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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的舒心生活 寒小期 9967 2024-01-31 01:10

  第118章

  正常情況下,即便是已經嫁了人,冷不丁的提起了生孩子這種事兒,新嫁娘一般都會有些不好意思。

  可周芸芸呢?

  她還沒來得及不好意思,已經被周家阿奶這話給噎住了。

  下崽子什麼的……

  周芸芸連着深呼吸好幾次,努力說服自己這僅僅是周家阿奶的口誤罷了。
可還沒等她徹底緩過來,卻聽周家阿奶又道:“不是阿奶說你,其實你這門親是真不差了,尤其你瞧瞧咱們家,擱在早些時候,我也覺得咱們家不比旁人家差。
可人多是非也多,我倒是可以咬咬牙把你大伯娘給收拾了,那往後呢?
這外來的媳婦兒好折騰,咱們老周家自家的子孫呢?
就三山子那德行,隻怕往後有的磨了。

  确實有的磨了,周芸芸默默的點了點頭。

  其實在這個年代,男子闖禍的本事絕不是區區女子可以比得了的。
且三山子那情況最尴尬的是,他本人并沒有做錯過什麼。
這才是最麻煩的一點,哪怕今個兒三山子吃喝嫖賭樣樣都來,那老周家這頭甭管做了什麼都無妨,外人絕不會有任何言語冒出來的。
可偏生,他什麼都沒做,僅僅是死讀書而已。

  不供他讀書吧,那他接下來幹做什麼?
又能做什麼?
就是将他分出去,那在分家之前也得叫他先成家。
而且,即便将來分出去了,一旦三山子日後沒着沒落的,一樣脫不開手。
可以這麼說,三山子甚至包括他以後的妻子兒孫,都将成為周家永遠的包袱。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周家阿奶完全可以先将她的三個兒子分開,若是這般,即便三山子将來成為了包袱,那也是大房的問題。
除非整個大房玩完了,要不然是不會禍害其他兩房的。

  這就有點兒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意思了,隻能看大房那頭的意思了,誰叫三山子是周家大伯親生的呢?

  “不管那蠢貨了。
好乖乖,你隻管記得往後要好生跟孟秀才過日子,還有就是趕緊下個崽。
三年抱倆,五年抱仨,便是十個八個的也不嫌多!
那什麼針織女紅就是個屁,你隻管下崽子,便是養崽子都可以花錢請人。
懂了麼?
旁的事兒都能叫旁人去做,唯獨這下崽子隻能你自個兒來,但凡有旁人……呵呵呵。

  周家阿奶笑得一臉的殺氣騰騰,雖說她并未接觸過什麼大官,可到底跟祁家大少爺打了多年交道,有些事兒還是門兒清的。
哪怕孟秀才如今還隻是個區區窮酸秀才,可往後呢?

  ――她的好乖乖喲,旁的啥啥都好,就是有點兒缺心眼兒,得好好看着,别叫人給欺負去了。

  盡管周芸芸并不會讀心術,可因着周家阿奶方才面上那笑容要辣眼睛了,周芸芸愣是被驚了一下後,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略帶了些遲疑的道:“阿奶,我問一下,假如……我是說假如,謹元将來要是背着我有其他女人生了其他孩子……”

  “那你就當寡婦吧!

  不等周芸芸把話說完,周家阿奶已經斬釘截鐵的将結局直接攤開,好懸沒直接把周芸芸給噎死。

  此時此刻,周芸芸隻有一個念頭:她家阿爺,應該是生病過世的吧?
對……吧?

  這麼嚴肅認真且基本上無解的問題,隻在周芸芸腦海裡過了一下後,就徹底消失無蹤了。
原因在于,就在方才那一瞬間,外頭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叫罵聲。

  ――來自于小八。

  ――還是狂暴阿奶版本的小八。

  周家阿奶跟周芸芸飛快的對視了一眼,緊接着倆人也顧不得煽情了,隻忙不疊的從後頭奔到了前院裡。
這人還沒到呢,小八那清晰的叫罵聲已經闖入了耳中。

  “……那蠢貨!
蠢貨!

