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張鐵嘴跟那胖女人背地裡的話,說的是跟我有關,也不知道他們會把我當成曾經丢失的兒子。
矮冬瓜話特多,一頓飯下來,就聽他一個人的聲音,叽叽哇哇的說個不停。
“沐風。
張鐵嘴不會把你當成他們丢失的兒子吧?
”
哇靠,矮冬瓜粗粗笨笨的,思維能力了還不錯,居然會想到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去。
“你閉嘴,南轅北轍,我能是他們丢失的兒子。
”
矮冬瓜呵呵一笑道:“要真是那就太好了,你拜師有望。
”
我夾起一塊蒸茄子仍在他碗裡,沒好氣道:“吃你的飯吧!
”
正和矮冬瓜玩笑,接待我們的女人悄無聲息地從門後面閃出來;她要哭她哭的樣子看着我,然後帶着哭腔道:“孩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
我被她的表情跟話搞迷糊了,最初是點頭,覺得不對,又急忙搖頭道:“不知道。
”
“我是張鐵嘴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
”
我跟矮冬瓜相互對視一眼,還是不明白她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女人吸吸鼻子,整理一下情緒,歎了口氣道:“你們是怎麼想到要來這裡拜師的?
”
“打聽來的,我們是沖張師傅的名氣來的。
”
女人苦笑一下又道:“他能有什麼名氣,連自己的孩子都找不到的廢人一個。
”
說真的,當時我跟矮冬瓜被這個可以做我母親的女人,搞得是莫名其妙的,都不知道她想要告訴我們什麼。
或者是張鐵嘴拒絕收下我們,還是我們的到來給他們帶來困惑,麻煩、還是别的什麼。
女人好似真的有哭過,眼珠子都紅的。
她再次擡頭,趕巧跟我的視線接軌,就那麼一瞥,我感覺她的視線充滿母性跟慈愛,很像很像我的媽媽。
“孩子,你還記得兒時的情景嗎?
”
我糊塗了。
矮冬瓜更糊塗,甚至于張大嘴,忘記往口裡塞飯。
我點點頭道:“記得。
”
“你記得……家裡有哪些人,還有一個陀螺嗎?
”
陀螺我倒是有一個,那是爺爺用木頭給我削的,表面粗糙、但是它轉起來特神,不過有一次我給弄丢了就再也沒有找到。
“有一個的。
”
女人聽到這裡眼睛一亮,驚訝的樣子道:“真的。
”
“嗯。
”
“那你印象中有沒有覺得跟我們似曾相識?
”
我老打老實的回答道:“沒有。
”
女人聽我這麼一說,貌似有些失望,卻有不甘心的樣子鼓勵我道:“你好生想想,記不記得有一個叫田翠花的人。
”
“不記得,阿姨,你是不是在找誰啊?
”我出其不意的反問,搞得女人一怔,再次苦笑一下,患得患失的樣子深深的瞥看我一眼,慢吞吞的起身,沒有再說什麼順原路走了出去。
矮冬瓜滿眼疑問看我。
我攤攤手表示愛莫能助,不知道女人想要說什麼。
吃飽飯,我們倆不想離開,磨磨蹭蹭的呆在廚房沒有出去,稍後我聽見張鐵嘴的聲音在跟誰解釋什麼。
“老婆,你别急,冷靜想想,這件事很關鍵,得慢慢來了解興許他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
女人好似隐忍許久,之後爆發出哭聲,罵聲道:“你個沒有良知的,想當初我生孩子,你不理不睬,還說生孩子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跟阿一坨硬結屎那麼簡單嗎?
現在倒好孩子長大了自己找回家來,你卻不要?
你不要我要,咱娘倆搬出這個家……”
張鐵嘴也急,還口罵道:“瓜婆娘,老子也很想那孩子是咱的,問題是他打哪來?
這許多年他去什麼地方了?
再說全中國幾億人口,相似的人多了去,保不定這位就是一騙子,是沖咱倆的棺材本來的。
”
我跟矮冬瓜對視一眼,什麼跟什麼啊!
他們倆好像說的是我們。
騙子?
我像是騙子嗎?
如果要說騙子,我覺得張鐵嘴倒有點騙子的形象。
“沐風。
别說我啰嗦,你跟那女的很像。
”
“毛線。
”矮冬瓜這是什麼意思?
想要人家收留,是準備把我推出去給人當兒子,真不夠朋友,為了能有栖身之所,把我當禮物送人了這是。
外面一陣安靜,我們倆也不好馬上出去,就傻坐在那等;等什麼?
不知道,反正我是再也不想走了。
我覺得怖寒鎮夠大的,每天進進出出學校,家裡、同學家裡,沒有感到累;沒想到一出來,才知道真的是天大地大,走也走不完,看也看不夠。
我們白天黑夜的走,不知道穿越了多少樹林,爬了好幾座大山,腳底的水泡結疤,長出老繭;路上的草綠了,枯黃、樹葉掉了,冒出新芽,這才到達這裡,在死人街打聽到這麼一位有名氣的人物,豈能随随便便就放棄的?
本以為店老闆人性化的讓我們吃了一頓飯,張鐵嘴在之前就已經拒絕收我們;接下來沒有後戲,就得攆我們走了。
沒想到的是,張鐵嘴不但沒有攆我們走,還客氣的留下我們在他家裡住宿。
他們留我們住宿在鋪面上,那個時候我跟矮冬瓜不知道,死人街一到晚上是不能住人的;家家戶戶的店鋪都關了門,店老闆都回家住的。
在我們倆感激涕零下,毫不知情的住進了張鐵嘴店鋪後面那間閣樓。
閣樓不算寬,一張雙人床,一個木制衣櫃,簡單整潔,置身在此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閣樓後面是一個窗口,窗口可以看見一座破舊的廟宇。
廟宇是那種赤紅色顔料塗的牆壁,看牆壁有些斑駁,屋檐上有淡綠色的苔藓還有一兩個形象各異的神獸。
一般廟宇有這種神獸雕刻的就是古廟,凝望着在夜幕下逐漸模糊的廟宇,我扪心自問道:我李沐風這一輩子怎麼就跟古廟有解不開的緣分似的,走到那都能看見它。
矮冬瓜悶聲不吭,仰卧的姿勢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梁發呆。
不用我說,他一定是想家了;想潘叔叔了,丫的來的時候我堅決不答應的,他卻是吃秤了砣鐵了心愣是趕不走。
我從後窗收回視線,把窗關好,再走到前窗口看。
前窗探出頭就可以看見整條街道的全景,這會全街都亮堂堂的,隻是街道上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這種情景看着很是讓我不舒服,你想想,一條街都亮堂堂的有燈,我說的是這條街的外圍都是黑漆漆一片,唯獨這條街鋪子都有燈,可就是沒有看見一個人出現;怎麼看,怎麼都覺得異常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