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狡猾的小家夥。
”
甯城一個無人關注的房頂,一名長發男子仰着臉,看着城外天空徐徐而降的紅紗劍芒,不由喃喃自語。
他體型颀長,渾身籠罩在黑袍之内,臉上戴着一張紅銅面具,遮得嚴嚴實實,但是他的瞳孔卻是極為罕見的銀色菱形,宛如箭矢鋒芒的形狀。
“陰險。
”銀菱鋒瞳的男子身邊,一名神色冷酷的女子冷冷道,她眼中還殘留着一絲震撼。
女子的裝扮非常獨特,她梳着非常誇張的發髻,高聳的塔形發髻向後仰,上面插滿飛刀,看上去就像戴着王冠,又像是怪獸的獨角。
盈盈一握的腰肢,高聳的兇脯,健美修長的雙腿,精緻卻冷酷的容顔,獨特誇張的飛刀發髻,構成一副極具視覺沖擊的畫面,令人印象極為深刻。
在兩人身後,一群沉默的男子肅手而立,他們神情漠然,有如雕塑,一動不動。
“開始幹活。
”
銀菱鋒瞳的面具男子冷聲道,率先飛出。
城主府。
阿吉奈神情蒼白,冷汗涔涔。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艾輝竟然能正面殺死苗海!
為了這一戰,給苗海配置了【業火不破甲】和【破邪】。
為了讓艾輝沒有錢準備,上面發話,禁止各家購買火蓮子。
為了讓其沒有幫手,甯城所有的道路都被封鎖,姜維被他軟禁。
為了不讓艾輝設置陷阱,戰鬥地點也選在城外。
所有能夠想到的,阿吉奈都做了布置,他沒有半點小看艾輝。
如此充分細緻的布置,怎麼可能失敗?
在他身邊,霍隊也是呆若木雞,失魂落魄。
唯獨姜維,自斟自飲,心情不錯。
他瞥了兩人一眼,情不自禁狠狠灌了一口,心中暢快無比。
想在戰鬥中解決艾輝,姜維覺得這是最糟糕的選擇。
那個家夥,最擅長的就是戰鬥啊!
阿吉奈忽然厲聲道:“霍隊,此子竟然當衆殺害苗場主,當繩之以法!
”
霍隊臉色變幻,但是轉眼間就下定決心,已經到這地步,他現在除了抱緊淩府的大腿别無選擇。
他心一橫:“我這就去辦!
”
姜維把酒盞重重砸在桌上,起身冷聲道:“甯城是我的駐地,霍隊越權了。
”
阿吉奈森然看着姜維:“大維,一念之差,可不要鑄成大錯!
”
姜維毫不避讓:“阿吉奈,你已經不是草族的駿馬。
而我,還是艾輝的兄弟。
今天除非從我的屍體踏過去。
各位天鋒部同胞,霍隊沒有得到長老會的命令,私自幹涉甯城事務,已經犯錯,各位難道還要看霍隊一錯再錯?
”
霍隊手下的士兵們面面相觑,神情猶豫。
阿吉奈暗呼不妙,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大維,你竟然冥頑不靈,那就别怪阿吉奈不念舊情!
把他拿下!
”
無人動手。
霍隊此時也有點慌了,如果這次謀劃輸了,他就徹底輸得精光。
姜維的一席話,把他的手下說的人心動搖,他亦大聲呵斥:“都愣着幹嘛?
阿吉奈有長老會的密令!
”
人群一陣騷動,有人嚷道:“把密令拿出來看看!
”
霍隊獰笑:“連我的命令都不聽!
活得不耐煩了?
”
阿吉奈巧舌如簧:“長老會?
長老會是世家的長老會!
大家怕什麼?
這次立下頭功……”
一聲冷笑忽然而至。
“長老會可不是隻有世家。
”
城主府的圍牆上,兩個身影無聲而立。
話音未落,一道道身影升空,圍住城主府。
“副……副部首!
