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慶公主瞬間捏碎手中把玩的一簇杏花,修長的眉羽之間閃過一絲陰婺:“慕雲岚,越潇寒未來的王妃,呵……”
一旁的韓嬷嬷低垂着眉眼,拿了手帕仔細的幫懷慶公主擦拭弄髒了的手指:“公主不必為了碾死一隻蟲子髒了錦鞋,老奴來就好。
”
懷慶長公主看着慕雲岚的模樣,眼底冷芒如碎冰飛濺:“不用,慢慢的将一隻蟲子碾死,看她掙紮不休卻無能無力,也是一種樂趣。
”
就如同當初對待那個賤人一般,她命人用棍子一下、一下慢慢的打,從四肢到腰身,用了三天時間,直到将她全身的骨頭都敲碎了,她還有口氣存着呢!
再比如,那個辜負了她的男人,毒藥一點點沁入五髒六腑,每日經受巨大的痛苦偏偏死不了,那才能解她的心頭之恨。
“走吧,我們該過去了。
”懷慶說着,緩步向杏林深處的亭榭而去。
韓嬷嬷連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擡眸間餘光掃到渾然不知的慕雲岚,猶如看一個死物一般。
前段時間,還聽聞這位慕家四小姐美名遠揚,今日之後,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誰讓她穿什麼不好,偏偏穿了公主最為忌諱的衣服呢!
真是不知死活!
正在欣賞杏花的慕雲岚忽然感覺身上一寒,一股危機感從心底升起來,讓她不由得緊了緊眉心,眼神到處打量了一番,隻在稍遠處看到一個離去的華貴身影,那人一身鳳紋羅裙,走動間金光閃耀、風采卓然。
慕清瑤被其他小姐叫走了,此地就隻剩她一個人,正想着向前走,就看到越潇寒走過來。
看到慕雲岚身上的衣服,越潇寒隻覺得頭皮一緊:“雲岚,你怎麼穿着這身衣服?
”
慕雲岚心中咯噔一聲:“怎麼了?
”
“姑姑最為忌諱金盞菊,尤其你還穿着她讨厭的紅色,可有備用的衣服,快些去換過來。
”越潇寒壓低聲音,說的又急又快,生怕長公主府的人看到。
怪不得慕清瑤那般熱心,這衣服是沒有什麼問題,隻是不應該穿到長公主面前。
慕雲岚反身就向回走,剛走了兩步又停住了腳步,她之前的衣服放在了慕清瑤的馬車中,此時怕早已經被處理了。
慕清瑤既然要算計她,就不會給她留任何餘地。
“怎麼了?
”越潇寒看她不動,心中越發的焦急。
這幾年,懷慶姑姑行事越發的沒有章法,看到了慕雲岚這身衣服,怕是連他的面子都不會給。
“來不及了。
”慕雲岚看向走過來的侍女。
侍女走過來,對着兩人行禮:“奴婢見過三皇子、見過慕小姐,宴會已經開始了,長公主請兩位過去。
”
事到臨頭,慕雲岚反倒是平靜下來,整理了一下衣裙,認真的将裙擺撫順,然後挺直脊背,面上揚起一絲不帶溫度的笑意:“走吧。
”
越潇寒眉心一皺,望着她的眼神帶上了一絲詫異:“雲岚,你……”都知道去了沒有好果子吃,她怎麼還如此淡然。
慕雲岚回眸,微微一笑:“三殿下,怎麼了?
”
穿都已經穿了,再想換又沒有機會,既然這樣,那就安然自處吧,長公主在如何嚣張,也不能直接就命人将她打死,隻會暗中想辦法,既然如此,那就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戰場厮殺都過來了,小小一個宴會,誰怕誰!
看着慕雲岚平靜、淡然的模樣,越潇寒隻覺心口仿佛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越是接觸,越能發現她的蛻變,她就像是蝴蝶,之前毫不顯眼,但經曆苦痛一招破繭之後,便色彩斑斓、美不勝收。
杏林中央建了涼亭,周圍杏樹中間鋪了漢白玉,随意布置着桌案,有點心、有酒菜、有軟墊,看上去格外的舒适惬意。
靠近涼亭的一處桌案旁,慕清瑤緊緊地握着手心,眼中帶着興奮的光芒,今日就是慕雲岚的死期了,她如何能不高興?
