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有客人來啦?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然後是一陣撕心裂肺得咳嗽,熊子立刻拄着拐朝屋裡走去。
沈歡和蘇黛兒對視一眼,也跟了進去。
屋子裡的光線很暗,有極為濃郁的中藥味道。
一扇破爛的小窗戶下是一張木頭床,一個頭發花白的女人躺在床上,蓋着被子,似乎完全不怕夏季的炎熱。
屋裡的擺設,可以用簡陋來形容。
很難想象這裡距離東海最繁華的地段隻有幾百米。
“媽,沒事,是來找我的。
”熊子一瘸一拐得走到床前,半邊屁股坐在床邊,扶着自己的母親坐起來,喂了她半杯水。
“哦,你們……坐吧,我也不能招待你們,實在是不好意思。
”熊子的母親有氣無力得念叨着。
即便她能站起來,恐怕家徒四壁的現狀也無法做出什麼“招待”。
黑暗,影響不了沈歡的視線。
他看到熊子母親渾濁的雙眼和灰敗的臉色,心裡微酸。
那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了徐西西母親的樣子。
兒子同樣都是軍方強者,但是路途卻截然不同。
一個為國捐軀,但是因為有自己的幫助,重新開始生活。
另一個則迫于醫藥費的壓力,依附于鄭成,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沉默了許久,沈歡拉着蘇黛兒走出了屋子,他站在藍天之下深深得吸了一口氣。
蘇黛兒從小含着金湯匙長大,雖然見過一些貧困和落後,但是今天卻是首次近距離接觸這樣的生活環境。
冰山女皇的心裡也極為壓抑。
“沈歡……你……原諒他吧。
”蘇黛兒讷讷道。
熊子雖然主動挑釁,罪有應得,可是也事出有因。
看到熊子母親的那一刻,蘇黛兒非常難過。
沈歡霍然轉頭,眼光灼灼。
蘇黛兒一愣,然後認真說道:“他的結果的确是咎由自取,但是畢竟是鄭成害的,我……我想……”
“你想幫他?
”沈歡雙手插兜,緩緩問道。
“嗯!
”蘇黛兒用力得點了點頭,“我想給他一些資助。
”
沈歡一腳踢開腳尖前的小石頭,淡然道:“他不會接受。
”
“為什麼?
”蘇黛兒皺着眉頭追問。
沈歡沒有理她,走到院子的角落,撥出了一通電話。
熊子拄着拐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看到沈歡兩人還沒走,臉色瞬間陰沉,他一瘸一拐走到門口,拉開鐵門大聲道:“請你們離開!
”
蘇黛兒鼓起勇氣走到熊子面前,極為誠懇道:“關于你母親的事情,我可以幫你想一些辦法。
”
熊子一雙犀利的眼睛盯着蘇黛兒,然後緩緩道:“沒骨氣的事,我已經做過一次了,不會再做第二次。
謝謝你,請離開!
”
蘇黛兒還想說點什麼,卻被沈歡一把拉住,拖出門口。
走到門外的巷子裡,蘇黛兒掙脫沈歡的手,怒道:“沈歡,我真搞不懂你。
”
沈歡在路邊攤買了一串烤鹌鹑蛋,滾上了滿滿的調料,美美得吃了一口,說道,“這話,你今天說了兩遍。
”
“覺得我沒有同情心?
”
“難道不是麼?
沈歡先生!
”蘇黛兒氣鼓鼓的。
沈歡又咬下一顆鳥蛋,細嚼慢咽之後咂麼咂麼嘴,淡然道:“随你怎麼看。
”自顧自朝前走。
蘇黛兒在沈歡背後揚起粉拳做了一個威脅的姿勢,然後撅嘴跟上。
開車走在路上,蘇黛兒依然沒有給沈歡好臉色。
沈歡無所謂笑笑,有些事,說了未必做,做了也未必說。
不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要見内衣連鎖的老闆?
”沈歡問道。
“見她幹嘛?
”蘇黛兒立刻警惕起來。
沈歡從後視鏡裡看到蘇冰山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由失笑道:“我一個朋友急需用錢,我想先把投資抽出來一些借給他。
”
蘇黛兒眼珠一轉,說道:“要多少?
”
“也不多,八百萬吧!
”沈歡呵呵一笑。
蘇黛兒立刻拉下一張臉,說道:“沒有!
”
“七百萬!
”
“沒有!
”
“五百萬!
”
“說沒有就是沒有,生意要周轉,哪裡有那麼多流動資金!
”蘇黛兒哼了一聲,死人臉,今天本姑娘就和你杠上了。
“那你給我她的電話,我自己去找她。
”沈歡無奈說道。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古人誠不我欺!
“不給!
