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頭霧水的艾輝,過了好一會,才陡然明白過來自己抓住的是什麼。
艾輝感覺自己的手掌正抓着一團通紅的炭火,抓也不是松也不是。
該死!
艾輝忍不住暗罵一句,也不知道罵誰。
懷裡的目标身體僵硬一動不動,放棄抵抗,從戰鬥的角度這是好事,可是,莫名的心虛是怎麼回事?
度秒如年,汗流浃背。
“铛铛铛!
”
戰鬥結束的鐘聲響起,艾輝如蒙大敕,閃電般從對方懷裡抽出手,還順勢幫對方重新打好防具的索結。
輕手輕腳從對方背上溜下來,貓着腰蹑手蹑腳沖進煙霧裡。
心虛……還是離目标遠一點比較好。
重新混進人群的艾輝不由松一口,這個烏龍鬧得他手足無措。
好在臉上有面具,墨夜煙也夠黑夠濃,艾輝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燒着,心中滿是轉身奪門而逃的沖動。
還好,他心中還殘存最後一絲堅定的信念――五萬獎金!
随着煙霧散去,艾輝心中的尴尬也漸漸消散,這隻是一個意外。
戰場上總是有各種意外,艾輝這麼對自己說。
嗯,竟然這麼有道理,自己都無法反駁!
說服自己的艾輝随之坦然起來。
當煙霧散盡,道場的負責人看到場内還有十多人,不由大吃一驚。
在他的預期中,能剩下兩三位就不錯了。
他可是很清楚自家小姐的戰鬥力有多麼強悍,而且小姐對于這樣的實戰訓練從來都是全身心投入,絕對不會放水。
怎麼會有這麼多?
難道是小姐不太适應盲戰這樣的特殊戰鬥方式?
有人看道場遲遲沒有反應,忍不住嚷道:“錢呢?
還發不發?
”
頓時引來幾人的響應。
“是啊,不會想賴賬吧!
”
“快點給錢!
忙着呢!
”
中年人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小姐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沒有看到他探詢的目光。
他到底是一方主事,有臨機應變的能力,而且五萬元的獎金對道場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雖然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的獲勝者,但是幾十萬現金還是很輕松拿出來。
拿到錢,大家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
五萬對于學生來說,可是一筆不小的橫财,平時舍不得買的東西馬上就去買買買!
大家一哄而散。
艾輝混在人群中,一點都不顯眼。
五萬啊!
錢拿在手上,美好的感覺早就讓他把剛才的尴尬和意外抛到九霄雲外。
他哪裡還顧得上閑逛,雄赳赳氣昂昂,像一陣風再次沖進面館,面對老闆底氣十足張開手掌,說出今天最霸氣的一句話:“老闆,再來五碗面!
”
終于可以敞開肚皮吃了。
隻是……
艾輝的目光忽然落在自己張開的手掌,剛剛就是這隻手……
啪,他猛地五指合攏,握緊拳頭。
戰場上總是會有各種意外,艾輝再次對自己認真說了一遍,然後心安理得的大口吃面。
道場負責人看到場内孤零零站在原地的小姐,心頭升起不祥的預感。
小姐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已經十多分鐘。
“小姐!
”他忍不住出聲。
小姐恍若未聞。
他心頭的不安更加強烈,難道小姐修煉出了什麼意外?
他壓根沒有想到小姐會受傷,開什麼玩笑,整個感應場能夠做小姐對手的,屈指可數。
雖然小姐壓制了境界,還是陌生的盲戰,但是他依然不相信會有人能夠對小姐構成麻煩。
小姐最大的麻煩隻會是對盲戰的不熟悉。
他忽然眼前一亮,難道小姐頓悟?
沒錯,眼前這樣的狀況不正像是傳說中的頓悟嗎?
一定是這樣的!
他立即變得激動起來,在自己負責的道場,自己安排的盲戰,讓小姐頓悟,這可是天大的功勞。
他滿腦子都是将來自己飛黃騰達的幻想,臉上不由露出傻笑。
師雪漫心中一片茫然。
剛剛發生的事情,對她的沖擊之大,讓她徹底懵了。
從意外發生的那一刻起,一直到剛才,她的腦袋裡都是一片空白。
她根本沒有聽到中年人喊她,也不知道戰鬥已經結束,所有的參賽者都已經離開。
她渾渾噩噩,到此時,終于慢慢的回過一點神來。
她渾身在顫抖,但是她強忍着。
那隻是一場意外,她對自己這麼說,但是無濟于事,她的身體依然在顫抖。
強烈的恥辱感,讓她不受控制的顫抖,她竭力忍住不哭。
就算是意外,也絕不放過那個該死的家夥!
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對自己說。
這句話仿佛有奇異的魔力,顫抖的身體立即不抖了,她一點都不想哭。
沒錯,絕不放過那個該死的家夥!