還想考秀才呢!


考個屁!
那蠢貨連童生都考不上!












  等周家阿奶和周芸芸跑到前頭時,正好看到小八撲騰着翅膀飛在半空中,底下站着的則是一臉懵逼的三山子。

  三山子當然是生氣的,可比起生氣,更叫他無法接受的是小八這話……是誰教的?
想也知曉,八哥這玩意兒,甭管本身有多聰慧,可它是不會自個兒想出話來的,所以這話隻能是旁人教的。
那教了它這話的人,就是笃定了他一定考不上嗎?

  小八還在鬧騰,三山子已是一臉麻木外加滿嘴苦澀。
正好這會兒周家阿奶出來了,他用格外譴責外加悲痛不已的眼神看了周家阿奶一眼,随後滿懷悲憤的回房去了,還不忘将房門重重的關上。

  周家阿奶:…………童生試啥?

  孟秀才:應該和我沒關系吧?

  周芸芸:天,傻鳥成精了!


  再看周家其他人,但凡是聽到方才那陣叫罵聲的,都紛紛下意識的往周家阿奶這面看過來。
很顯然,大家都有志一同的認為這一定是周家阿奶教小八的,哪怕不是刻意教的,也定是無意間說漏嘴了。

  可憐的周家阿奶,生平頭一次被扣上了屎盆子,還是被一隻傻鳥扣的,更悲傷的是這事兒解釋都沒用,因為所有人都認定了這就是周家阿奶造的孽。

  ……連周家阿奶都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先前一不小心說漏過嘴?
可問題是,他娘的童生到底是啥玩意兒啊?
她咋會罵出連她都不知曉的東西來呢?
冤不冤啊!

  沒人在意周家阿奶冤不冤,在三山子異常悲憤的摔門後,周家衆人也隻略微愣了下,片刻後就恢複正常,該幹嘛幹嘛去了。
隻沒一會兒,異常豐盛的午飯就提前上了桌。

  周家這邊素來都是男女分桌吃飯的,又因着鄉下地頭也沒那麼講究,所以即便是分桌卻還是在同一間堂屋裡的,中間無遮無擋的。
且這幾年多了不少小孩子,索性又在長條暖炕那頭加了桌,專門叫小孩子們吃,因此每回大家一道兒用飯時,整個屋子裡都是鬧哄哄的,雖顯得略有些吵鬧,卻也是難得的其樂融融。

  除了吃喜宴那會兒,孟秀才還真沒體會過這麼多人一起聚餐,尤其因着都是一家子,完全沒有絲毫的客套,可處處透着溫馨和樂,以及不停的有人鬧騰挑事兒

  鬧騰的一般都是三囡,挑事兒的則是大金。

  三囡但凡碰上這種有别于其他日子的大餐,都會不由自主的興奮起來,用周芸芸的話來說,那丫的就是個饞貓外加人來瘋。
這不,三囡已經飛快的開動了,且還時不時的抓起一樣好吃的直接往旁邊小侄子們的嘴裡塞。

  這會兒,大房連帶二房已經有好些個小屁孩子了,隻是除了大山家的小臘梅外,其餘幾家全部都是格外皮實的臭小子。
三囡倒是不管男女,也不論究竟是親侄子還是堂侄子,她隻負責将每一個臭小子填飽。

  興許是因為她天生好吃,吃起來往往又格外的香甜,以至于那些個皮猴子們在自個兒親爹娘跟前還會挑嘴,在三囡跟前那完全是等待投食的好笑模樣。
這不,一個個或蹲或坐在長條炕上,仰着頭張着嘴巴,眼巴巴的望着三囡,間或還有人嗷嗷叫着“三姑姑”……

