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的聲音很輕,慕雲岚擔心越景玄聽不到,在他的手心快速寫下鳳凰谷三個字。
越景玄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中早已經料到了,能夠讓甯沄露出如此勢在必得的表情,定然是覺得掌握了絕對的主動權。
“藥材本王收下了,你們好歹也是皇兄派來的使臣,天樞,安排騰出幾個座位來。
”
甯沄身後跟着的官員面色不忿,這個時候才安排騰出座位,也就是一開始,甯安王并沒有打算邀請他們,這也太不把人放在眼中了。
“甯安王,我們好歹是皇上派來的使臣,而且負責護送皇上下旨賜婚的王妃,你如此作為,實在是欺人太甚!
”
有一名記書官義憤填膺的高呼出聲,話音剛剛落下,就聽到刷的一道拔劍聲,緊接着脖頸一涼,然後才後知後覺的感覺疼痛,來不及說句話,就仰面倒在地上,鮮皿順着脖子流淌了一地。
李元洲收回長劍,對着越景玄跪地行禮:“王爺,讓您的生辰上見了皿,請您責罰,這個官員出言不遜,口氣竟然帶着質問,雲南本就是王爺的封地,在這裡,還敢對您大聲呼和,心中定然是存了不善的心思,如此心存惡意之人,屬下實在是不能看着他或者離開。
”
越景雲派來的官員們都被吓傻了,紛紛遠離已經沒有了聲息的記書官,看着越景玄等人的眼神滿是驚恐,就因為一句話将一個大活人殺了,是不是太過殘暴了……
而且,什麼叫心中定然是存了不善的心思,難道心中想什麼你們都要管嗎?
他們這些人沒人對越景玄有好感,難道他們也難以活着離開?
李元洲的這個舉動看着莽撞無禮,但卻效果斐然,這些護送甯歡顔的官員,再也不管随意亂開口,就連面上的表情都極力的控制,生怕再惹上李元洲這個瘋子,直接過來殺了他們。
甯沄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幕,臉色有些變化,不過沒确定自己手中的把柄管用之前,他不能輕舉妄動:“王爺,難道您不派人來看一看這些草藥嗎?
比如這些樊陽花,隻生長在常年毒霧彌漫的深山之中,目前,隻有鳳凰谷附近發現過。
”
“樊陽花不僅僅是在鳳凰谷出現過,雲南蒼洱也生長樊陽花,而且藥效并不比鳳凰谷内的差,甯大人怎麼肯定,這樊陽花是出自鳳凰谷呢?
”說話的是昝黎,她娉娉婷婷的站出來,聲音不卑不亢,在衆人的關注中,依舊平穩淡然,獨特風姿令人心中驚歎。
“這位小姐想來是昝城主的嫡女吧?
真是好才學,樊陽花雲南有,那麼九陰草,雲南也有嗎?
”九陰草隻有鳳凰谷才有,據說這種草藥藥效奇特,用好了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用不好就是殺人劇毒,隻是,世上見過真正九陰草的人少之又少。
昝黎輕輕一笑:“世上之物,有陰有陽,陰陽相生才能互相共存,九陰草用不好可是殺人的劇毒,雲南雖然沒有九陰草,但是卻有芝陽花,用好了藥效和九陰草沒有區别。
”
見到甯沄微笑不語,昝黎繼續道:“甯大人若是需要什麼草藥,不必大費周章的到鳳凰谷去尋找,我們雲南人傑地靈,出産的藥材質量亦是上乘,何必舍近求遠?
”
這話将甯沄堵住,不少前來參加宴會的人紛紛附和:“就是,沒想到帝都來的人也如此少見多怪。
”
“書生嗎,都是紙上談兵,嘴皮子功夫最是厲害,實際上……”
周圍的議論聲讓甯沄身後的官員們心中惱怒,可是有了記書官的先例,他們也不敢發作,隻能咬牙忍着。
甯沄神色未變,眼神掃過昝黎,停留在慕雲岚身上:“藥效相似,但到底不是一樣,樂平郡主應該最是清楚其中的差别吧,不然前段時間也不會派人暗中搜尋藥材,不知道九陰草郡主可替王爺找到了?
”
聯想到之前有關王爺身體中毒的傳言,不少人心中一驚,眼神隐晦的打量越景玄,他們之所以一心跟着他,被他折服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因為有利可圖。
他們身後都站着龐大的家族,他們的使命便是将家族推向更加繁榮的位置,而越景玄就是他們選擇的,能夠讓自己家族更進一步的戰車,如今他們都捆綁在這架戰車上。
赢了,騰空而起直上九霄,若是輸了,戰車自然是要跌落懸崖萬劫不複的,而他們是可以割斷繩子跳下來的,盡管會損失很多東西,但最起碼命能夠保住。
将衆人的神色收如眼底,慕雲岚眉心微不可查的冷了冷:“看來甯大人的消息,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靈通。
”
甯沄微笑:“王妃似乎話中有話?
