏進屋子就成了衆矢之的,被各色不善的目光包圍,對此洛婉兮心裡有數,在見到江翎月的手腕之後,更是隻能在心裡苦笑。
待上完藥,洛婉兮才出聲詢問:“謝大夫,翎月的傷如何?
”
“我會不會留疤?
”江翎月從丫鬟懷裡擡起頭,一臉緊張。
謝府醫看了看洛婉兮再望了望眼巴巴看着他的江翎月,面露難色。
洛婉兮神情一變,江翎月臉色瞬間慘白,嘴唇哆嗦着說不出話,雙眼直直的看着謝府醫。
謝府醫不甚自在的垂了垂眼:“江姑娘莫急,唯有手肘這一處。
”謝府醫點了點那處傷口:“傷口頗深,須得看後期恢複情況,其他創口絕不會留疤。
”
饒是如此,江翎月依舊雙目含淚。
洛婉兮亦是心頭發緊,花朵兒似的姑娘,哪怕疤痕留在手肘處那也是一道疤,正斟酌着如何開口。
“月兒,月兒!
”
洛婉兮心下一沉,回身便見一穿着石榴紅褙子,眉眼端莊,氣質雍容的貴婦人被丫鬟婆子簇擁着浩浩蕩蕩入内。
一見母親,江翎月眼眶内的淚珠撲簌簌往下掉,撲進婦人懷裡大哭:“娘!
我要留疤了,我手上要留疤了,怎麼辦?
”
見狀,南甯侯夫人隻覺五内俱焚,生吞了罪魁禍首的心思都有。
她養了三個兒子隻得了這麼個姑娘,疼得眼珠子似的,從小到大,哪裡受過這等罪。
南甯侯夫人安撫女兒:“你放心,娘絕不會叫你留疤。
咱們不聽這庸醫胡說八道,娘帶你回府,府醫看不好,咱們就找禦醫,你别怕,娘絕不會讓你留疤。
”
聽着母親鎮定的聲音,江翎月哭聲漸停,可還是不放心,哽咽道:“要是治不好怎麼辦?
”
南甯侯夫人鳳眼一眯,聲音發涼:“治不好!
誰害你留疤,我就讓她和你一樣。
”說着擡眼在屋内掃了一圈,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怒不可遏,柳眉倒豎,怒道:“把我月兒傷成這樣,她洛婉如竟敢連面都不露一下,覺得我江家女兒不配她屈尊纡貴嗎?
”
怒氣騰騰的視線直接射向随她一起趕來的吳氏身上,吳氏架不住變了變色:“表嫂不要誤會,”南甯侯府已故的太夫人是洛家姑奶奶,雖然皿緣淡了,但是同在臨安,兩家一直當近親走動。
“這,這……”向來的伶俐的吳氏一時無言,隻恨洛婉如,她倒好自己一走了之,留下她們在這承受南甯侯夫人的怒火,這位夫人可不是善茬。
“江伯母息怒,不慎讓翎月受傷,二姐也很着急,她是回去取靈芝玉顔膏,這藥對皮外傷有奇效。
”洛婉兮出聲。
吳氏忙不疊附和:“有靈芝玉顔膏想來翎月不至于留疤。
”
南甯侯夫人怒氣稍斂,深深看一眼洛婉兮。
靈芝玉顔膏是淩家祖傳秘藥,千金難求。
洛婉如的胞姐嫁到淩家,這藥對她而言卻不難得。
為了女兒,南甯侯夫人也不會鬥這氣,何況洛婉兮特意說了不慎,好一個不慎。
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那墨九成九是她故意潑上去的,不依不饒鬧下去,不隻對女兒名聲有礙,也傷兩家情分。
遂南甯侯夫人順着台階下:“但願如此。
”
說曹操,曹操到。
洛婉如果真帶着靈芝玉顔膏來了。
洛婉兮松了一口氣,洛婉如回去找藥是她為了安撫南甯侯夫人瞎編的,不過她在來的路上就遣了人去找洛婉如,務必讓她親自過來一趟。
便是她不來,自己也派了人回去找靈芝玉顔膏。
她那兒也有兩盒,是大伯孝敬祖母的,洛邺頑皮,時不時受個小傷,祖母就把藥給了她。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江翎月一見洛婉如眼刀子梭梭飛過來。
洛婉如險些以眼還眼,可想着大哥的警告,若是她再任性,就送她回京,她想做的事還沒做成,豈能回去。
遂硬生生忍住了,洛婉如咬了咬唇朝南甯侯夫人屈身一福:“今兒是我莽撞了,我第一次參加南方的畫會,生怕露怯堕了洛家的名聲,遂絞盡腦汁作畫。
見畫毀了,怒氣上湧失了理智,這才失手推了江表妹,害得表妹受傷。
見表妹流皿我吓壞了,趕緊跑回去找藥,因為剛到行禮尚未整理好,便耽擱了一會兒,讓表妹受罪了,江伯母勿怪。
”
洛婉如抽了抽鼻子,話裡帶上了哽咽,奉上裝藥的錦盒:“我這次帶來的藥都在這裡,伯母先拿去用,我回去就立刻寫信向我大姐求藥,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江表妹留下疤痕。
”
南甯侯夫人眯了眯眼,拿淩家壓她,有個姐姐嫁到淩家可真了不起。
南甯侯夫人氣極反笑:“原來真是去拿藥了,我還以為二姑娘一看闖了禍跑了呢!
”
洛婉如臉色一僵:“伯母誤會了,我怎麼會!
”
南甯侯夫人定定瞅她兩眼,直愁的她手腳僵硬,才輕嗤一聲,命婆子扶起江翎月,對吳氏道:“月兒受傷,我先行一步,回頭替我在老夫人那告一聲罪。
”
吳氏送南甯侯夫人一行出門,留在屋内的姐妹倆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撇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