  周芸芸看過來時,就看到小八也湊到了三囡跟前,學着那幫皮猴子們的模樣,張着嘴等待投喂。

  這是女眷這一面的,男丁那頭,大金已經連着灌了三河好幾杯糧食酒了,周芸芸聽着聲兒看過去,就見三河滿臉通紅的向大金擺手,結結巴巴的讨着饒。

  “三河怎的了?
”周芸芸有點兒看不明白了,那倆素日裡感情是不錯,可也沒有誰欺負誰的問題,多半情況下,這倆是聯手各種搗蛋,誰也不怵誰。

  周家阿奶聽了這話往那頭瞥了一眼,又回過來瞧了瞧周芸芸,恍然道:“哦,對,你是不知道。
呶,三河家的有喜了。

  說着,周家阿奶還沖着三河媳婦兒張氏努了努嘴兒,後者一臉羞澀的躲到了二河媳婦兒葛氏的身後,臉頰兩邊俱是紅暈。

  比起張氏的羞澀,葛氏這個已經生了仨兒子的婦人就完全不同了,她一面笑看了弟媳婦兒一眼,一面朗聲笑着調侃道:“這有啥不好意思的?
年底就生個大胖小子,來年再揣一雙!

  見張氏是真的羞了,葛氏才暫且放過了她,轉而看向周芸芸:“妹子也是,趕緊開懷趁年輕多生幾個,一個兩個不嫌少,十個八個也不嫌多!
頂好生個一打,叫老孟家也好生熱鬧熱鬧!

  一打……

  周芸芸還在腹诽着,周家阿奶已經大聲叫起了好。

  “好!
就是這麼個意思!
好乖乖你可聽到了?
回頭就去生,學你嫂子那樣,一揣就是倆,雙黃蛋!

  周芸芸:……方才還是下崽子,這會兒就要變成下蛋兒了?

  雙黃蛋什麼的,她還蛋黃派!

  可惜,比起周芸芸的無力吐槽,周家阿奶直接就是個行動派,哪怕下崽子……啊呸,生孩子這事兒她使不上勁兒,也不妨礙她拿出好處來誘惑周芸芸。

  隻見周家阿奶拍着兇口嚷嚷道:“好乖乖,阿奶從不偏心眼兒,你嫂子們生了孩子有紅包拿,你也一樣有!
這樣好了,回頭等你懷上了,我給你一封養身子骨的錢,生下來以後,咱們不論男女論個數,按個數給紅包,你說咋樣?

  我說不咋樣……

  周芸芸已經徹底無奈了,周家阿奶從未有過重男輕女的想法這點兒她是很感激的,可什麼叫做“不論男女論個數”?
還不如論男女呢,至少重男輕女還算是尋常人的想法,把自家兒孫當牲口似的按個數算……太蛋疼了。

  最蛋疼的是,周芸芸不敢反駁。

  擡眼欲哭無淚的望着周家阿奶,周芸芸頂着一臉“生活好艱辛”的神情,格外艱難的道:“謝謝阿奶,我……我盡量努力吧。

  “好!
阿奶等着你的好消息!

  随着周家阿奶的這番話,整個聚餐的氣氛就不一樣了。
若說方才所有的話題都是在圍着周芸芸和孟秀才轉的,那麼這會兒卻都是圍着小崽子們轉了。

  小崽子是周家衆人提到孩子時的原話,除了這個叫人蛋疼的昵稱外,周家的小孩子們也可被稱呼為“小兔崽子”、“小王|八羔子”、“小皮猴子”……

  再一次的,周芸芸無比慶幸,孟家沒有坑孩子的傳統。

  回門日,整個周家都熱鬧得很,尤其周家阿奶還特地叮囑在院子裡也多擺了兩桌,專門款待三奶奶和張裡長等人,就連早已出嫁多年的周大囡都帶了兩包點心特地回家看望自個兒這個堂妹,當然周芸芸也就順勢看到了周大囡臉上手上的傷,不用問,那一定是跟昨個兒跟李氏幹架鬧的,瞧着這傷口都是新鮮的。

  然而,再熱鬧的筵席都有散去的那一刻,周芸芸畢竟是嫁到了縣城裡,哪怕他們雇傭了青布騾車,從村子裡趕到縣城,也需要小一個時辰的時間。
因此,盡管才下半晌,小倆口就已經打算出發了。