”蘇黛兒望着窗外,再次哼了一聲。
沈歡一打方向盤,車輪發出“吱嘎“的摩擦聲,穩穩停在路邊。
沈歡轉過頭,認真說道:“我的朋友要開私人診所,這是功德無量的好事,而且他現在就有幾個必須要抓緊救治的病人,我相信你一定不會看着這件事泡湯。
“
連日相處,沈歡也漸漸得摸準了蘇冰山的脾氣,這姑娘有公主病,平常像冰山,這不假。
但是蘇冰山為人善良,才貌兼備,還是順毛驢兒。
簡單說來,人好。
正因為如此,沈歡對搶婚的目标才沒有任何抵觸得接受,否則,即便是沒有搶婚難度,沈歡也不屑為之。
沈歡不想動用神聖黑卡,那個東西太麻煩。
但是賭馬的錢被蘇黛兒坑跑了,隻能好言好語哄着,順着蘇黛兒的話走,争取抽回一部分資金。
誰說我沈歡不會泡妞?
我隻是技能太多,偶爾遺忘。
果然,一聽到理由是開診所,蘇黛兒的臉部線條明顯柔和很多。
但是她依舊半信半疑問道:“真的?
”
沈歡笑道:“以你的了解呢?
“
蘇黛兒撅撅嘴,點頭道:“好吧,鑒于你過往信用良好……我們去見小白姐。
“
能把内衣生意做成連鎖,能在寸土寸金的東海租下一整棟寫字樓,能和蘇黛兒成為好友,這一切都說明老闆娘不是一個普通人。
負責接待的秘書認識蘇黛兒,直接把她和沈歡領進了齊小白的辦公室。
剛推門進去,迎面就飛來一件東西,沈歡一偏頭,伸手捉住,仔細一看,是一疊裝訂好的文件。
他順着文件飛來的方向看過去,越過兩名男子的肩頭,看到了辦公桌後的一個女人。
女人的下半身隐藏在辦公桌後,但是露出來的上半身已經足夠讓人驚豔。
不用問了,她肯定是齊小白。
齊小白留着一頭幹脆利索得短發,一對兒極為顯眼的金黃色圓耳環吊在耳垂上,随着頭部動作左右搖晃。
齊小白眉眼間的線條很柔美,讓人完全忽視她略微偏黑的皮膚。
她的眉毛是真正的柳葉彎眉,眼睛是漂亮的杏眼,透着一股精明勁兒。
上身穿的并不是沈歡想象中的工裝,而是一件白色緊身T恤衫,襯托出強悍的兇圍。
沈歡不是見色起意的男人,但是仍然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因為齊小白的……太大了,沈歡甚至有些懷疑她每天起床的負擔會不會很重。
齊小白看到了跟随沈歡進來的蘇黛兒,跟她點頭緻意,示意他們先坐,然後接着掉轉炮口,繼續狂噴面前的兩個戰戰兢兢的西裝男。
沈歡拿着文件,坐在沙發裡,開始随意翻看,耳朵裡傳來齊小白的聲音。
“這種文案,是路邊攤的水平。
如果你們對不起我給的薪水,那就走人!
“
齊小白說累了,一屁股坐在高背老闆椅中,抓起水杯狂灌一通,然後接着又開始噴,兇前波濤顫顫巍巍,着實抓人眼球。
蘇黛兒掏出手機,自顧自聊天。
沈歡的注意力漸漸沉浸在手頭的這份廣告文案上。
結合齊小白正在進行的對話,沈歡大緻捋出了一個脈絡。
兩位西裝男是齊小白請回來的廣告文案策劃,顯而易見,這份文案無法讓齊小白滿意,于是就出現了老闆狠噴下屬的現場。
沈歡大體浏覽了一遍,按照自己所學,這份案子倒是沒有太大問題,但同時,也沒有太大亮點。
分鏡頭無非是一個美女的正面側面全面展示,雖然用了很多鏡頭語言,但是沈歡依舊沒有找到那個讓他眼前一亮的閃光點。
沈歡豐富的學識給出了判斷――這個案子沒創新。
而另一邊,齊小白的狂噴終于引起了下屬的反彈。
張睿是廣告文案圈裡的老手,這次被齊小白以年薪三十萬從别處挖來,本想着大展拳腳,成就一番事業。
沒成想,這位齊老闆的要求奇高。
要用最普通的方式,做出最有創意的案子!
這一句話,把張睿和他的搭檔徹底逼瘋。
“齊總,有句話我不得不說,你的想法根本就是自相矛盾!
“
齊小白從高背椅中霍然站起,冷冷道:“你說什麼?
”辦公室的氣溫瞬間下降。
張睿話已出口,多年的傲氣讓他大聲回應:“普通的方式隻能做出普通的案子,如果你要求創意,就必須放棄傳統的方式!
就算你要解雇我,我也要這麼說,你那一套,行不通!
”
齊小白看着張睿的臉,一雙美麗的眼睛瞪得極圓,她緩緩說道:“我高薪請你,是讓你來解決問題,不是來拆台!
”
這句話說完,辦公室裡瞬間安靜。
所以,沈歡的一句輕聲言語就顯得極為突兀:“案子是挺爛,也不是沒得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