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這個帝都陷入了沸騰之中。
百姓們紛紛走上街,不斷地對着老天誠心叩拜,感恩他終究沒有趕盡殺絕。
随着降雨的喜悅傳開的,還有一道消息:帝師府門口,甯安王為了證明他和樂平郡主之間的婚事是天作之合,設香案向上天求雨,誠信感動上天,降下雨水……
百姓們紛紛走上街頭,或大笑、或哭泣着表達心中的喜悅。
迎親的大紅花轎像來的時候一樣被人流擁簇着艱難前行。
不過來的時候,衆人是拼命的阻攔,不讓這樁婚事敲定,而如今卻是争搶着送上祝福,甚至有人偷偷地摸一摸花轎或者護送的侍衛,想要以此來沾點喜氣。
百姓們跟着迎親的隊伍,一路走一路歡呼,那架勢恨不得上前用肩膀将迎親的人都扛着。
慕雲岚坐在花轎中,掀起蓋頭透過小窗戶看向兩邊的百姓。
他們臉上一片激動,笑的絢爛無比,絲毫不見之前滿身戾氣的模樣,不由心中滋味複雜。
百姓們的追求很少,他們隻希望國家安甯,沒有戰亂,有食物果腹、有家人相伴,能夠平平安安就足夠了。
這樣的要求着實不高,可很多當權者卻不能滿足。
越景玄坐在駿馬上,雨珠順着臉頰滴落。
天樞遞了雨傘過來,被他搖頭拒絕。
這場雨,不僅百姓期盼了很久,連他也期盼了許久。
有了這場雨,今後,誰再敢拿他和雲岚的婚事做文章,不用他動手,百姓們的怒火就足以将其淹沒。
而此時,皇宮之中,越景玄憤怒的斬了進門禀報的侍衛,而後将桌案上的東西狠狠地掃落在地上。
“下雨?
竟然下雨了?
為什麼,為什麼越景玄的運氣會這樣好,朕不相信,朕不相信!
”
肇慶跪在地上,滿臉都是擔憂:“皇上,請您保重龍體啊。
”
“呵呵,保重龍體,這個時候誰還關心朕的死活?
”
“皇上,不過是一場雨,改變不了什麼。
”
“你懂什麼!
這不是一場雨,這是越景玄給朕下的戰書。
”越景雲陰沉着臉走到寶座上,死死地扣住座位扶手上的龍首。
以前,越景玄雖然勢力龐大,但曆來都是在雲南五州發展,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沒能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他的反心,再想撲滅火苗已經成熊熊大火。
而三年前,他來帝都,就漸漸地将勢力向外拓展,可卻很少動到朝臣之上,讓他以為一切還有回旋的餘地,可他到底低估了越景玄的野心。
也是,換做是他,被奪走了皇位,還被下毒折磨那麼多年,怎麼會不想報複……
“越景玄,他從今天開始,就不會再隐忍了……”一頭狼終于露出了尖牙,越景雲閉上眼睛,眼皮卻在不斷的顫抖。
“皇上,事情興許沒有這樣遭。
”肇慶小心的勸解。
“不,這麼多年,朕無時無刻不在關注着越景玄,對他可以說是了如指掌,他以前之所以多番忍讓,甚至做出被朕壓迫的模樣,為的就是今日反擊,給朕一個迎頭痛擊。
現在,他享受着看朕發瘋的樂趣,他一步步向前,将朕逼迫到懸崖邊上,就像獵人驅趕着獵物,感受它的恐懼和掙紮……”
越景雲一股寒意沁入骨髓,随着皿液的流動傳遍四肢百骸,稍微一動就是卡啦作響。
肇慶瞥到越景雲發顫的手指,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去看,眼前的帝王,可不就是像一隻無處逃生的困獸嗎?
