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熱了,雖然已是接近黃昏,五六點鐘的光景天還是很亮。
衛校後街上,快要到學生們大部下課的時間,各家小店、攤販也都開始忙碌,等到一窩蜂的學生們湧出來,就有的忙了。
站在校門邊的男子,穿一件純白色的T恤,外面套着件藍格子襯衣,下身穿一件洗的有些發白的藍色牛仔褲,烏黑的短發看起來很是清爽,五官極為俊秀。
惹得經過的女孩子都會忍不住回過頭來偷偷的再看上一眼,議論着他是不是學校裡的學生?
有時候對上他的目光,也會迅速紅了臉,嬌羞的慌忙躲開。
賀明宸忍着笑意,盡量不讓那些女孩感覺不好意思,這麼一想,通常到最後不好意思的反而成了他。
輕咳了一聲,轉過身去,朝向校門裡。
遠遠的看見紮着馬尾的高挑女孩斜背着書包,手上還捧着一摞書朝着門邊走來。
她也看見了等在門口的他,步伐一下子加快起來。
賀明宸并不着急,隻望着她淡淡的笑着,一點催促的意思也沒有。
可她還是一路小跑了起來,卡其色亞麻長裙因為跑動裝了風鼓起來,像隻小燈籠,越發襯得腰身那裡纖細羸弱。
她是畏寒懼熱的體質,天氣轉熱了,加上這麼一小跑,到了賀明宸身邊的時候,額上已鋪上一層細汗。
“怎麼來了?
不是說今天會加班嗎?
”
聶真真将書包和書全數遞到賀明宸手上,賀明宸接過了,兩人一起往前走。
原來那些遙遙望着門邊的攤販、小店的老闆便會四下裡開始議論。
“原來是接女朋友的……”
“女朋友真是漂亮啊,兩個人很相配……”
……
“提前完成了,所以就順路來接你,今天不是周末嗎?
想着來接你出去吃飯,這陣子你忙着畢業考試,很久沒有帶你出去吃飯了,就算是考試很重要,但你也不必太拼,又不指望你養家,凡事都有我呢!
”
聶真真點點頭,淡笑着不說話。
她也知道自己是個累贅,什麼事情都要靠他。
就是看他太辛苦了,所以才想要快點畢業,找到工作,好歹也能幫着他一點。
挽着賀明宸的胳膊,聶真真歪着頭靠在他臂彎裡撒嬌:“去吃哪一家?
要不就樓下那家川菜好不好?
哎呦!
”
頭上挨了一記栗子,聶真真摸着腦袋,嘴裡不情願的嘀咕着:“知道了,知道了,不能吃這麼辛辣刺激的東西,對身體不好。
”
賀明宸隻是象征性的敲了一下,對她哪裡舍得下狠手?
此刻見她服軟認錯,也就不再計較。
嘴角揚起一抹有些得意的笑:“我們今天去市中心吧,吃頓好的,吃完飯再去看電影,好不好?
”
“不要。
”聶真真果斷的拒絕了,頭搖的很堅定,他們沒有什麼錢,還是省着些的比較好。
賀明宸低着頭,眼睛都笑彎了:“沒事,今天可以浪費一下。
我升職了,就當做是幫我慶祝好不好?
”
“嗯?
真的?
!
”
這個消息讓聶真真振奮不已,抱着他的脖頸一下子就蹦的老高,嘴角的梨渦深深的陷下去,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笑聲也顯得有些張揚,馬尾甩得更是放肆。
賀明宸點點頭,沒有她看起來那麼興奮,可心裡的喜悅隻有比她更甚。
“那我們吃什麼好呢?
吃烤肉吧,好吃,還能吃得很飽,又不會花很多錢……看什麼電影呢?
