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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把臭牌

暖君 閑聽落花 3879 2024-01-31 01:10

  傍晚,京城長安侯府。

  闊大府邸中,居中的榮萱院裡,長安侯李明水的母親陳老夫人臉色陰沉,慢慢抿了半杯茶,吩咐小丫頭,“請夫人過來一趟。

  長安侯夫人張氏過來的很快。

  陳老夫人見她進來,揮手屏退屋裡的丫頭婆子,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

  “那年,在榮安城……”

  聽到榮安城三個字,張夫人臉色變了。

  “唉,”陳老夫人低低歎了口氣,拍了拍張夫人的手,“她已經死了,留下了一個女兒。
安哥兒他爹,還有我,都是才知道這事兒。

  就是大前天,安哥兒他爹下朝回來的路上,有人攔住他,遞了信兒,人就在善縣。

  我知道後,立刻打發人趕去善縣,殺了她。

  張夫人張了張嘴,沒等她說話,陳老夫人看着她道:“不全是為了你,她留下的孩子,雖說是個女孩兒,還是死了比活着好,對安哥兒他爹,對咱們李家,都是死了最好。

  張夫人低低嗯了一聲。

  “前天早上,我照常打發人去接她,讓老錢去的,我原本想着,接一具屍體回來,到城外讓安哥兒他爹去看一眼,找個地方埋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要是這樣,這事,我不打算再告訴你。
可是,剛剛老錢打發人來報信,說是,人已經接到了,活生生的。

  張夫人眼睛瞪大了。

  “人是信得過的,跟了我幾十年的老人了,說是用被子悶死的,看着死透了才走的。
”陳老夫人一臉苦笑,連聲長歎,“你看看,這是個禍害!

  張夫人臉色發白。

  “安哥兒他爹說,皇上已經知道了,讓先接回來。
咱們這裡,一時半會的……”陳老夫人的話頓住。

  皇上已經知道了,又發了話,她們就不能再動手了。

  “隻能先接回來,委屈你了。
”陳老夫人憐惜的看着兒媳婦。

  ……………………

  第二天天剛亮,李苒就被敲門聲叫醒,剛坐起來,屋門被推開,兩個布衣婆子拿走床後的馬桶,換了隻幹淨的,接着又送進洗臉水和牙刷青鹽。

  然後是早飯,一碗米汁,兩隻小饅頭,一碟子香油拌芥菜絲,一碟子腌鵝肉,一塊腐乳。

  李苒吃了飯,散着滿頭頭發,直接出門。

  接她的三個仆婦,隻把她一個光杆人帶走了,她們又什麼都沒帶來。
昨天晚上她和衣而睡,今天早上,屋裡連把梳子都沒有,當然,有也沒用,她不會梳頭。

  和昨天一樣,老黃家的站在車前,給她梳了和昨天一樣的發髻。

  車子走的很快,太陽升到頭頂時,路上車馬行人,越來越多,遠遠的,已經能看到巍峨黑沉的一座巨大城池。

  善縣離京城很近。

  李苒緊挨車窗,專注的看着外面的車馬行人。

  她最喜歡看人,沒有什麼比人更有意思了。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前面傳來,由遠而近的很快。

  李苒從車窗探頭出去。

  車前車旁,車馬行人紛紛閃避。

  前面,一大群人,鮮衣怒馬,迎面而來。

  人馬沖到車前車旁,急急勒住。

  “這輛車?
”一個清亮的男聲問道。

  李苒剛剛從車窗外縮回頭,前面車門就被咣的拉開,一個漂亮陽光的令人眼暈的年青男子探身進來,無視李苒直瞪着他的目光,仔仔細細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一邊笑,一邊縮身回去,和旁邊的年青男子笑道:“還真是象你父親。

