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一本正經的樣子問矮冬瓜道:“生辰八字,想要求運道、命道、還是婚姻?
”
果然裝得逼格,像我們這種流落在外得愣頭青,怎麼來婚姻?
有也是那些不是人的孤魂女鬼,特麼的一大活人,誰願意結陰親?
我是這樣想的,以免引起懷疑老頭是故意這樣問,還有一個就是順理成章随口一問。
我就站在矮冬瓜身後,玩味的神态看着他跟老頭你一言我一語的對答。
矮冬瓜說:“我不求婚姻,隻求運道。
”
算命先生裝模作樣掐指一算道:“小老弟運道薄弱,曆經數之不清的波折、坎坷,還可能危及性命,如是想改運道,老夫倒是有辦法幫你一把。
”
矮冬瓜會心一笑,扭頭對我眨眨眼,坐正身子,裝着很虔誠的樣子道:“你能幫我?
那太好了,需要我怎麼做,請先生明示。
”
算命先生,扶了扶墨鏡,茶褐色的鏡片後,眼睛鼓起很大——我暗自好笑,繼續看熱鬧。
“小老弟,改運道是要冒險的。
人一生的運道,自打出生那一刻老天就欽定了的,如是違背自然改運道我是會折壽的,所以你得下皿本才行。
”
矮冬瓜貌似不耐煩得樣子道:“你老就直說吧!
怎麼改,需要我做什麼?
”
算命的乍一聽矮冬瓜的話,重振精神頭的樣子脖子一伸,多皺幹枯的面皮顫動了一下一臉的陰笑,伸出五根指頭“這個數,我豁出去了,給你轉運道,折壽五年。
”
矮冬瓜背起的手往碗前一松,一把泥土給送進碗裡;然後不慌不忙重複算命老頭的舉動,舉起胖乎乎粗短的五根指頭“五塊錢?
”
算命老頭搖頭道:“非也非也。
”
“五十塊錢?
”
算命老頭繼續搖頭。
“五百塊?
”矮冬瓜眼睛瞪得銅鈴般大,驚訝的看着算命老頭嚷嚷道:“你也太狠了吧!
别說五百塊,就是五毛錢你小爺我也拿不出來。
”說着話,他就站起身想要離開。
他胖乎乎的身子,笨豬樣的扭身,還沒有轉身就被算命老頭抓起的拐杖勾住。
“小子,歲數不大,欺負我老人家可不是好玩的,今天你給錢就走人,要不然我大喊一聲看你厲害還是我厲害。
”
我知道算命老頭這是訛詐人,早就從矮冬瓜口音聽出他不是本地人,才會這麼嚣張的威脅他。
矮冬瓜漲紅了臉,直愣愣的不能脫身,他想從拐杖的彎鈎下逃脫,那拐杖靈活得就像人的手;他跳出右腳,左腳又被勾住,一會兒下來的功夫,他被一算命的瞎子搞得渾身臭汗,吭哧吭哧的不知道怎麼辦。
我冷笑一聲,坐在矮冬瓜剛才的位置上,不卑不亢款款的說道:“先生算命,我也想學算命,今天我就給先生算一下如何?
”
算命先生一愣,本能的擡頭匆忙瞥了我一眼,沒好氣道:“你們是同路的?
”
他這話問得,恰好露出破綻,我跟矮冬瓜同一口音,自然是會被他聽出來是同一個地方來的人。
我答複道:“是的,如果我給你算得不對,我們付錢,如果算對了,我們也不要你給酬勞,各種不相幹走人。
”
“好。
”算命先生收了拐杖,沉寂不動靜等我給他算命。
我抱歉道:“說得不對,還請先生海涵。
”算命的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嘚瑟的晃晃頭沒有理睬我,我呢專注的盯着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先生人中有橫紋,命道不好。
”
算命的對我的話,不以為然道:“那又怎麼樣?
”
“人中橫紋克子孫,想必先生如今還是孑然一身,哪怕是早出晚歸依舊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
“你……”一語道破算命的軟肋,他氣得青筋直冒隻差沒有跟我大幹一架。
他既然知道自己得軟肋,我想此老頭一定還是懂得一些命理之術。
理屈詞窮的他,沮喪的低垂頭就像最初我們看見的那樣,沒有再做無謂的掙紮跟怒視;隻是從墨鏡後面隐射出探究,充滿驚疑的目光,目視我跟矮冬瓜離開。
我跟矮冬瓜挑釁算命老頭的一幕,還是有人看見,看見的人是吳奶奶。
走在死人街上,那些門可羅雀的鋪面,給人一種死寂感;要是往深裡看,絕對不是你想要看見的情景。
那些面無表情地紙紮童男童女,還有紙紮車馬,都給人一種壓抑陰氣沉沉的感覺。
吳奶奶的家,就在張鐵嘴跟另外一間鋪面的中間夾縫似的那扇門背後。
我很奇怪,吳奶奶幹嘛還呆在死人街?
在後來我聽吳奶奶說,她不想離開這裡,怕老伴找不到新家的路。
吳奶奶孤寡老人一個,無子無女,平日裡就靠拿點救濟金跟左鄰右舍的幫助過日子。
在死人街有一些遊走商販,賣的糖葫蘆、還有鍋魁、棉花糖的。
矮冬瓜特想吃鍋魁,卻沒有錢,隻能吞口水的份。
我身上倒是有幾十塊錢的,也不敢随便亂用的,這可是我們出來的全部家當。
萬一有一天,張鐵嘴發現我是冒牌貨,我們還不得離開去另尋出路?
蒼老的喊聲來自身後“智鵬。
”
我扭頭看去,是吳奶奶步履蹒跚的樣子,手裡捏了一大把爛菜葉;據後來得知,吳奶奶每天都要去菜市場逛逛,去撿菜販子丢棄不要了的菜葉子拿回家做菜吃。
“吳奶奶。
”我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做了替身。
“你們倆剛才去惹事了?
”吳奶奶看似弱不禁風的樣子,但是說話中氣十足還蠻有勁。
我跟矮冬瓜心虛的相互對視一眼,笑笑沒有出聲。
“該,那混蛋不是什麼好鳥。
”
“怎麼?
”原以為吳奶奶會責怪我們頑皮欺負老人家的,沒想到她卻是義憤填膺的樣子,罵算命老頭。
吳奶奶一邊走一邊把算命老頭的曆史講了出來。
算命老頭有一個綽号:“喂不飽”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懶漢;靠乞讨為生,在蘑菇屯讨要有難度,他就去了縣城。
不管是晴天,陰天,還是下雨天,喂不飽讨口從不帶碗,闖進飯館裡,隻要看見顧客吃完了,他就去端起盤子伸出舌頭挨個舔一遍,有剩菜更好,可以填飽肚子,支撐一天。
年輕就那麼混,晚上栖身橋洞,白天就闖館子;從上街吃到下街,從東門吃到西門,得了那麼一個綽号,人們居然忘記了他的真名。
在後來,喂不飽因為年老體衰,不得不選擇回家鄉另謀生路。
他來死人街拜師,想學一技之長老養老。
可惜的是,沒有人接受他。
最後纏住張鐵嘴,賴在人家門口不走,田翠花看不過,才勸導張鐵嘴教他一點命理入門之術;沒想到丫的,剛剛學了點皮毛,就離開張鐵嘴,去到破廟前擺攤算命,還趁機占人便宜,臨時湊合增加了一項摸骨看相的本事。
還别說,本地人中有不少女的都被他丫的摸骨看相,摸遍全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