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陽挂在天上,蟬子死命地叫喚,行人開始找陰涼的地方躲着走。
秀海服裝廠的屋頂是瓦片,隔熱效果雖然不怎麼好,但是比起十幾年後的闆房還是要強得多。
廠房裡熱是熱點,但是還不悶。
工人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有人時不時的拿着大茶壺往嘴裡灌一口水,然後接着幹活。
胡蘭回了工位的時候,整個人都像個花癡一樣在偷笑,吳春風在旁邊看了她一眼,趁着别人聊天的時間,慢慢吞吞的來到于文靜的身邊。
“文靜,我以前可是小瞧你了?
”
在于文靜的印象裡,吳春風還從來沒有以這樣陰陽怪氣的方式和她說過話。
于文靜聽到後愣了一下,目不轉睛的繼續認真工作。
吳春風看到于文靜不搭理他,而且忙着手裡的工作,一把從她手裡把半成品的工衣給搶了過去,“裝什麼裝?
”
于文靜被吳春風的動作給吓到了,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前一刻還和你客客氣氣的,後一秒翻臉就不認人。
于文靜本來就是内向的,平常也不喜與人争吵,溫柔如水的樣子,與世無争,并不會有人會跟她結仇,他像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将雙手背在身後,然後低着頭。
吳春風笑了笑,“你現在跟我裝委屈是吧?
我是沒看出來你原來這麼會裝?
想起來了,我記得你剛剛進入秀海服裝廠上班的那天,就是周良安來接你下班的吧?
藏得還挺深,一早就跟男人搞在一起,還裝單純?
”
于文靜知道和這種人辯解是沒有什麼用的,雖然很委屈,但是他也沒打算和吳春峰在這裡争吵,最關鍵的是,她是周良安的小姨。
如果自己和她吵起來的話,是不尊重長輩。
于文靜隻能默默的忍受這種委屈。
“怎麼,裝可憐?
是不是準備一會兒再找人告我一狀?
于文靜,還真看不出來,心機挺重的嘛,知道周良安和咱們副廠長的關系好,你就把周良安貼得死死的?
”
“我說你一個農村出來的丫頭片子,怎麼找起對象了還挑三揀四的!
”
“原來是一早就有靠山了。
”
不管吳春風的話說的有多難聽,于文靜也隻是低着頭,滾燙的眼淚珠子從眼眶中湧出來的時候滴在褲子上,趕緊用手把它抹去,生怕被人看到。
“哭?
你哭,我就怕你了?
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心裡清楚,挑三揀四的,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出身,一個農村出來的,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他周良安……”
吳春風伸手朝身後指,好像指到了一顆人頭,扭頭一看,發現周良安面無表情的就站在她的身後,吳春風吓得更是一縮手朝後連退了幾步。
“小姨,周良安怎麼了?
你繼續說呀!
”周良安笑眯眯的看着吳春風。
如果不是周良安身後站着黃達的話,吳春風早就已經破口大罵了,可是當着黃達的面,她再怎麼是潑婦,也不敢在這裡撒野,隻得吞了吞口水,“副廠長,你怎麼過來了?
”
黃達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良安的側臉,這周良安第一次見胡應熊的時候,也是這副表情,下一刻王小虎就把胡應熊給從2樓上扔了下去。
知道周良安來了,于文靜飛快的拿雙手把自己眼睛上的淚水給抹了幹淨,将雙手藏在身後,把眼淚全都擦在了衣裳上面。
當初梁安看到于文靜的時候,吳春風低着頭,想悄悄的回自己的工位。
“小姨,你先别走,馬上有事情要宣布。
”
黃達深知周良安的性格,拍了拍手,通知了整個工段的人,當然也包括吳春風的丈夫許波,胡蘭做了半天白日夢,終于清醒,跟着人群一起圍了過來。
他這個時候蹲在于文靜的面前,歪着頭看着于文靜那雙紅紅的眼睛,于文靜把頭歪到一邊,周良安咧着身子再次進入她的眼簾,她又将頭歪到另外一邊,周良安又跟着走了過去。
于文靜幹脆把眼睛閉了起來,周良安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為什麼不反抗?
”
于文靜搖頭不說話,眼眶更紅了,眼看着就要流淚的時候,周良安起身看了看許波和吳春風。
“小姨,小姨父,你們倆人遲到早退,算半天曠工,今天你們又遲到了,再遲到一次就算兩次曠工,三次曠工,就直接開除,一會兒我會去通知财務,按照規定把你們的錢給扣了。
”
周良安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宣布了這個消息。
吳春風沖到周良安的面前,“小兔崽子,你是誰啊?
你有什麼資格扣錢,你是廠長?
還是老闆?
狗東西!
”
許波同一時間對黃達說,“副廠長,剛才在辦公室的時候我就說了,周良安這個人呢,對自己沒個清楚的認識,總覺得自己可以做任何人的主……”
黃達就像沒聽到許多的話一樣,拍了拍手,說,“給大家介紹一下,她是周良安,秀海服裝廠新來的廠辦主任,可以給我們秀海服裝廠提供一些發展思路,同時也負責我們廠的一些日常管理。
”
許波和吳春風的臉頓時變了色,吞吞吐吐的,目光來來回回的在黃達和周良安的臉上遊移。
不是進個廠嗎?
怎麼剛一進廠,就能當廠辦主任,廠辦主任的那個位置可是僅次于副廠長的存在。
周良安趁着這兩口子還在驚訝的時候,喊道:“誰是陳紅?
”
“我!
”一個快40歲的婦女走了出來。
周良看了她一眼,“許波反正你早上上班到了工位上,就趴着睡覺。
”
“誰是田麗?
”
“我……”
“許波反應你一邊幹活一邊聊天。
”
“誰是謝杏芳?
”
“我……”
“許波說你平常幹活偷奸耍滑偷工減料,砸我們秀海服裝廠的招牌。
”
許波的臉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汗珠,真的好熱。
許波如果要當工段長的話,首先需要的是群衆的支持,有了支持,在當上工段長的時候,才有威信。
他的名聲最近本來就不好,被周良安這麼一搞,用20年後的話來說,就是人設崩掉了。
現在别說是當工段長,隻怕是以後當個普通工人,都會受到各方面的針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