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霏霏,天上下着小雨,已經是開學後的一周了。
開學過後,王勃便正式從大一邁向了大二。
看着周圍那些由青澀走向成熟,由對大學生活的好奇向往變得稀松平常的同學們,對于自己由大一變成大二,由别人嘴裡的freshman變成了sophomore,對王勃來說,跟昨天,前天,半年,乃至一年前并沒有多大的區别。
在報了名,上了幾節大二的課,開學的些微新奇一過,學習生活開始走向正軌後,他的生活,又變得跟以前沒有什麼區别了――不務學生的正業,專注于自己的私活。
這天上午,王勃正坐在自己的書桌前看一本投資方面的書籍,鄭燕走了過來,面帶猶豫的問:
“王總,我……我能請您幫個忙麼?
”
“你說。
”王勃放下手裡的書,微微一笑,偏頭看着自己的俏秘書。
今天俏秘書的穿着有些特别,一襲黑衣黑褲,頭發沒有像以前那樣要麼輕松寫意的長發披肩,要麼職業幹練的挽在腦後,隻是用皮筋簡單的紮了一個馬尾。
除了穿着上的不同外,鄭燕的眼圈有點黑,神色也帶着疲倦,仿佛沒有休息好似的。
“您能……您能載我去一趟火車站麼?
”鄭燕小心翼翼的問。
王勃看着鄭燕的臉,女孩用牙齒咬着嘴唇,由于太過用力,沒什麼皿色的嘴唇被咬得發青。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問:“他今天離開雙慶?
”
“嗯!
”鄭燕點了點頭,咬着嘴唇的白牙似乎更加用力了。
“行!
我上個洗手間,之後我們就去火車站。
”
晶灰色的寶馬X5穿梭在天青色的細雨當中。
上車後,鄭燕便沒有說話。
王勃也不知道說什麼,不管是安慰還是一般意義上的擺談,對此時的鄭燕來說都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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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雙浩夥同任偉、夏曦二人QJ鄭燕一案兩天前龍坡區區法院已經宣判了,主犯沙雙浩,違法事實清楚,犯罪證據确鑿,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罰》第236條規定,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期兩年執行,并判處罰金及受害人精神損失費兩萬元。
從犯夏曦和任偉,念及初犯,認罪态度良好,且未對受害人造成嚴重傷害,隻給予罰金處理,分别罰款五千元和三千元。
法院判罰前,沙雙浩的父母曾要求與鄭燕和解,隻要鄭燕選擇諒解沙雙浩不去起訴他,那麼,她們願意補償她二十萬!
鄭燕當然不幹,她的父母對差點毀了他們女兒一生的罪魁禍首也恨不得剝其皮,啖其肉,哪裡會為了二十萬放過對方?
雙方不歡而散。
被牽扯到一樁QJ案當中,而且差點坐牢,任偉的碩博連讀當然也讀不成了。
重大以最快的速度注銷了他的學籍,将其開除,并限期離校,一副臭狗屎,有好遠趕緊給我滾好遠的架勢。
今天,便是任偉背着鋪蓋離開重大,同時也是他離開雙慶的日子。
被學校開除,而且這消息還在同學之間傳播了開去,成為了一大醜聞,他也沒臉繼續呆在雙慶了。
離開前,任偉一直給鄭燕打電話,發短信,包括用Q//Q給她留言,希望能夠再見鄭燕一面,“一日夫妻百日恩”,作為他這輩子最愛,最喜歡的人,他想當面給她道歉。
鄭燕沒接任偉的電話,也沒回他的短信和Q//Q留言。
對這個她唯一愛過,交往過,甚至打算在他碩士畢業後就嫁給,但卻傷她最深的男人,她沒什麼好說的。
“我明天中午十一點的火車,去羊城。
這一走,雙慶這座給我留下了這輩子最美好回憶的城市,估計就不會再來了,也沒臉回來。
走之前,還是想見你一面,無論如何。
”昨天晚上,任偉給鄭燕發了最後一條短信,看得鄭燕當場淚水漣漣。
晚上的時候,躺在床上,過去兩年間跟對方之間的點點滴滴宛若慢鏡頭,又好像快鏡頭,在腦海中飛逝。
幸福,甜蜜,難忘,不舍,乃至後來的震驚,憤恨和絕望,各種情緒,輪番沖刷着她的神經。
睡着之前,鄭燕下定了決心,準備明天還是去見見任偉,一個帶給她快樂同時又給他帶來巨大傷痛的男人,不論如何,也算是給自己兩年的感情做一個徹底的了斷,畫一個完整的句号。
而且,她也想将任偉送她的兩件禮物,一條藍色的裙子和一條石頭手鍊還給他。
要斷,就斷徹底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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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勃一邊開車,一邊用餘光觀望坐在副駕駛的鄭燕。