等一下,我來打個電話問問同學……”
她叽叽喳喳的忙着和同學通話,一旁男人心情卻變得複雜起來,越是跟她相處久了,就越是知道她有多好。
這個時候,若是再讓他失去她,恐怕,他就不會像第一次知道她和那人在一起時那樣那麼大方了。
生活雖然清苦,但甜蜜卻是無法形容。
這一刻,距離他們離開A市,已經三年。
這三年,他們過得并不好,現實的殘酷遠遠超過他們所預期的,生活生生把賀明宸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磨成了世俗平凡卻更加堅韌的男人。
他也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一個男人說要給一個女人幸福,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和那一股子意氣用事。
當年托了君老大出手才得以順利從A市離開,為此已經花去不少的錢财。
原本以為隻要安定下來就好。
可是,哪裡知道,韓澈的勢力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龐大,尋找他們的新聞鋪天蓋地遍布每一個途徑。
他們隻能不停地跑,稍稍有人多朝他們看兩眼,便如驚弓之鳥,連夜打包離開。
最後才在這麼一座原先他們連名字也沒聽過的G城安頓下來。
賀明宸身上的錢足夠他們在這裡安下窩,但是,禍不單行,在多日的奔波中,聶真真的身體扛不住,終于病倒了。
她這身體,原本就是這樣,是要靠養着的,哪裡經得住這樣又是驚吓又是奔波?
為了給她看病,住院又花去了不少錢。
賀明宸從不知道沒錢的滋味,花起錢來也完全沒有概念,等到聶真真好了一點問起他的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他們即将面臨山窮水盡的地步。
聶真真堅持要出院回家,賀明宸不肯,說是還有韓振天留下的瑞士銀行賬戶。
可等到他調用時,才發現賬戶早已經被凍結。
那一刻,他臉色灰敗不敢面對聶真真。
他怎麼會沒想到,韓澈這麼大費周章的尋找他們,這麼明顯的細節,他當然也早已經注意到了。
他抱着聶真真出院回家的時候,真的動了送她回去的念頭。
不是他吃不了這種苦,他隻是……覺得自己窩囊,讓自己的女人跟着自己受這種苦,男人的自尊讓他承受不了。
那一晚下着大雪,他呆坐在地闆上,挫敗感如影随形。
“不要……不要……我不回去……”
一旁的大床上,聶真真搖晃着腦袋,嘴裡嘟囔着,她又說夢話了。
她并不是常說夢話的人,但那段時間,真的是害怕極了,總是在夢裡突然用這種極為讓人揪心的口吻說着白天不敢在他面前說的話。
她說,她不想回去。
賀明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外面一世界的雪,他的心裡卻已經是春天。
隻要她願意,他就沒有什麼不可以。
于是尊貴的大少爺,放下了身段,為了她,四處找工作。
不敢用賀明宸的身份,那些讓人瞠目的學曆、資曆證明當然也不能用,于是不斷碰壁,面試石沉大海,到最後也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起初他隻好打零工,也幫鄰居的小孩做做家庭輔導。
那些日子想起來,真是應了“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句話,也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總之就是那麼一路支撐着、掙紮着過來了。
他現在這份工作,是他輔導功課的一個孩子的家長介紹的,雖然算不上很好,但省着點用,養家糊口是足夠了。
聶真真身體好了之後,就想着要出去做點什麼。
賀明宸不肯,說她身體不好,而且她還是個學生,出去又能做什麼?
最後央不過她一再磨他,隻好答應了。
想着她也确實做不了什麼,以前的專業沒有繼續讀,求職是無法了。
但她曾輔修過醫學,于是兩人就商量着讓她去讀衛校。
這個賀明宸是雙手贊同的,讀書,總是要比工作輕松些。
聶真真同意了,卻堅持要把輔導孩子功課的活給攬下。
所幸并不繁重,一周也隻有兩次,何況聶真真學習成績本就好,輔導幾個小學生,也不費什麼勁,賀明宸也就同意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了下來。
相濡以沫,被他們演繹的生動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