”
“鳳凰谷被攻破的消息,本王妃早就知道了,可鳳凰谷谷主鳳驚羽的下落,你們卻不清楚吧?
”慕雲岚輕輕勾着唇角,笑意清淺但是卻真實,就連那雙大大的杏眸中,都染上了點點喜意,讓甯沄堅定的心思頓時晃了晃。
“王妃……”
慕雲岚揮了揮手:“來者是客,都入座吧,林木,将這裡打掃一下。
”
林木揮了揮手,立刻有幾個小厮拎着各色物什快步走進來,不到片刻又一陣風似的退了出去,隻是廳中卻恢複了幹淨,連一點皿腥味都聞不到了。
甯沄還想說什麼,就見到林權領着人上前安排了席位:“甯大人,請入座。
”
說完,不管他聽不聽,直接揮手讓身後跟着的侍女上前。
隻見那些侍女有的捧着寒玉盒子、有的捧着暖玉盒子,有的捧着香檀盒子,挨着上前,一絲不亂的甯沄随意堆砌在箱子中的藥草分門别類的裝好。
慕雲岚看向神色越發僵硬的甯沄:“這些草藥藥性獨特,隻是這樣放着用不了多久,藥效就散的差不多了,所以,需要格外的處理一下,幸好,這些侍女們是做熟的。
”
衆人看着那些動作輕盈的侍女,再看看神色難堪的甯沄等人,心中都有了新的思量。
其實有關甯安王身體不好的傳言,傳揚了不是一天兩天了,尤其是當初甯安王初來雲南安頓之後,曾經在雲南廣尋名醫,巫醫世家朱家就是那個時候被選中的,資曆稍微老一些的人都知道。
最近這段時間,王爺可以說是和皇帝撕破了臉,按正常來說,他應該整頓兵馬,立刻揭竿而起才是,可王爺按兵不動,甚至有心思陪着王妃參加百花宴,再加上那些傳言,讓他們本來五五分層的心思,頓時偏了幾分,覺得甯安王可能真的如傳言中所說,活不了幾個月了,所以才隻圖現世安穩。
可按照王妃的說法,王爺應該是暗中受了鳳凰谷谷主的幫助,身上的毒解了。
那些侍女,應該是曾經幫忙處理過藥材的,不然,也不會對那些藥材的處理方式如此娴熟,要知道,裡面很多藥材,他們聽都沒有聽說過,更别說該怎麼處置了。
等到侍女将藥材分門别類的裝好,林權才揮手帶人下去,臨走的時候,有小厮上前将空箱子擡走,甚至地面上沾染的泥土都擦的一幹二淨。
看着光可鑒人的地面,李元洲不由得嘬了嘬牙花子,這王妃手底下的下人似乎都格外的有個性,上次在百花樓就見識到了,那個林木真是會看人眼色,不言不語的,就能夠讓人從心裡覺得伺候的熨帖、周到。
而這個林權,直接更勝一籌,作為王爺的心腹,到底什麼情況,他是清楚地,可現在看到王妃的表現,他都有些懷疑了,再加上林權領着人這麼一攪和,他都覺得是不是這幾天王爺找到鳳驚羽解毒了。
那個甯沄定然更加摸不着頭腦。
等到宴會結束,他去找找王爺,看能不能讓王妃派人将他身邊的下人也調教一下。
甯沄消停下去,一直在一旁站着的昝黎就顯得尴尬了。
之前,很多人還覺得她氣度不凡,心思細密又見多識廣,可看到王妃的處置手段,兩相一對比,高下立現。
昝黎是聰明,但于大局的處置上還欠缺許多,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她就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張揚耀眼,光芒熠熠。
可王妃就像是皓月,許單憑光芒上沒有那麼刺眼,但是皓月一出,繁星盡掩。
甯沄不敢輕舉妄動,他此行最大的籌碼,就是對鳳凰谷的掌控,可就像慕雲岚說的,他并沒有找到鳳驚羽的蹤迹。
甯歡顔出乎意料的開了口:“早就聽聞雲南風景秀麗,隻可惜一直無緣一見,今日是王爺的生辰,我聽聞準備舉辦宴會的禦榕園也着火了,不如就選個特殊點的慶祝方式?
”
開口的是甯歡顔,越景玄并不接話。
她全然不在意,而是将話頭抛給昝黎:“此處是昭通,昝小姐最為了解,不知道可有什麼地方能供我們這麼多人一同活動,為王爺慶生?
”
昝黎看向越景玄,他神色冷淡,眼中帶着淡淡的不耐:“相比較其他幾州,昭通的風景算是最差的,不過倒是有個地方,值得一去……”
“哦?
宴席上的吃食都是昝小姐準備的,心思精巧令人歎服,想來,這提議的地方也是不差的。
”
越景玄依舊沒有動靜,昝黎接到父親昝淵的暗示,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緊:“昭通有獵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