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從怖寒鎮失蹤将近一個月以來,各種猜測都随同她的屍骨打撈起來那一天埋葬在地下了。
怖寒鎮沒有誰再敢主動提到阿秀的名字。
楊家拒絕阿秀入祖墳,原因都心知肚明。
阿秀雖然死得慘,但是同情的沒有幾個。
在這個信息閉塞,思想觀念十分守舊的地方,人們一緻認為,阿秀是不幹淨的女人,遭玷污了清白都是她自己的過錯。
要不是長得一副妖媚樣,又怎麼會死在男人的手上?
不幹淨的女人,自然是不能進楊家祖墳的。
她被埋葬在村東那片亂墳崗裡。
矮冬瓜問我怎麼沒有說到癞皮三是怎麼死的。
癞皮三昏死在河坎下,不用說也能猜想得到。
在黑漆漆的夜空下,一雙煞白的手從河裡伸出來,把癞皮三拉下河――餘下的情景我不用細緻描述,想都想得到他最終的下場。
阿秀埋葬之後,我最氣不過的是那幾個神秘術士。
要不是爺爺臨終前一再的叮囑别去找麻煩,特麼的就拼了這條命去找他們理論。
怖寒鎮好似一個夏天都在下雨,嘩嘩的雨聲淹沒了整個世界,我心中祝願,但願雨能沖刷走曾經殘留下的罪惡,留下來的是一片潔淨的空間。
可是雨就像是故意沖怖寒鎮來的,突然間跟天被無聊的壞蛋捅了一個窟窿,那雨氣勢洶洶、沒完沒了的下。
霎時間河水暴漲,河水混濁翻滾在不大的河床裡,就像一頭怪獸想要沖破河堤,吞噬掉河岸兩邊的一切生物。
大人們披蓑衣赤腳奔跑在河邊,忙着修築堤壩,預防洪水泛濫成災。
小孩子則提了一個巴籠跟撮箕去稻田缺口排水撈魚。
我跟矮冬瓜玩鬧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得替大人分擔點。
我們倆想去找楊靈兒,看要不要幫忙什麼的。
因為下雨,楊奶奶風濕病犯了,隻能卷曲身子卷縮在床上,即使那樣稍微動一下,她就疼痛難忍,叫苦連天。
楊靈兒爸媽都出去了,家裡就她跟奶奶。
楊奶奶卷縮着身子,老眼不好使的她凝望着窗外黑風黑雨的天,心裡隐隐有一種不祥之兆。
在她所經曆的歲月裡,怖寒鎮還從沒有出現過如此惡劣的氣候。
厚重的被褥搭在她身上,還是感覺冷。
楊靈兒在拿木盆接水,很多地方因為太陽暴曬屋頂,玻纖瓦裂開了一道縫;雨水順着縫隙流淌進來,滴滴答答的落在盆子裡。
雨水順着風飄進楊奶奶的屋子裡,帶來一股冷意。
楊奶奶伸出手拉了拉被褥想要覆蓋住拱起的後背,她在伸手摸索的時候,眼角瞥看到窗口一閃,好似有樹丫枝随風搖擺那種錯覺。
但是一抹陰影随之阻擋了老人的視線,随即一股淡淡的腐爛氣息瞬間充徹在楊奶奶陰暗的屋裡。
人老了,嗅覺不好,待楊奶奶就着窗口暗淡的光線擡頭看遮擋住光線的影子時,她的老眼滾動出一行混濁的老淚。
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她床前伫立着一個‘人’。
一個披頭散發,渾身散發出腐臭氣息的女人;她一動不動僵直的姿勢,看着就像一個恐怖的巨型玩偶人。
“該來的總是要來,你帶走我,别為難孩子們就好。
”女人陰冷一笑,伸出煞白的爪子死死掐住楊奶奶的脖子――
我來楊靈兒家不是沒來由的,憑直覺吧!
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心慌慌的感覺。
這才喊矮冬瓜來看看楊靈兒家的情況。
楊靈兒本家叔叔去世之後,本家嬸嬸害怕帶着孩子去了娘家,家裡基本沒有人了。
也就是楊靈兒本家叔叔出事,搞得楊家祠堂人心惶惶。
不管參與沒參與的楊家人各種害怕,有條件的帶着家眷雇車遠走他鄉去外地打工,想要躲過這一劫。
楊家祠堂破敗了,整個楊家村變得蕭條,冷冷清清起來。
這麼說吧!
楊靈兒他們家周圍都成了無人區,空蕩蕩的屋子,在風雨飄零中越發的凸顯出一種凄楚之感。
矮冬瓜緊挨着我,在經過楊二狗家門口時,話都不敢說。
楊二狗家裡的人聽說也搬走去外地打工了,家門口一地的落葉跟少許殘留下來的冥紙,望一眼别提有多凄涼。
在阿秀下葬的第二天,老天就開始下雨,一直連綿不斷下了一個禮拜。
“沐風,他們都不敢主持超度阿秀的法事,為什麼下葬的時候有人來了?
”矮冬瓜說的是那位張相師。
張相師跟塗家廟小學背後醫療站的鄭老師是親戚。
有鄭老師的擔保,張相師主持了埋葬阿秀的出殡儀式。
我也懂一些出殡儀式的過程,從側面看見張相師放進棺木裡一把剪刀,一把柳枝,還有一包鐵沙子。
鐵能驅邪,剪刀跟柳枝是鎮邪。
張相師是想把阿秀的魂魄鎮壓在棺木裡不讓她再出來作惡。
完事後,張相師還圍繞墳堆撒了一大包鐵沙子。
可他沒有想到連日來的雨早已經把墳堆邊上的鐵沙子給沖走了,到如今隻留下幾個阿秀婆家送的紙紮花圈架子。
我跟矮冬瓜是聽見楊靈兒在屋裡哭喊奶奶,才溜溜滑滑帶跑的沖進他們家的門。
楊靈兒說聽見奶奶屋裡有唔唔唔就像是掙紮的聲音,跑進去看見的就是奶奶現在這個樣子。
她嗚嗚大哭,把頭埋在臂彎裡,害怕極了,不敢看奶奶死亡的樣子。
楊奶奶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大張,仰望的姿勢看着半空,方向是她的床前。
楊奶奶碎然去世,好像沒有引起誰的關注,隻認為是人老了,加上氣候多變,突發疾病死亡。
但是我卻不這麼認為,楊奶奶大張的嘴好像有什麼話要說,爆瞪布滿皿絲的眼球,是因為看見了十分恐怖的東西。
這個想法我不能告訴别人,但是卻深深的擔憂起來。
那個夢境中出現的女人,不是阿秀。
我在埋葬她之前,看到了阿秀一張生前的相片。
夢境中的女人相似阿秀,但是她的怨恨裡充滿暴虐,跟阿秀的本質格格不入。
可惜我是一個半大的孩子,沒有人相信我的話;加上之前管黃三刀的事害死了老媽,所以心裡多少有點畏懼,怕的就是一個不小心害了唯一的親人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