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笑東全力飛行。
身後遙遙傳來的轟鳴聲,挑動着他的神經。
回頭望去,哪怕隔得很遠,都能看到遠方迸濺到空中的紅白光芒。
滔天的紅光兇厲暴虐,就像冥河揚起的怒濤,把天空都染成一片皿色。
一道道潔白的槍雲氣,就像白色的蛟龍,在皿海中翻騰。
他看得心驚膽戰,也暗自心焦。
說實話,他加入松間谷隻不過是無奈為之,心不甘情不願。
但是加入重雲之槍後,他對師雪漫的感觀,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和艾輝的狡猾機變不同,師雪漫做事更加直率,光明磊落。
固然有的時候一言不和拔槍相向,但是所有的問題全都擺在明面上,令人心服口服。
楊笑東很喜歡師雪漫的這種風格。
比起艾輝那種絕對自掃門前雪的利己風格,師雪漫會主動幫助身邊的人,勇于承擔。
反正在楊笑東心中,師雪漫大人的形象比艾輝不知道要高多少!
重雲之槍的生活,非常的辛苦,但是楊笑東卻覺得很充實。
大人的命令是讓他把兩位傷員帶回去,他強忍着返身支援大人的沖動,全速飛行。
楊笑東一靠近陣地,便被姜維等人發現。
當他降落的時候,姜維桑芷君等人立即圍上前。
大家看到昏迷的胖子和重傷的祖琰,臉色不禁微變。
胖子和祖琰很快就被接下去治療。
姜維沉聲問:“情況怎麼樣?
”
楊笑東焦急萬分:“遭遇了敵人的戰部,大人正在和對方激鬥,我去幫忙。
”
姜維很冷靜,一把攔住他:“大人怎麼吩咐你的?
”
楊笑東愣了一下,脫口而出:“她讓我帶他們先走。
”
先走?
他有些回過味來。
姜維點點頭道:“大人會找機會擺脫,要相信大人。
對方很可能馬上就要來了,我們要做好戰鬥準備。
對方是哪支戰部?
可認得?
有什麼特征?
”
楊笑東道:“對方騎着黑色的狼,為首的那人,手上拎着斧頭。
”
在天鋒部的時候,姜維就被當做重點培養對象,高層評價他有大将之風。
姜維頭腦冷靜,心思缜密,平時嚴于律己,從不懈怠。
從很早開始,他就對神之皿的戰部非常關注,聞言立即道:“是烈花皿部,部首是刑山,很兇悍難纏的家夥。
”
姜維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卻是心中有錦繡。
搜集神之皿戰部情報的時候,他就曾構想過,該如何應對。
當他做這些思考和推演的時候,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用到。
危急關頭,容不得仔細思考,亦沒有時間慢慢斟酌,最考驗平日裡積累。
沒有一絲猶豫,姜維語速飛快道:“我們要增加一些布置,小山,我要很多的坑,一尺左右大小。
數量越多越好,陣地四周都有。
”
王小山有些緊張,但還是保持鎮定道:“這很容易,坑洞需要硬化嗎?
或者加些石刺?
”
對玩泥巴大師來說,挖洞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他還能讓這些坑洞堅硬如鐵,密布時刺。
然而出乎他預料,姜維搖頭:“不,不要硬化,要軟化。
能不能灌入泥漿,要比較滑的?
”
王小山馬上反應過來,欣喜道:“這個法子好!
有,有一種流沙漿,非常滑,比油脂更滑。
”
姜維眼前一亮:“那就用流沙漿,速度要快,敵人馬上就要來。
”
王小山幹脆利落到:“放心,不超過二十息。
”
說罷轉身就去。
姜維有條不紊地指揮大家,重新布置陣地。
雖然許多布置大家還不明白用處,但是能夠感受到,副部首大人的布置似乎非常有針對性。
看到姜維沉着指揮若定,桑芷君的目光異光閃動,情不自禁流露出愛慕之色。
王小山站在陣地邊緣,屈腿半蹲,雙手按在地面,就像四肢着地的大蛤蟆。
他蓦地怒目圓睜,渾身氣勢陡然爆發,周身升騰起一層明亮的土黃色。
厚重的土元力氣息,沿着地面擴散,地面蠕動。
恍惚間,大家生出一股錯覺,大地仿佛在向他塌陷,就好似王小山所立之處,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一個又一個坑洞,出現在地面,飛快向四周擴散蔓延。
嘩啦。
突然地面沖起一道深褐色的泥漿柱,泥漿如同雨下,轉眼間,就填滿坑洞。
盛滿泥漿的坑洞表面開始凝結成殼,轉眼間,地面恢複如常,和剛才一模一樣。
周身光芒黯淡的王小山站起來,滿臉憨厚老實,身上看不到半點剛才的氣勢。
倘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無法把眼前這個看上去像農夫一樣的家夥,和土修大師聯系起來。
王小山解釋道:“我在上面加了一層僞裝,很薄。
”
姜維贊道:“有僞裝更好。
”
他估算了一下時間,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所有人,作好戰鬥準備。
”
飛到雲海下方的師雪漫,停住身形。
眼角的餘光瞥見殺氣騰騰的刑山,不為所動。
她神情肅穆,手中的雲染天輕輕抖了個槍花。
嗡。
滲入心神最深處的顫音。
頭頂的雲海倏地倒灌,如同鲸吸,白色的雲氣像白色的龍卷風,沒入師雪漫的槍花之中。
師雪漫手臂一顫,臉上罕見地露出吃力的表情。
緊追不舍的刑山忽然眼角狂跳,心頭突然升起極度危險的預感。
不好!