  周家上上下下,包括前來湊熱鬧的那幫子人浩浩蕩蕩的從村尾老周家一直跟到了村子口,沿途還不斷的有人加入,弄得小倆口在感動之餘更是無奈得很。

  結果,更無奈的還在後頭。

  首先是今個兒回門前,周芸芸就跟孟秀才商量好了,非要把小八丢回周家不可。
這養隻鳥是不費什麼事兒,可關鍵小八它不是一般般的鳥,那簡直都快成精了。
養這麼隻鳥在跟前,費的不是時間和糧食,而是自個兒的壽數喲。

  逼死個人!

  可惜最終還是沒能如願,因着老周家那頭至始至終都沒有把小八關進鳥籠過,也就是說,哪怕臨時想要找個籠子過渡一下都沒轍兒,眼瞅着天色将晚,小八直接撲騰着翅膀就飛到了青布騾車頂上,一副賴定了的模樣。

  見它這般,周芸芸一開始還琢磨着想個什麼轍兒把它哄下來,結果周家阿奶就跟她說,索性帶去得了,正好孟家人口少,小八雖不是人,卻能一個頂十!

  一個頂十這話真心不誇張,就鬧騰的程度而言,一個小八最起碼也抵得上一百個孟秀才,何止十人呢?

  最終,周芸芸還是妥協了,她總不能真的跟一隻傻鳥較勁兒吧?
想去就去呗,保不準過幾日煩了就自個兒飛回來了。

  剛解決了小八,胖喵倆口子又鬧騰上了。

  對此,周芸芸是真的沒了法子。

  盡管這年頭的縣城裡并沒有不準飼養大型寵物的說法,可胖喵倆口子也太吓人了。
别看它們在周家是溫順得可以,然而那是因為這是自家養的寵物,甭管怎樣都隻覺得可愛,隻想着好萌。
事實上,大型寵物在尋常人眼裡無意于恐怖的猛獸,更别提胖喵倆口子它們就是徹頭徹尾的猛獸啊!

  哪怕最近兩年,胖喵倆口子經常吃周家給的食物,可一年裡至少有大半年,它們都是自個兒上山打獵的。
且通常情況下,它們的獵物不是野雞野兔,而是野豬、野鹿、傻狍子等等……

  在這種情況下,要是将胖喵倆口子往縣城裡帶,那孟家基本上就可以謝絕所有賓客了。
尤其孟家本身就不大,多半地方還都建了房舍,餘下的空地統共也就巴掌大小,真的不适合飼養胖喵倆口子。

  然而,再多的道理都架不住胖喵倆口子可勁兒的賣萌,它們才不管周芸芸有什麼為難之處,隻一心想要跟着走。

  正為難着,孟秀才随口提了一句:“索性帶回去呗,真要是不成,咱們再把隔壁家買下來?
回頭我趕趕工,單買院子什麼都不添置,也費不了太多錢。

  既然孟秀才都覺得可行,周芸芸索性豁出去了。
可在怎樣将胖喵倆口子偷|渡進縣城這事兒上,又再度犯了難。

  最後的最後,隻能是孟家倆口子坐青布騾車在前,周家這頭,大金趕着牛車,牛車擱着好大一坨東西,上頭還用氈布遮擋着。

  随着越來越接近村子口,這送行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周芸芸坐在騾車裡,那叫一個提心吊膽。
雖說這年頭是沒人管旁人家養怎樣的寵物,可胖喵倆口子使傳說中的彪,保不準就有人看上了其價值,萬一下了黑手,她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幸好,胖喵倆口子很是乖巧的趴在牛車上,而拉車的牛因着打小就跟它們混在一起,并不懼它們,隻老老實實的拉着車,慢吞吞的跟在騾車後頭趕路。

