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的草們枯黃且被厚厚的塵土壓得彎曲了腰,從亂葬崗到這裡我沒有遇到一個可以說人話的活人。
天空烏雲壓頂,預示陰雨連綿的時段馬上要來臨。
皮鞋踢打在地面發出“哒哒”的響聲,滿眼的昏黃看着挺無聊,再看看遠處的星輝會所。
不由得咧嘴苦笑一下,真後悔沒有帶上矮冬瓜。
有矮冬瓜在一起,一路不會寂寞,可轉念一想,把他留在亂葬崗,也是不想帶他在身邊的緣故。
這會,他應該倚靠在法壇旁邊打瞌睡了,有野鬼為伴,他不會孤單寂寞。
我壞笑一下,大步流星的走向星輝會所門口。
這就是星輝會所,闊綽的外表,跟大都市的娛樂場所大同小異。
就在我凝神查看會所四周時,一股莫名的冷風卷起一地的落葉,在空中旋轉,犀利地張揚摧殘的力量。
我不動聲色冷眼以對,邪風無奈,不敢繼續逗留,竟自悄悄隐去。
陰陽眼看見的這一切,在平常人來看卻是另一番景象。
這也是一種鬼障眼,鬼魅用障眼法屏蔽了真相,給人一種安甯祥和的景象。
平常人眼裡的繁華根本不存在。
這裡隻有破敗的牆垛,堆滿塵埃擠滿雜草的瓦脊。
鏽蝕斑斑的鐵鎖,屋檐下挂滿殘破的蜘蛛網上,一隻蜘蛛瑟瑟作抖狀艱難的爬行着。
在大門口停放了一輛僵屍車,車頂上落滿塵土跟白色的鳥糞,在鋪墊的空心地磚冒出了一簇簇已經枯黃的雜草。
各種垃圾紙屑比比皆是,這就是星輝會所的真面目。
我想要更深入的探查,就必須屏蔽身上的所有,包括氣場。
佯裝成一個普通人,背起手,慢吞吞的朝二道院走去。
屋裡空蕩蕩的,沒有看見人,也沒有看見一個鬼。
我暗自猜測,該不會是那隻鬼忽悠我的,哄騙我老黑在這,其實另有貓膩?
就在我胡亂猜測時,從另一個地方傳來女子的嬉笑聲。
我立馬屏住呼吸,尋覓聲音來源處找去。
就在這時,我看到一張臉,一張女人的臉,而且還是一張漂亮女人的臉。
這張臉距離我咫尺之間,速度之快向往漂移而來,來不及做出反應之際,手臂傳來一股冷意。
她在漂移之際,輕撫了我的手,被輕撫過的地方非常冷。
是那種滲透的冷,冷入骨髓,在我驚詫之餘,感覺到這一股突如其來的冷意在擴散,好似要把我的皿液都凝固般。
我僵直了身子,眼睛在看,半邊臉卻沒有感覺,已經麻木似的。
近距離瞥看到一晃而過的這張臉,雖然漂亮,卻綠瑩瑩的,似笑非笑,那笑更像是刻在臉上的,看着給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我心中來氣,卻強制克制暴漲的怒氣,心說:這隻鬼太嚣張,欺人忒甚。
幸虧沒有帶矮冬瓜來,要是這孫子來了,一看見美女就流口水,那還有定力來抵禦邪氣的侵蝕?
我想要進一步僞裝,那張臉以極快的速度,對直朝我飄來,也是心裡莫名的感到害怕的緣故,就在這張臉要靠近的趨勢,我咬破舌尖,含住一口皿沫對着這張臉噗~噴去。
一聲驚叫,那張臉嗖地撤退轉角向旁邊飄去。
想跑!
門都沒有,你李爺爺今天可是來開葷的。
心裡罵,腳步加快,急追。
虛無缥缈的影子,在我的急追下,飄進二道院一顆枯樹旁邊的衛生間裡不見了。
影子進的是女人衛生間,走到門口時我稍稍遲疑一下,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大步朝裡走去。
衛生間有水滴聲,一滴,兩滴,叮咚~叮咚,就像我的心,七上八下的跳。
鬼我不怕,怕的是其他,要知道我現在進的是女衛生間,要是裡面突然出現一個女人,那豈不是糟糕,我李沐風的美名就此毀于一旦可不劃算。
我走到一派蹲位門前,隐隐聽見有噓噓聲,心裡一驚,莫非這裡真有女人不成?
那一刻我真的秀逗了,忘記了這是在星輝會所,在煤礦垮塌出事之後,星輝會所已經人去樓空,成為一座鬼屋,就是有人,也不是真的人,而是鬼。
一聲尖細的笑,從一個格子門中傳來,我冷笑一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腳踢開格子門——踢開的門在微微顫動,門裡面除了一個坐便器沒有人。
就在我踢開格子門時,一股股臭味鋪天蓋地向我撲面而來。
呀那個呸,好臭!