她重新恢複往日的自信,那個高高在上的女神,再次回到人間。
摘下臉上的面具,眼前恢複光明。
蓦地,中年人的臉色大變,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小姐雪白的脖子上,赫然五個青紫的指印。
老天……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險些失聲驚呼,反應過來的他死死捂住嘴巴。
小姐被人打敗了!
這個消息倘若放出去,絕對會引起感應場的大地震。
小姐的實力,在整個感應場絕對能排進前五,誰能夠打敗她?
他第一反應,是前面幾個家夥,有人僞裝假冒,故意的惡作劇。
但是他很快否定了這種猜測,小姐的行程保密,來道場有着太多的偶然。
而且,看小姐脖子上的指印,對方應該是留了手,否則的話,小姐的脖子會瞬間粉碎。
想到小姐倘若在自己負責的道場出了意外,中年人的後背瞬間濕透。
還好小姐安然無恙,劫後餘生的中年人覺得自己的腳有點軟。
取下面具的師雪漫看上去和平時沒有任何不同,她淡淡道:“去查一下,剛才那些選手的身份。
每一個人的身份,包括躺在地上的。
”
中年人不敢有任何遲疑,連忙應命:“是!
”
他能聽得出來小姐淡淡語氣中的寒意,他知道小姐隻怕是真的生氣了。
小姐從小到大,好像還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眼角餘光瞥見小姐脖子上的指印,他心中一陣後怕。
如果他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怕現在已經直接昏厥過去。
他雖然答應得幹脆,但是心中也暗暗叫苦,小心翼翼道:“小人工作疏漏,沒有留下他們的信息,現在隻能通過其他的方式查,可能需要族裡的援手。
”
他根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在他的想法中,所有的參賽者都是小姐的陪練而已。
反正都是被小姐打敗的,身份什麼的,有什麼意義?
“不惜一切代價。
”師雪漫語氣冰寒:“族裡會動用所有的力量,給我查清楚。
”
中年人心中一凜:“是!
”
他感受到小姐的堅決。
這沒什麼奇怪,突然蹦出來一個能夠威脅到小姐的學生,無論是小姐,還是家族,都絕對不會坐視。
他有足夠的自信,隻要家族動用力量,對方隐藏得再深,他也一定可以查出來。
師雪漫寒霜密布,朝道場大門走去。
走出大門,她看了一眼街道上的滾滾人潮,又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道場,死死攥緊拳頭,轉身離去。
艾輝是扶着牆出門,也是扶着牆回兵鋒道場。
之前是餓得手腳發軟,現在是撐得走不動,好不容易從巷子口挪到道場門口,花了整整十分鐘。
道場門口,樓蘭坐在石階上,有些無聊。
艾輝心中升起怪異的感覺,無聊的沙偶,這畫風好像不太搭啊。
“我等你一個小時。
”樓蘭看到艾輝,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
艾輝第一次見到如此靈智的沙偶,而且拍灰塵這個動作,真是絕了。
喂,你是沙偶啊,本來沒有灰塵,也要拍出一蓬沙子吧。
而且,我們好像沒有那麼熟吧。
他一邊開門一邊随口問:“有什麼事嗎?
”
“沒有。
”樓蘭歪頭想了一下,像是在搜索合适的詞彙:“我們是鄰居,這是串門。
”
夜色正濃,但是艾輝還是可以看清樓蘭臉上的黑色面具。
看到樓蘭的面具,他就想到今晚的意外,他覺得這麼下去得有點心理陰影了。
他心不在焉地問:“為什麼要戴面具?
”
樓蘭道:“因為沒有臉。
”
“沒有臉?
”艾輝有些意外:“幹嘛不做一個?
”
沙偶捏臉十分簡單,有些甚至可以随意變幻臉形。
樓蘭道:“邵師覺得麻煩。
”
艾輝想了下隔壁那位不問世事的土修,倒是覺得這的确是邵師的風格。
土修之中,性格怪異的很多,艾輝見過許多更加古怪危險的土修。
相比之下,邵師雖然有個性點,但是危險性卻沒有那麼大。
“其實費不了多少事。
”艾輝說着自己都覺得沒意義徒勞的話,他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必要對這個意外耿耿于懷,雖然手感其實蠻不錯。
“沒有必要,我隻是一具沙偶,不需要面孔。
”樓蘭認真解釋道:“誰會記得一具沙偶呢?
”
正在開門的艾輝手上的動作停住。
他想說點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說什麼。
“是啊。
”
艾輝像是在歎息,有點殘酷,但是實在說不出違心的話。
沙偶是蠻荒淘汰損壞最快的存在,僅次于苦力。
沒人記得一具沙偶,誰又會記得一位苦力?
同是天涯淪落人,但是我有五萬塊。
精神振奮的艾輝霸氣絕倫地推開大門。
“歡迎串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