  直到出了村子,送行的人皆止住了腳步,周芸芸才長出了一口氣,可緊接着又不由的犯了愁。

  胖喵倆口子終究是屬于深山老林的,這如今她和孟秀才是住在縣城裡,興許還可以瞞上一瞞,可往後呢?
除非孟秀才的科舉之路再無寸進,但凡他往後還要往上考,或者是幹脆入仕為官了,到時候小八倒是容易攜帶,胖喵倆口子得愁死她。

  這麼想着,周芸芸也不由的在面上帶出了點兒來。

  孟秀才便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沒必要擔心那些個有的沒的。
再說,我先前還聽說,蜀地有官員飼養神獸貔貅呢,咱們家不過是養瑞獸彪,實在是稱不上什麼。

  “你能認出它們?
”周芸芸被吓到了,她還道多半人應該都是不認識胖喵倆口子的。

  “龍虎彪豹,它們雖能耐,卻還比不上龍虎。
”孟秀才挑眉道,“我是頭一次見到真正的彪,不過很多書中都對它們有所記載,你若有興趣的話,回頭我找出來給你看。

  周芸芸猛的想起了自家書房裡,那鋪滿了兩個房間牆壁的書架。
雖說有一些是周家阿奶管傻兒子要來的,可她卻記得,有一半都是舊書,隻怕那就是孟秀才的藏書了。
畢竟跟她要曬嫁妝不能提前歸整行李不同,孟秀才完全可以早早的将他的東西都收拾妥當。

  當下,周芸芸不由的脫口而出:“書房裡那些書多半都是你的吧?
那……你可以教我認字嗎?

  其實這事兒她很早以前就有想過,甚至還在幾年前借過大金的啟蒙讀物,可基于種種原因,所謂念書一事,終究還是擱淺了。
如今想想,正好她嫁的是個秀才,完全可以重新讀書識字,将來得閑了也能買幾本閑書話本子來看,省得還要假裝文盲。

  隻是,周芸芸又想起孟秀才今年秋日裡就要下場考試,且還是因此拒絕了三山子繼續求教一事,遂再度改口道:“要不然這樣好了,你給我一本啟蒙讀物,我自個兒先瞧瞧,不會耽擱你做學問的。

  “原也沒什麼耽擱不耽擱的。
”孟秀才一臉的淡然,“你既有興趣,回頭我把聲韻啟蒙給你,三百千也成,左右都是現成有的。

  周芸芸倒是并不感到奇怪,實在是因為這年頭抄書也是功課之一,旁的不說,當年大金在孟秀才手底下求學時,單是一本三字經就抄寫了不下十遍。
美其名曰,既可以加深印象,又能起到練字的作用,如此兩全其美的事兒,當然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了。

  待一路風塵仆仆的回到了縣城孟家小院裡,周芸芸頭一件事兒就是趕緊生火做飯,結果一瞧,水缸裡的水快見底了,做飯倒是沒啥問題,等下洗漱卻沒的水用了。

  每到這時,周芸芸就特别想念老周家那口井,打井的時候覺得特麻煩,鬧哄哄的折騰了倆月才徹底搞定。
可自從水井打通後,小日子過得别提有多舒坦了,結果一朝打回原型,又得出門找水井打水了。

  走出竈間同孟秀才說了一聲,一旁的大金立馬過來拿水桶:“我去挑水,你倆歇着就成。
對了,水井在哪兒?

  這是個好問題……

  最終,孟秀才跟大金倆人一道兒跑了出去,至于周芸芸則開始生火做飯。

  幸好在飯菜即将出鍋前,這倆人回來了,且成功的帶回了幹淨的井水,還告訴周芸芸一個好消息,他倆以每月三十文的價錢,跟人家約定了每天早上送一車水。

  所謂的一車水,指的是那種專門的送水車一車的量,差不多就是一水缸的水。

  三十文的價格不貴,甚至可以說是廉價了,畢竟每天早上都要送一次。
由此也可以看出來,這個年代勞動力有多不值錢了。

  不過,對于周芸芸而言,與其感慨這些有的沒的,她更想弄清楚其他事兒:“送水的事兒解決了,那柴禾呢?
明個兒我得出門同街坊鄰裡打聽打聽,不是說附近有人推着車送柴禾嗎?
打聽好了時間價格,省得到時候一團忙亂的。