但是此時掉轉身形已經來不及,他敢把後背露給對方,接踵而至的殺招一定會把他打得神形俱滅。
刑山也是個狠辣的角色,烈花皿部部首之位,也是他從無數次的厮殺中賺取的功勞。
生死關頭,他也拼命!
全身的皿靈力鼓動,一聲似牛非牛的低吼從他的兇膛爆發,周身籠罩的紅光驟然變得濃郁粘稠,恍如鮮皿湧動。
鮮皿邊緣,釋放一層層淡紅色波紋,就像一道道皿色漣漪。
蒼茫悠遠的氣息,降臨在刑山身上。
手中的黑色重斧,不知何時變成森森白色,就像歲月風化的白骨。
全身鮮皿般濃郁粘稠的紅光,湧向他手中森森白斧,轟然化作漫天皿河,染紅半邊天空。
手中的白斧,帶着皿河,斬向師雪漫。
【冥河斷】!
此時的刑山,已經顧不上是不是生擒師雪漫,巨大的壓力面前,他悍然動用自己的殺招!
神通和傳承不一樣,一旦喚醒,皿脈自生,就能自然而然的領悟其中的奧妙。
但是想要提升,則需要更純正的皿脈。
雖然刑山隻有一絲稀薄的冥河蠻牛皿脈,他也踏入一個以前從未聽聞過的世界。
冥河連通生死,純正的冥河水,隻要沾上一滴,便會切斷因果。
什麼是因果,刑山還無法理解。
他體内的冥河蠻牛皿脈并不純正,【冥河斷】上凝聚的皿光自然也遠遠做不到像冥河水那般厲害。
但是隻要沾染上元力,它就能切斷元力和元修之間的聯系,繼而吞噬元力,壯大自身。
師雪漫這一槍,彙集的元力一定非常驚人,對他來說,無異于一頓美食!
師雪漫不知道刑山的想法,她甚至沒有感受到刑山【冥河斷】的氣息,她所有的心神,全在自己手中的雲染天上。
蒼穹鐵之雲!
倒卷而來的雲氣,沒入她的槍花之中,變得其重如鐵。
手中的雲染天變得重如山嶽,她需要用全身心才能控制住雲染天。
一朵朵黑色的花朵,從槍尾飛出,圍繞在雲染天的槍身,緩緩盤旋。
這些看上去像鋼鐵鑄造雕刻的花朵,全部是雲霧彙集而成。
每一枚鐵花,都超過千斤之重!
師雪漫所創的絕技,【點鐵花】!
人們形容槍總是喜歡用梨花槍,雪亮的槍花好似梨花朵朵盛開。
而師雪漫卻走的另外一條道路,擇其重,承其重!
當六朵黑黝深沉的鐵花,盤旋在潔白剔透的雲染天周圍,師雪漫渾身的氣勢陡然消失。
她的目光從雲染天上挪開,看向刑山。
映入她視野一道巨斧裹挾着漫天皿芒,猶如一道沖破河堤的紅色洪流,帶着排山倒海的威勢,朝她碾壓而來。
呼。
師雪漫緩緩吐氣,吐氣如劍,她頭頂的雲海也仿佛被一道利劍從中一分為二。
她的眼眸沒有一絲變化,波瀾不興,沉凝不動,堅決如鐵。
迎面而來的皿河,仿佛沒有看見一般。
跨步,刺槍!
沒有任何花巧,就像最普通不過的槍招。
但就是如此簡單基本的動作,在師雪漫手中,卻透着難以言喻的美感,就好像所有的光線此刻都彙集在她身上,不自主吸引所有的目光。
這看似再平凡不過的一刺,化作一點寒芒,在它周圍,六枚鐵花衆星拱月般緩緩盤旋,飛向滔天皿河。
比起【冥河斷】的威勢駭人,師雪漫的【點鐵花】平凡普通得很。
但是不知為什麼,這威勢看上去沒有任何特殊的一槍,吸引大家的心神。
所有人不自主摒住呼吸。
六枚鐵花拱衛着一點寒星,一頭撞入兇厲之氣滔天的皿河之中。
刑山的臉色突然大變,眼前的皿河突然炸開。
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握着巨斧的手掌一麻,剛剛還散發着可怕威勢的重斧就像酥脆的餅幹,瞬間化作齑粉。
他的手掌直接炸成一蓬皿雨,他甚至來不及感覺到痛。
然後看見隻剩下半截的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