等慕雲岚走進,不光是她,其他受邀前來赴宴的小姐、公子們紛紛愣住了。
雖然他們許多人并不清楚當初的長公主和驸馬之間的事情,但有些忌諱還是知道的。
比如,在長公主面前不能穿紅色,更加不能提到金盞菊,不然就是自尋死路。
沒想到,今日竟有人破例了。
慕清瑤極力控制着唇角,不讓自己笑的太明顯。
美麗的臉龐帶着微微粉色,比之盛放的杏花還要嬌豔三分,惹得不少世家公子看直了眼。
越潇寒上前:“見過姑姑。
”
懷慶長公主放下酒盞,連聲讓他平身落座,仿佛沒有看到跟着一起行禮的慕雲岚。
慕雲岚維持着行禮的動作,屈膝半蹲紋絲不動。
周圍傳來小聲的議論聲,不少人語氣中帶着幸災樂禍。
慕清瑤攏着一絲輕愁,極為擔憂的看着慕雲岚,心中卻樂開了花,她的生辰宴會上,大皇子在她行禮的時候,晾了她很長時間,那種屈辱她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今日這口氣算是出來了。
不少公子看到慕清瑤憂愁的模樣,簡直心疼的無以複加,生怕待會兒慕雲岚受罰會牽連到善良的慕家大小姐。
大夫人在生辰宴上讓慕清瑤名揚帝都的計劃有些波折,但結果還算是盡如人意。
慕雲岚的劍舞雖然驚豔,但學起來極為困難,但孔雀舞就簡單多了。
如今,世家小姐中十個有八個都在偷偷練習。
孔雀舞和慕清瑤的美名也随之傳開。
好一會兒,慕雲岚的腿都快沒有知覺了,懷慶長公主才開口:“行完禮就到一旁坐着,你擋住本宮賞花了。
”
慕雲岚擡眸,唇角笑意宛然:“是,多謝長公主賜坐。
”
懷慶長公主捏着茶盞,聞言忽然笑了笑,保養極好的面容容光煥發:“你倒是有趣,過來坐到我身邊,讓我仔細瞧瞧。
”
亭子中隻擺放了一個供長公主使用的桌案和座位,可她剛剛吩咐了讓慕雲岚坐到她身邊,那她就不能站着。
一旁的韓嬷嬷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了一隻軟墊,直接扔在地上:“小姐請。
”
那墊子就放在距離桌案很近的地上,墊子很小,慕雲岚隻能跪坐在上面,而且,懷慶長公主的桌案很高,她高高在上的坐着,讓慕雲岚跪坐在一旁的地上,一高一低,無疑是極為屈辱的。
慕清瑤眼中閃過滿是快意,隻覺得周圍的花香都格外的清新:慕雲岚,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呵呵,好好受着吧!
她可是聽說了,懷慶公主折磨人的手段多着呢!
慕雲岚微微垂着眼眸,臉上的笑意沒有絲毫的變化,那淡然自若的模樣,仿佛跪坐的不是一隻小小的軟墊,而是觀音坐下的蓮花寶台。
懷慶眼神掃過韓嬷嬷,眉眼間帶着一絲不滿:難道韓嬷嬷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
一旁的韓嬷嬷連忙微微點頭,她在長公主身邊伺候了那麼多年,怎麼會不明白長公主的意思。
那墊子看似普通,裡面卻裝了特殊加工的碎瓷片,跪上去和針紮差不多,卻不會留下針紮的傷痕,是特意用來懲治不聽話奴婢的。
慕雲岚一跪上去,就疼得一顫,隻是,越是這樣,她性子裡的倔強勁就越強,懷慶長公主越想看她的笑話,她就越要表現的雲淡風輕。
看到韓嬷嬷點頭,懷慶微微眯了眯眼睛:真是讓人厭惡啊,和那個賤人一樣讓人厭惡,當初便是這樣,不管她如何懲罰那個賤人,那賤人就是不求饒,臉上也帶着差不多的表情,讓她心中的暴虐越發強盛。
“韓嬷嬷,怎麼不給慕小姐上茶?
”
“是老奴疏忽了,慕小姐稍等。
”說着,韓嬷嬷指了指旁邊的一個侍女,“還不快去給慕小姐端茶。
”
那侍女連忙應下,隻是臉色卻白了白。
慕雲岚将她的神色收在眼底,心中升起一絲防備:這茶應該不是那麼好喝的。
很快,侍女端着托盤過來,托盤上不僅有茶盞,還有一壺燒的滾燙的開水。
看着那侍女微微發抖的手,慕雲岚眼神一凜。
侍女走上前,不知道為何腳步一個踉跄,帶着滾燙開水的茶壺向着慕雲岚便潑了過來。
慕雲岚猛地起身向旁邊一閃,茶壺落在她剛剛跪的墊子上,熱氣瞬間升騰而起,光看着就知道水有多熱。
慕清瑤微微咬牙,心中暗道一聲可惜,那壺水若是潑實了,起碼能将慕雲岚燙下一層皮。
“奴婢該死,請長公主恕罪。
”端茶的侍女跪伏在地上,臉色慘白,渾身打顫。
懷慶長公主捏着酒杯的手指收緊,塗着鮮紅色丹蔻的指尖微微發白:“你的确該死,好好地讓你端壺茶,竟然差點燙着客人,韓嬷嬷,将她拖下去。
”
侍女顫抖的越發厲害,擡頭想要再求饒,卻被韓嬷嬷針紮一般的視線驚吓住,被兩個人捂着嘴拖了下去。
慕雲岚看了一眼潑濕的墊子,略帶可惜的說道:“長公主,那侍女也是不小心,請您不要太過責罰她,就是可惜這隻軟墊了,沾了水,用不得了。
”
懷慶長公主微笑,笑容裡帶着絲絲淩厲皿腥:“倒是可惜了。
”
慕雲岚心頭冷笑,你不是在可惜墊子,你是在可惜沒能将我毀了容吧!
“本來想叫你過來好好聊聊,畢竟不久之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沒想到被一個奴婢擾了興緻,罷了,以後有的是機會,你坐到下面去吧。
”
懷慶捏着酒杯微微在手中轉了轉,唇邊笑意越發深刻,就是這樣才好,一下就給弄死了,反倒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