  孟秀才完全沒意見,一副你說了算的模樣。

  大金就更不在乎了,如今的他因着爆米花以及棉花糖等買賣,荷包那叫一個鼓脹,更别提周家阿奶這人坑歸坑,每次拿了他的東西都會給一筆為數不少的錢,這些年光是從周家阿奶手頭上拿到的錢,就已經不下兩千兩銀子了。
買水買柴禾那就是小事兒,不值當一提。

  又因着天色已經晚了,大金今個兒不急着趕路回家,隻說等明個兒天亮後,在縣城裡轉悠一圈後再回去也來得及。

  當下,三人圍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吃起了熱乎乎的晚飯。

  晚飯後也沒啥要做的,周芸芸忙着收拾碗筷,還要安頓好小八和胖喵倆口子,以及累了一路的老牛,除此之外大金晚間歇覺的房間也得歸整好。

  見她忙着,孟秀才就領着大金去了書房,一面尋着周芸芸想要的啟蒙書,一面随口考校起了大金。

  ……

  等周芸芸忙活好了走到書房裡來找人時,就看到大金頂着一臉生不如死的表情站在書案前頭,書案後頭的孟秀才則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周芸芸:……可憐的孩子,烤糊了吧?

  都不需要問,周芸芸也能猜出發生了什麼事兒,畢竟大金這副神情擱在她上輩子是真沒少見到過,包括她本人也時常露出這麼一副神情來。

  當下,周芸芸走上前,故作不知的問道:“這是怎的了?
大金你又做什麼了?

  大金哭喪着臉,他什麼都沒做,他好委屈啊,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跟阿爹搶着來送周芸芸。
這不,累也就不說了,關鍵是還要挨批!

  “他什麼都沒做。
”孟秀才忽的開了口,卻并非為大金開脫,而是皺着眉頭教訓道,“我知你無心科舉仕途,可到底當初也是花了精力和時間念書認字的,如今才過去幾年就全給忘光了,你對得起當年付出的心皿嗎?

  “全忘光了?
”周芸芸挑眉,“你是打算跟三山子比一比誰更蠢嗎?

  “阿姐……”大金真的要哭了,明明已經是少年郎的樣子了,論個頭比周芸芸還高出了一個頭,這會兒瞧着卻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可憐兒,“這都好幾年了,三四年了!

  本身就隻學了不到一年,三四年過去了,忘光了似乎也不算啥?

  周芸芸認真的想了想,片刻後卻搖了搖頭:“還是蠢,不然就算十幾二十年也不至于全給忘光了。

  “我也沒全給忘光了!
”大金不樂意了,他多少還是記住了一些的。

  譬如,算籌。
再譬如,記賬。

  這麼說吧,但凡是在現實生活中用得着的東西,他全都記住了,非但記住了還越用越順手。
旁的不說,單就算籌而言,連孟秀才都不是他的對手。

  可惜,周芸芸完全不吃這一套。

  轉身走到書架前,周芸芸看似随意實則故意挑了一本唐詩三百首,假意随手翻了翻,之後便捧着翻開的那一頁走到孟秀才跟前,指着上頭的長詩,詢問道:“這首詩你教過大金嗎?

  孟秀才低頭一看,呃,是長恨歌。

  “沒有。

  有才叫怪了,唐詩三百首從來就不是科舉用書,哪怕偶爾會挑幾首簡單的叫學生們賞析一番,卻絕不可能挑那麼長且難的長恨歌來為難人。

  關鍵是沒那個必要啊!

  “沒有就好,那謹元你來念一念。
嗯,太長了,也不用全部,我看就到這裡好了。
”周芸芸随手指了指上半段,擡頭看向孟秀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隻是你想做什麼?
”孟秀才一臉的不解,挑眉問道,“讓大金背誦嗎?