這是一種奇臭無比,不是狗屎臭,更像是什麼東西腐爛的臭味。
我默念咒語,用皿破,噗一口帶皿的皿沫噴吐在坐便器上。
在皿破的破解下,一具嚴重腐爛已經快要風幹的腐屍仰卧的姿勢坐在坐便器上。
我用皿破驚動了黑壓壓叮在腐屍身上的蒼蠅,霎時嗡嗡之聲不絕于耳,驚動了的蒼蠅,如馬蜂,一陣亂飛,有的撲打在我臉上,有的如驚弓之鳥飛了出去。
在這個季節,還有蒼蠅?
思忖片刻,想明白了,目測這裡的溫度高于其他地方!
我細看腐屍,是一具女屍無疑。
剛才尖細的笑聲,難道是她發出來的?
老黑在哪!
我有些困惑了,退出衛生間,看看時間已經快到五點。
想要跟閻芳聯系一下,看手機沒有信号,一格信号都沒有,這裡是盲區?
走出衛生間,我朝深裡走去。
越是朝裡走,這心越是瘆的慌,四周空曠無比,處處都凸顯出一片死氣,鬼氣森森的氛圍。
如此景象看着讓人情不自禁的滋生出恐懼感,我特麼好歹也算是中級陰陽師,也被此番景象搞得心慌慌的。
如此,我索性屏蔽了陰陽眼。
在屏蔽陰陽眼瞬間,一切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幹幹淨淨的地面,奢華的景物,各種闊綽盡收眼底。
在那亮堂堂的大廳中,影影綽綽有“人”在晃動。
我三幾步走了過去,看見大廳中男男女女無數,他們好似看不見我,各種暧昧,摟摟抱抱,卿卿我我。
我在人群中掃視,最終把視線定格在一個身材魁梧,在把頭紮在一女人溝裡的男人身上。
我徑直走過去,一把揪住男人,二話不說一拳頭砸去。
此人挨了一拳,微微一怔,面部五官頓時扭曲,丢開正在調笑的女人,作勢對我撲來。
我聽見有人在大喊:“老黑,他是誰?
”
果然是老黑,我暗自一笑,醞釀好說辭,沒有松開揪住他的手,沒有看問話的“人”随口瞎胡扯一句道:“老子是他爺。
”沒有等到老黑出拳還擊,又是一拳砸過去,狠話道:“狗日的,我姐在家裡苦苦等你回去,你倒好,每天都來這裡玩樂,把她一個人丢在老家守活寡。
”
老黑本是揚起一巴掌,隻是還沒有搞明白狀況,見我盛氣淩人,好像真是專門來找他的,才沒有拍打下來。
如今聽我這麼一說,愣住,面帶愧色道:“你是誰?
”
“是姐是你婆娘,你說我是誰?
”
“你,是我舅子?
”看老黑這傻樣,我心裡暗自好笑,幸虧老子沒有姐,要真是有姐,才不會讓你占便宜做我姐夫。
心裡想,表面上我卻是一本正經的樣子沖他點點頭。
“姐生病了,等你回去看她呢!
”
老黑一聽,緊張了,急忙問怎麼回事。
我就把寡婦苦苦等待,日夜啼哭的事說了一遍,當然不能讓他知道寡婦已經死了,還不能讓他知道自己也死了。
老黑乍一聽我這麼一說,懊悔不已,狠拍打自己的頭罵道:“老子真他娘大混蛋,為了躲避那些混賬東西,把老婆給忘記了。
”
看老黑也是挺在乎他老婆的,我心想有門,隻要把他哄出星輝會所,老子用乾坤袋把他收了,就萬事大吉開溜。
就在這時,有兩身穿黑綢布的打手,陰測測的一笑,從看熱鬧的人堆中擠了出來,手指骨節捏得铿锵作響,挑釁譏諷的目光肆意在我臉上掃來掃去。
我故作畏懼狀,後退,躲到老黑的身後,緊張兮兮的樣子道:“你們,你們想幹嘛?
”
“想幹嘛?
你破壞了場子的規矩,就得去見一下我們的老大。
”兩打手一把掀開想要阻止他們逼向我的老黑,不懷好意的一笑道:“有種來砸場子,就不要怕後果。
”
“我是來找姐夫的,你們老大是誰,我沒有興趣去見你們老大。
”我暗自提一口氣,手指滑出斬妖匕首,警惕的環顧四周,幸虧那些普通鬼魅是以旁觀者的身份看熱鬧,沒有對我的闖入起疑,要不然以一個人之力來對付如此衆多的鬼魅,還真的是一件愁人的事。
兩打手面部表情猙獰,兇神惡煞的沖我撲來。
人跟鬼鬥,隻要定力夠好,念力夠強,一般是不會輸的。
在我看來,他們就是有一具沒有形體,如同缥缈不定的煙霧,在撲來之際,我的斬妖匕首已經送出——撲在前面的,首當其沖,成為斬妖匕首孽殺的魂靈,一聲慘叫,一縷暗灰色煙霧消失在衆鬼魅面前。
老黑更是大驚失色道:“你是誰?
他們都是誰!
”他問這話,一點也不奇怪,長期以來,沉溺于酒色之中的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很多年。
話說,要真是知道自己已經死了,而且屍體早就變成了一具白骨,他怎麼着也得想法回去一趟。
雖然能順利回去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看他也不是薄情寡義之人,一定會竭盡全力回家一次看老婆的。
我告訴老黑在他眼睛看見的這些,都已經不存在,是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