鄭燕的臉色蒼白,緊抿着嘴,視線平時前方,仿佛透過前面的擋風玻璃在看窗外的風景,又仿佛什麼都沒看。
她端坐在副駕駛,雙手平放在黑色的修身牛仔褲上,十指卻在用着力,靛藍色的青筋在白皙的皮膚下若隐若現。
王勃心頭歎了口氣。
車内的氣氛有些沉重,配合着外面的紛紛細雨,那真有那麼一兩分凄風苦雨的味道。
期間,王勃幾次想放點輕音樂,舒緩一下這種凝重的氣氛,但怎麼都找不到應景的曲子,幾張碟子,不是太過歡快,就是太過舒緩,想了想,還是作罷。
任偉跟鄭燕約定的見面地點在菜園壩火車站,也就是學校門口210路公交車的終點。
寶馬車在初秋的細雨中不快不慢的行駛了約莫半個小時,火車站便到了。
王勃在附近的一個地下停車場停好車,拿了一把雨傘在手裡,跟鄭燕一起下車。
下車的時候,他看到鄭燕的手裡提着一個紙袋,心頭不免有些好奇,想問,又感覺不太合适。
走出停車場,前面就是火車站寬闊的廣場,因為下雨,卻是沒人,都跑到附近能夠躲雨的地方躲雨去了,除了一個高大的男孩,像一尊雕像一動不動的屹立在空空蕩蕩的廣場中央。
男孩打着傘,傘下有個皮箱,皮箱上放了一個脹鼓鼓的,紅白相間的編織袋。
一人,一傘,一箱,一袋,四周是空無一人的官場,形成了一種強烈的視覺對比。
而那男孩,不用說,自然就是鄭燕的前男友任偉了。
王勃打開雨傘,遞到鄭燕的手裡,微笑道:“燕子,需要我陪你嗎?
”
鄭燕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然而這笑容看在王勃的眼裡,卻感覺比哭還難看。
“行,你去吧,燕子。
我就在這裡等你,早去早回。
”王勃點了點頭,目送着打着傘的鄭燕走進了雨中。
鄭燕踏着細碎的步子,朝雨中的那個人走去。
随着距離的接近,她的心緒開始控制不住的激蕩起來。
眼睛也開始變得濕潤。
鄭燕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恢複鎮定。
“燕子,你……你來了,謝謝,謝謝你還來看我。
”這是這麼多天來任偉第一次見到鄭燕。
他的眼淚,在看到鄭燕打着傘,朝廣場中央的他走來的時候,就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你送我的東西,還給你吧。
”鄭燕把手裡的紙袋遞了過去。
任偉臉上的表情一凝,随即被一陣齧心的痛苦淹沒。
他很想不去接,但是鄭燕的手一直伸着,最後,他還是接了過去,一臉凄然的說:
“對不起,燕子,你送我的那些東西,我……我就沒辦法還給你了。
你就讓我留着,作為一個想念,行麼?
”
鄭燕不說話,依然沒有表情。
任偉深深呼吸兩下,平複着心頭翻滾激蕩的情緒,看着鄭燕,繼續說:“燕子,今天喊你過來,實在是想親口給你說聲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盡管說再多的對不起,也彌補不了我對你造成的傷害,所以,我不祈求你的原諒,也不做任何的辯護。
我倆之間,包括我自己落得這個下場,都是我自己的咎由自取,毫不珍惜,不管你如何恨我,怨我,鄙視我,我都接受。
“但是有一點,不管你相不相信,燕子,我都要告訴對你,那就是我對你的愛,對你的情感,以前,現在,和未來,一直都不會變。
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深愛過的女孩兒……”
任偉一字一句的說着,他的痛苦和悔不當初,他對鄭燕那未曾改變的情感,兩人的過忘……一邊說,一邊默默的流淚。
鄭燕靜靜的聽着任偉的講述,對方即将離開雙慶時的别離之言。
男孩的語言,男孩的表情,雖然都近在眼前,在看在鄭燕的眼裡,聽在她的耳裡,卻感覺是那麼缥缈,遙遠,仿佛隔了一層屏幕看另外一個世界一般。
她依然沒有任何的表情,安靜的,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幾分鐘後,任偉在心頭醞釀了無數天的言辭終于傾倒一空。
他原本以為鄭燕既然答應來見他,或許對方還念着那麼一點點香火情,隻要他誠懇的道歉,誠摯的認錯,說不定女孩心頭一軟,就會原諒他,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然後兩人和好如初。
然而,鄭燕遞還過來的紙袋,包括任他怎麼痛哭流涕的傾訴都毫無表情的表情,讓他心頭越來越冷。
“我真的是失去她了呀!
”任偉無比悲哀的想着。
在感覺對面的男孩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之後,鄭燕默默的轉身,開始朝回走。
轉過身的那一刹那,忍了半天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潸然而下。
她也不去管它,任其慢慢的流瀉。
此時的她,心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