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自從靈兒奶奶去世之後,老天就沒有放晴過。
爺爺說陰天陰氣重,也是鬼魂出沒的時候。
我聽見靈兒一聲尖叫,急忙沖了出去,卻怎麼也推不開門。
農村的房子不隔音的,我能聽見靈兒跟矮冬瓜在大聲說:“沐風,他們都是……”餘下就是她劇烈的咳嗽聲,聽見她的咳嗽聲,我這才注意到,一股濃煙騰騰的從屋頂橫梁空隙間鑽了進來。
霎時,整個屋裡煙霧滾滾,我暗自一驚,難道是房子着火了?
回身再看阿成,他不見了。
這是一間由一扇小門隔斷的小堂屋,除了這扇門,沒有其他出路。
阿成是怎麼出去的?
難不成他想殺人滅口,把心裡恐懼的秘密告訴我,然後殺死我嗎?
我捂住口鼻沖到門口,大力拍打房門,大叫道:“靈兒,矮冬瓜你們在哪?
”
“嗨嗨!
”身後一聲冷笑,驚得我倏地轉身,是阿成,此刻的他一張青白色的死人臉,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如果小燕要報仇,他跟阿班應該是首當其沖的。
也許小燕是因為阿班的薄情寡義,新娶了阿秀才開始實施報複的。
那麼阿班死了,阿成肯定是活不成的;今天是陰天,他們一家子都出現在我們面前,其目的就是要引誘我們來這座鬼屋,殺死我們。
“你……我不怕你……”
娘的,說不怕是假的,剛剛還活生生的人,這會變成鬼,正詭笑詭笑的看着我。
“不怕嗎?
那你雙腿在抖毛線?
”
“你是死人,我是活人,才不會怕你。
”我捏緊拳頭,感覺得到一股股熱浪襲來。
“我死了?
”阿成貌似不相信我的話,他上上下下的看自己,然後盯着我道:“都怪你,為什麼要克死你爺爺,要是你爺爺不死,我們一家子就不會這樣陰陽相隔,我女兒也不會死,我兄弟也不會死。
”
“你們雖然沒有親手殺害小燕,但是罪魁禍首還是你們。
”我警惕的左右看看,提防有惡鬼隐藏在煙霧中偷襲我。
阿成惱怒萬分,他的面部扭曲,越發的猙獰可怖。
他大叫道:“我們沒有殺死她,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好端端的要玩自殺遊戲還拖累了我的女兒,成為她的陪葬品。
”
阿成口口聲聲說女兒死了,不承認自己已經死亡,這個也不足為奇。
在世間,有很多他這樣的鬼魂,在死亡後被困阻在一個地方,不上不下的,很久之後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亡,但是他的内心有一種恐懼感,跟活人是一樣的,那就是害怕鬼。
阿成面帶恐懼,他害怕小燕來找他們報仇。
“阿成叔,我答應要幫你的,你看看這樣對我多不好。
”
阿成獰笑一聲道:“你幫我,一個毛沒長全的毛孩子有屁本事,别誇你幾句,就飛上天了,老子剛才就是演的一出苦肉計。
”
屋裡翻滾而來,熊熊燃燒的火焰,氣勢洶洶的要吞噬我,我畢生怕火。
第一次是老媽救我。
第二次是老爸被火燒死。
這一次,是鬼魂縱火想要燒死我們三個人。
聽不到靈兒跟矮冬瓜的聲音,他們倆一定是跟我一樣,被困阻在另一間屋裡出不去。
可歎的是,出門時想到是摸查發卡的線索,沒有帶上爺爺的寶貝;現在我就要被活活燒死在這裡,還得搭上靈兒跟矮冬瓜,我自己命不好,還得連累朋友――
阿成在煙霧中詭笑的看着我。
看着我沮喪、秃廢、無力的左沖右突,木闆門已經開始燃燒,噼啪的爆裂聲淹沒了我的求救哭喊聲。
我不想死――
迷迷糊糊中煙霧中恍如走出一渾身素黑的‘人’他面無表情地對着我走來,手裡拿着的是一支筆,一個永遠也翻不完的生死薄。
“你是活的,他是死的,你的任務已經完成。
”說完這段我聽不懂的話,他一閃從我意識中消失不見了。
我悠悠的醒來,屋裡沒有煙霧,自己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依舊是那間不大的堂屋,門外有大力拍打木門傳來的嘭嘭嘭聲,還有楊靈兒大喊大叫的聲音。
“沐風,沐風你沒事吧!
”
我艱難的爬過去,伸長胳膊也不能勾到木門。
木門一顫,劇烈抖動,抖得塵埃紛紛揚揚落下來,木門轟然一響已經被外面的人踢開。
接着從外面湧進來好多人,有男、有女,都是之前我打聽發卡時看見的熟面孔。
村人們奇怪我怎麼拿着那支已經埋葬地下的發卡到處打聽,還看見我們三去了鬼屋,這樣他們就悄悄跟蹤,然後找人來監視着。
好丢人,我身為陰陽師的衣缽傳人,跟楊靈兒還有矮冬瓜還是着了死鬼阿成的道,差點成為他們的陪葬品。
大火已經撲滅,鬼屋變成一堆廢墟。
楊靈兒之後告訴我,她跟矮冬瓜出去,對阿班的屋子好奇,就蹑手蹑腳去看――這一看吓得他們倆差點,魂飛魄散。
阿班屋裡橫梁上懸挂着一具屍體。
屍體已經嚴重腐爛還發臭,他們倆捂住鼻子,連連後退,卻在後退時瞥看到之前看見的女孩在仰頭推屍體。
那具屍體是阿成老婆的,推動屍體的女孩就是阿成女兒。
阿成在阿班出事後,被鬼迷,去鎮上買了毒鼠強兌酒喝下,死在床上;老婆發現他死了,吓得不行,不知道怎麼就跑進阿班屋裡懸梁自盡了。
阿成在女兒死亡後,再也沒能讓老婆懷上,他假想的兒子已經送到姥姥家,其實是子虛烏有的事。
那嘭~嘭~嘭的聲音就是小女孩推動她母親懸吊的雙腿碰撞到牆壁發出來的聲音。
事情還沒有完,我在被送到縣城醫院時,聽到醫生護士在議論另外一件事。
被燒傷的女病人昨晚上死了,死相超難看。
陰晴不定的天,到了晚上居然下起了細雨。
細雨如絲,像極了我現在愁悶的心情,那隻發卡放在床頭上;不經意間想起那個可怕沒有頭的垂釣人,他暗示發卡是開啟秘密的鑰匙,卻差點害死我。
可是黑無常說我的任務完成了,卻又意味着我這次沒有白來。
冷風把窗口的窗簾吹得一下一下的掀動,皺褶中的陰影好似隐藏了無數雙陰冷的眼。
護士最後一次查看了溫度表,幫我關了燈,悄然離開。
我不喜歡這種安靜,也不喜歡安靜中的詭異陰森――蓦然,我瞥看到對面牆壁上有一隻形同手的影子在移動,移動來的位置就是我的脖子。
慌亂中我摸索床頭櫃,卻無意間摸到那隻發卡――我哆嗦着嘴唇,對那隻移動來的爪子,怒吼道:“我不怕你。
”那隻爪子好似有所顧忌,停止不動,突然一抖,很快的動作,快得來不及眨眼的功夫,就把我手裡的發卡搶走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