隻是不知道,這場争鬥,到底誰才能是最後的赢家。
“皇上,您坐擁天下,甯安王再如何厲害,不過是一個王爺,即便是傾雲南五州之人力,也難以和我大雍國英勇之師抗争。
”
“對,你說的對,朕還有軍隊,朕……”想到軍隊,越景雲就不由得想到了衛國公,想到了慕家。
慕正敏是一員悍将,率領着大軍苦守邊關多年,邊境安甯,雲柔望而卻步,他領兵多年,在軍中威望甚高,可他卻死了……
肇慶明顯也想到了這一點,低着頭不敢作聲。
“宣……宣李菁前來,朕有事情和他商議。
”以前,遇到這種事情,他都是找甯州商議,因為甯州更加了解他的心思,就像當初困殺慕正敏的計劃,就是甯州幫他制定的,可剛剛開口,卻忽然想到,甯家已經被他抄了。
别莊外面,送親的隊伍已經抵達。
紅色的毯子從大門口一直鋪到正廳。
越景玄被下屬跟着,并沒有按照當下的規矩射箭、踢轎門,而是直接彎腰将慕雲岚牽了出來。
“雲岚,我會牽着你,别怕。
”
蓋頭下,慕雲岚眼神猛地一顫,砰砰亂跳的心髒瞬間落回原處,一股安心感慢慢的散開,讓她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個笑容回應,然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隔着蓋頭,皇叔應該看不到。
越景玄握着她的手,遷就着她的腳步,慢慢的走向正廳。
他們兩人的雙親都不在了,親眷更是少得可憐。
又因為這場婚禮不被看好,連前來祝賀的官員都沒有,大廳之中空蕩的很。
此時,高堂的位置上,一左一右坐着慕建岺和林自安,兩位老人此時也放下了成見,面色緩和的看着牽手走進來的一對新人。
兩人在蒲團面前站定,禮官高聲唱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越景玄帶着虔誠的心思,一道道禮節行的莊重而神聖,生怕有一點錯漏,而讓整個婚禮帶上瑕疵。
慕雲岚聽着慕建岺叫起的聲音,這才知道原來祖父也來了,不由得心中感動。
她從來沒有和皇叔說過,但是對于眼前這位老人,她心中有很多的愧疚和不舍,如果婚禮上沒有他的出席,定然是她人生的一大遺憾。
而今日,皇叔将她的所有心願都完成了。
“送入洞房!
”
兩人的婚禮請的人很少,所有的賓客加起來連一桌都湊不齊。
越景玄卻不想顯得太過冷清,轉頭對着天樞示意:“本王和雲岚的婚禮承天所證,也讓帝都的百姓一同來見證吧,凡是來祝賀的人,都可請入别莊飲一杯喜酒。
”
“是,王爺。
”
跟來别莊的百姓聽到這個消息一愣,随即歡呼聲更加的響亮,各種祝福接連不斷的溢出來,仿佛整個帝都都因為這場婚禮而熱鬧起來。
越景玄送慕雲岚來到了新房,俯身将她的蓋頭揭開。
眼前驟然明亮,慕雲岚不由得眨眨眼睛,越景玄俊美的容顔映入眼簾,美好的仿若幻境:“皇叔……”
越景玄微笑望着她,伸手輕撫她的臉頰:“娘子,你可願意陪為夫亡命天涯?
”
慕雲岚一愣,随即緩緩笑開,絢麗的星光在雙眸中緩緩地流轉:“出嫁從夫,别說是亡命天涯,便是一同赴死,又有何不敢?
”
越景玄手指輕顫,連碰觸她都不敢用力,生怕略微一用力,就發現眼前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幻境。
她穿着一身紅色的嫁衣,裙擺旖旎的拖在地上,上面用金線繡着的鳳凰尾羽熠熠生輝,和她頭上帶着的七尾鳳钗遙相呼應,美的仿佛是仙子從天而降。
越景玄感受着心髒不規律的跳動,隻覺得如果現在是夢,就讓他從此一夢不醒才好,雲岚是他的救贖,而今日,他終于将這份救贖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慕雲岚卻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心翼翼,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十指相交、溫柔纏綿:“皇叔,那我們就出發吧?
”
一顆漂在天空中的心被她的話拉回地面,越景玄點頭,将她攔腰抱起來,大步走出房門,直直的走向偏院,而後不見他有多餘的動作,腳尖輕點,帶着她越過水面和院牆,直接落到後面的山林之中。
慕雲岚的馬匹大白見到主人,來回的動了動蹄子,發出輕聲的嘶鳴。
越景玄抱着她躍上白馬,而後縱馬向西而去。
雨絲細密,在沉悶的夏季并不顯涼,反倒是讓人覺得清新涼爽。
慕雲岚被越景玄圈在懷中,後背貼着他的兇膛,隻覺得萬分安心。
很快,又有馬蹄聲靠近,慕雲岚轉頭,正看到天樞等親衛。
越景玄低頭,靠近她的耳邊:“你的護衛和青袖等人,都已經出了城,我們現在去和他們彙合,然後立刻動身趕往雲南。
”
慕雲岚并不意外,在答應嫁給他的時候,她就考慮了各種後果,這幾日更是隐隐的察覺到了他的意圖。
她代表着慕家和林家,越景雲絕對不是坐視皇叔迎娶她,即便是用取巧的方式讓婚禮得以進行,越景雲怕是也會立刻發難,皇叔的勢力都在雲南,根本沒有辦法在帝都和他抗衡。
“皇叔,爺爺和祖父他們呢?
”
“都已經安排好了,越景雲的目标是我們,爺爺和祖父和我們一起走風險太大,我讓人護送着他們從其他道路離開。
你不用擔心,還有江南的舅舅們那邊,我也已經安排妥當。
”
慕雲岚向後靠了靠,整個人放松下來:“皇叔,你最好了。
”
聽着她尾音不自覺帶上的撒嬌意味,越景玄隻覺得仿佛有一股電流在後背竄過,讓他不由自主的将懷中的人抱得再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