  李苒多看了漂亮男子幾眼,才仰頭看向另外一個年青男子。

  一眼看過去,她就知道錢嬷嬷看到她時,那句這位必定就是姑娘的必定,是怎麼來的了。

  眼前的年青男子,一看就是和她一套基因長出來的,眉眼鼻唇,一個味兒,隻是男子十分健壯,不似她細瘦孱弱。

  她這個皿親也正打量着她,她從他眼裡看到了厭惡、警惕、好奇,大約還有些煩惱,唯獨沒有友善。

  “跟你說了,偏不信,看到了吧?
有什麼好看的?
回去吧。
”李苒那位皿親移開目光,勒轉馬頭。

  “好看還是挺好看的。
”漂亮男子一邊笑一邊答着話,又看了李苒一眼,勒轉馬頭,縱馬而去。

  車門被車夫重新關上,李苒一點點萎頓下去。

  他們對她既不尊重,也不放在眼裡。

  現在,她已經可以确定,她拿到的,又是一把屎一樣的爛牌。

  車子臨近城門,車窗被人從外面咣的放下來。

  這是不許她再往外看了。

  李苒坐在車裡,聽着外面的聲音,由安靜而熱鬧,再由熱鬧到安靜。

  又走了一個來小時,車子停下,車門打開,車門前已經放好了腳踏,李苒抱着她那半箱金頁子,下了車。

  沒等李苒站穩,錢嬷嬷就催促道:“趕緊走吧。

  李苒抱着小箱子,跟在錢嬷嬷身後進了月洞門

  錢嬷嬷腳步極快,李苒這具身體十分瘦弱,又抱着隻沉重的箱子,連走帶跑,氣喘籲籲,完全顧不上觀察周圍的情形了。

  足足走了将近半個小時,李苒走的頭暈眼花、喉嚨發甜,錢嬷嬷總算停下了,斜着李苒,交待了兩個字:“等着。
”往前上了台階。

  李苒呼呼喘着粗氣,抖着手抹了把額頭的熱汗,仰頭看着眼前的白牆綠瓦。
觸目所及,都透着富貴兩個字。

  院門上,榮萱院三個字,氣勢昂然。

  這麼四平八穩,有榮有萱的院名,隻能是一家之主的地盤了,十有八九,是那位老夫人。

  “進來吧。
”一個婆子從院門裡喊了句。

  李苒喘着粗氣,上了台階。

  她很想心平氣和的進去,可這氣息,不是她想平,就能平下來的。

  院門兩邊,左右倒座房前面,是寬寬的遊廊,中間的院子很大,疊着假山,種着花草,一道深溪從裡面蜿蜒出來,水流很快,水裡錦鯉亮閃。

  沿着遊廊又進了一道門。

  這肯定就是所謂的垂花門了。

  李苒站住,仰頭多看了幾眼層層疊疊、雕畫精美的鬥拱和花闆,以及門頭兩邊垂下來的足有七八層花瓣的垂蓮頭。

  垂花門正中,放着架富貴花開繡屏。

  李苒走近一步,伸頭過去,仔細看,還真是繡出來的,這紗質量真好,薄到透明,精細的看不到經緯線,真是好手藝。

  繞過繡屏,迎面五間上房華美高大,正中的一扇門垂着厚重的深紫色團紋緞面簾子,簾子外面,垂手站着個梳着雙丫髻的小丫頭。

  李苒走到簾子外,簾子從裡往外掀開,一股子令人舒适的清新果香撲面而來。

  “進來吧。
”一個十八九歲的錦衣少女,臉上帶着笑,示意李苒。

  李苒跨過又高又厚的門檻。

  屋裡非常寬敞,富貴逼人。

  靠東邊一張塌上,半歪半坐着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婦人,塌前扶手椅上,坐着位四五十歲的婦人。
除此之外,就是垂手侍立的丫頭婆子了。

  老婦人和婦人都是面無表情,冷冷看着她。

  李苒抱着她的小箱子,站在屋裡,垂眼垂頭。

  她不知道該做什麼,她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一無所知。

  “老夫人,侯爺來了。
”門外傳來小丫頭脆聲禀報。

  塌上的老夫人似有似無的哼了一聲,扶手椅上的婦人從李苒身上移開目光,看向百寶閣。

  李苒往旁邊挪了挪,趁機轉了點兒身,看向門口。

  一個高大壯碩,五十歲左右的華服男子進來,徑直走到塌前,欠身長揖,“阿娘。

  扶手椅上的婦人站起來,沖男子曲了曲膝,往旁邊半步,站到了扶手椅側後。

  李苒抱着小箱子,默然看着。

  這個男子,一看就是進城前她看到的那個年青男子的父親,應該也是她的父親,生物學父親,那位長安侯。

  這兩個婦人,看來一個是他娘,另一個,肯定是他媳婦了。

  “坐吧。
”老夫人指了指那把扶手椅。

  長安侯李明水坐下,這才看向李苒,目光落在李苒懷裡的小箱子上,眼神驟利,臉色變了,“這箱子,裡面是金頁子?

  “是。
”李苒答的幹脆利落。

  很明顯,他認得這箱子,也許這箱子是他的,金子也是他的。

  “用了?
”長安侯喉嚨發緊。

  “還有一半。
”李苒沒有正面回答,她不知道這箱子裡原來有多少金頁子,也就不知道用沒用。

  老夫人的臉色更加陰沉了,端起杯子垂眼喝茶。

  站在長安侯李明水背後的婦人抿着嘴唇,目無焦距的看着屋角。

  長安侯喉結滾動,好一會兒,才看向老夫人,欠身道:“她娘沒給她起名,也沒告訴她她的身世,阿娘替她起個名吧。

  “我有名字。
”李苒立刻接話道。

  “誰給你起的名?
”長安侯很是意外。

  “我自己,我叫苒,苒苒齊芳草。
”李苒迎着長安侯的目光。

  “那字呢?
”長安侯說不出什麼神情,接着問道。

  李苒一個怔神,是了,名和字是兩回事。

  “字也是苒。
”李苒打了個馬虎眼。

  “她既然給自己起了名了,就叫苒吧。
”老夫人看着李苒,目光冷冷。

  “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嗎?
”長安侯呆了片刻,又問道。

  李苒搖頭。

  那位生母連個名都沒給她起,她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就太正常了。

  “你今年十七,生在十月初九,寅末,你姓李,是我的女兒。
這是你太婆,這是你母親。
我們剛剛知道……”長安侯喉嚨微哽,“我還有個女兒。

  長安侯李明水看着李苒。
李苒在他眼裡,看到了濃濃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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