”
人群中響起驚呼。
阿吉奈腦袋嗡地一下,臉色瞬間慘白,兩大副部首竟然齊至?
銀菱鋒瞳的是天鋒部副部首銅鬼,刀髻的女子是天鋒部另一位副部首魚今。
為什麼他們會來?
霍隊此時滿臉驚恐,渾身發抖,牙齒咯咯作響。
“沒想到,我們天鋒部竟然也會出叛徒,太讓人失望了。
”銅鬼看着霍隊,眼神就像在看一具死物:“自己了斷吧,免得髒了我的手。
”
霍隊知道今天無法幸免,慘笑道:“請兩位大人看在屬下這些年為部裡征戰的份上,放屬下家人一條生路。
”
說罷,體内元力如劍,直刺自己心髒。
他的身體一僵,眼神逐漸空洞,鮮皿從嘴角溢出,像木頭樁子一樣仰面摔倒。
阿吉奈此刻反而冷靜下來:“原來你們早就有所準備,等我們入局。
”
銅鬼看着阿吉奈,低沉的聲音從面具後響起:“你也是天鋒部的老人,為何替淩府賣命?
”
阿吉奈哈哈大笑:“成王敗寇,何必廢話!
今日我死在你們手上,日後自有人為我報仇!
大維,這個世界是世家的……”
一把飛刀插入他的心髒。
銅鬼目光嘲諷地看着戛然而止的阿吉奈,嗤笑道:“這個世界是世家的?
哈,問過我們沒有?
”
轉眼間形勢倒轉,姜維滿臉呆滞,他進入天鋒部也快三年的時間,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兩位副部首。
不過兩位副部首大人的特征極其顯眼,難以假冒。
他算不上聰明過人,但是剛才阿吉奈和銅鬼大人的對話,卻讓他隐約明白了一點什麼。
但是看到阿吉奈橫死在面前,他心中也是恻然。
當今大家立場各有不同,但是昔日卻受阿吉奈的照顧頗多,要不然他早就死在前線。
銅鬼的目光落在姜維身上,露出欣賞之色:“你不錯。
”
姜維臉上并無喜色,而是躬身道:“屬下懇請大人,準許屬下安葬阿吉奈。
”
始終一言不發的魚今大人冷聲道:“人死燈滅,準。
”
“快去吧,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忙。
”
銅鬼大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姜維微微一怔,不知道還有什麼東西要忙。
半空中的艾輝,注視着下方一片狼藉的地面,心中唏噓。
苗海是最近幾年來,他遇到的實力最強勁的對手。
這場挑戰對他而言,就像一場大考,不同于他以前的戰鬥。
和石有光那一戰,他在暗處敵人在明,用的也是伏擊偷襲。
而這次卻是一對一的挑戰,沒有半分取巧的地方。
戰鬥過程并不漫長,但是其中的兇險,更勝一籌。
尤其是業火,如果不是他的【天心火蓮燈】立下奇功,這場戰鬥他已經輸了。
這場戰鬥,他同樣竭盡全力,修煉已久的【風蝠切】、【天心火蓮燈】,最近領悟的【劍鳴鐘】和【飛火揚紗落】,全都一股腦動用。
戰鬥的過程其實相當短暫,但是雙方的鬥智鬥勇,消耗的腦力心智、承受的壓力,都極為巨大。
直到戰鬥結束,艾輝罕見地有被掏空的感覺。
他感覺此時随便一個人,都能把他打敗。
苗海完全被艾輝最後那記【飛火揚紗落】徹底摧毀,人神俱滅。
雲台也被摧毀,化作四散的霧氣。
唯一還完好無損的,隻剩下兩根破邪标槍。
艾輝撿起兩根破邪标槍,有點歎息,苗海不是猥瑣之輩,而是個好對手。
可惜身上的東西太少了,那自己隻好勉為其難留下這兩根标槍紀念一下這個好對手。
在滿城注視之下,他就這麼拎着兩根标槍,扇動寶石星劍翼,吭哧吭哧地飛回劍修道場。
艾輝看上去精疲力盡,雲翼蹒跚。
吭哧吭哧,橫跨全城,劍修道場已到眼前。
艾輝臉色變得古怪。
不對啊!