  大金直接慌了:“别鬧了成嗎?
我連三字經都快忘得差不多了,那玩意兒是啥呀?
咋那麼厚實呢?

  孟秀才再度黑了臉,眼神往書頁上一瞥,道:“這樣吧,今個兒你就将這首詩背誦出來,背不出來就不用睡了,明個兒也不用回了,阿奶那頭我去解釋。

  大金:………………

  打擊還在後頭,周芸芸笑道:“免得你回去抱怨咱倆欺負你一個,索性我也跟着背。
這樣總成了吧?

  長恨歌诶,她上輩子就倒背如露了,更别提前半部分是最經典的,即便沒刻意背誦過,有幾句也是熟悉的不得了。

  不等大金開口反對,孟秀才便已開口,他沒看書,直接張口就是背誦:“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顔色……”

  周芸芸低垂着頭,假裝在認真的默念,實則卻是一直偷眼瞧着大金。

  此時的大金已經面如土色,因為他已經發現了,這裡頭多半的字和詞都是他所不熟悉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覺得他阿姐大概比他還不如。

  然而,現實直接給了大金一記悶棍。

  孟秀才并未誦完整首詩,他隻背誦了前頭一段,拿眼瞧了下周芸芸,又在周芸芸的要求下再度重複了一遍。

  再之後……

  “……*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周芸芸磕磕絆絆的背了下來,還挑釁的看了大金一眼,“阿奶說的真沒錯!

  備受打擊的大金開始努力回想周家阿奶說了什麼,結果還不等他想起啥,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尖利刺耳的叫罵聲:“蠢貨!
那蠢貨!

我老周家一幫子蠢貨!


  大金徹底蔫吧了。

  背個詩而已,能有多難?

  孟秀才和周芸芸有志一同将大金丢在了書房裡,倆人結伴回了房。
當然,還順手将不知何時偷溜出房門的小八逮了回去,随後熄了油燈睡覺。

  至于大金……

  反正次日一早他是頂着倆熊貓眼出來吃早飯的,且早飯一下肚,他就急吼吼的表示要回家了。

  對此,孟秀才隻道:“往後這樣好了,正好阿奶叫你每旬都來這兒瞧瞧你阿姐,我就順便再考考你。
”見大金一副活見鬼的神情,孟秀才沉聲道,“别以為不考科舉就不用做學問,我不指望你寫出錦繡文章來,最起碼你也得看得懂,便是那些商行的掌櫃們,也都是肚子裡裝了不少墨汁的。

  大金還能說什麼?
人家三山子求都求不來的事情,如今平白落到了他頭上,他要是再不老實受着,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當然,不知好歹其實也沒啥,關鍵是他姐正殺氣騰騰的瞪着他。
大金不由的懷疑,他若是敢說個“不”字,他姐回頭就能在阿奶跟前告他一狀,到時候才叫真的造孽呢!

  “謝謝姐夫,姐夫您放心我一定會認真苦讀的,絕不敢辜負了您對我殷切教導!
”大金的内心在淌皿,面上還要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樣,怎一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送走了生無可戀的大金,周芸芸心情極好的下廚做了點兒小餅幹,拿個竹籃子裝好,上頭還覆了一層細棉紗布,拎着籃子就出門找街坊鄰裡說話去了。

  孟秀才目送周芸芸腳步輕快的離了家,轉身進了書房,卻并不曾立刻開始做學問,而是裁了一張紙,研磨提筆書寫起了教學計劃。
不是針對于大金的,而是專門給周芸芸寫的。

  心下且道,周家阿奶有句話是對了,整個老周家除了阿奶本人,最聰明的隻怕就是周芸芸和周大金姐弟倆了。
既如此,他就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美玉蒙塵。

  周芸芸絕不知曉,自己一時心皿來潮作弄大金,結果卻把自個兒給坑進去了。
孟秀才這人做事極為認真,可以想見,周芸芸未來一段時日将會有多慘烈。

  不過,即便如此那也是她自找的。

  與此同時,遠在楊樹村的周家阿奶也正式向全家提出了分家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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