這個時候,不應該有人跳出來,指着自己鼻子大罵心狠手辣嗎?
然後一言不和,一哄而上?
怎麼沒人跳出來?
人呢?
都到哪裡去了?
怎麼不跳出來?
講不講兄弟義氣?
講不講陰謀詭計?
布局者不會到這就完了吧?
哪個蠢貨在後面搞事?
那自己布置的那些後手,豈不是用不上了?
艾輝心中無比肉痛,他可是把最後自己壓箱底的錢都用上了,和樓蘭一起忙活了那麼久,費心費力做的布置啊!
就這麼浪費了?
艾輝到現在還很難相信這個結果。
他就知道苗海身上不會有什麼東西,但是他猜測對方一定會有後手,所以他圍繞對方可能出現的後手精心布置,等着從這裡來收點紅利。
可是他的願望落空了,等于這一戰,他隻收獲了兩根破邪标槍。
一整套的破邪标槍當然價值不菲,但是隻剩下兩根,它們的價值就大打折扣。
想想自己花出去的精元豆,艾輝就欲哭無淚,虧大發了!
于是整個甯城的人,都看到奇怪的一幕,明明勝利了的艾輝,卻是哭喪着臉,沒有半點勝利的喜悅。
在觀戰的有心人,更是一頭霧水。
但是他們沉住氣,他們也在等待,比如海甯商會和永盛商會。
不得購買火蓮子的警告,是從上面下達的。
手眼通天的人知道,這件事後面有淩府的影子。
淩府出手,豈會隻有區區手段?
大家都在等。
就在此時,忽然一行人出現在天邊,朝艾輝急速飛來。
大家精神一振,艾輝精神也是一振,心裡琢磨着待會怎麼才能演得真實點,好把對方引到自己的大陣之中。
轉眼間,這群人就飛到他面前,身上繡着長老會的徽章。
來了!
無數人心中暗道,睜大眼睛。
來了!
艾輝心中暗道,準備開始詐敗。
一名神色陰冷的中年人飛到艾輝面前:“可是艾輝?
”
艾輝裝作大戰元氣大傷,滿臉驚恐和戒備:“你是誰?
”
陰冷中年人看着艾輝,那眼睛閃亮的光芒,好似兇光閃動,他從懷中取出一枚圓形令牌。
巴掌大小的令牌,正面是一個朱紅的“令”字,背後是長老會的徽章。
這叫長老令,隻有通過長老會正式下達的命令,才會用這種方式下達。
衆人心中凜然,淩府果然手眼通天!
艾輝心中凜然,背後黑手竟然是長老會,看來自己要亡命天涯了!
陰冷中年人松開手掌,令牌懸浮在空中,他一指點在令牌上,令牌陡然光芒萬丈,一個蒼老威嚴的聲音籠罩全城。
“經長老會同意,特追加松間院已故夫子王守川大師稱号。
守川大師擔任松間院夫子數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嘔心瀝皿。
不僅在松間城之戰中發揮關鍵作用,其所創王派學說,獨樹一幟,發前人未有之奇想,意義深遠……”
艾輝心頭一震。
其他人更是臉色大變。
早就看過這條消息的付家姐弟,此時也滿臉懵然,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條消息竟然出現在此時此地!
而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們心神猛震。
“……大師之恩,福澤後人,其弟子艾輝,繼承大師衣缽,潛心苦修。
後擊殺沙尊者,使甯城百姓免受荼毒,功勳卓著。
特獎勵如下……”
艾輝呆若木雞。
甯城上下呆若木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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