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幾個将官一起吃飯,張庭訓也被叫去陪着。
都護府和海蘭泡兩邊的将官,彼此交流各自的近況,其實大部分時間都在吹牛逼。
扯着扯着,侯如松突然說:“剛收到的消息,各軍今年又要擴編了。
”
“擴軍?
”王輔臣頗為驚訝。
侯如松搖頭說:“是擴編,不是擴軍。
原先一個步兵師11000人,現在擴編為12000人。
原先一個騎兵師13500人,現在擴編為15000人。
這次擴編的人員不是戰士,而是各種文職、輔兵和後勤。
就連釘馬掌的,今後都有軍職,大部分歸入騎兵序列。
”
王輔臣恍然大悟,笑道:“應該的。
”
張庭訓突然插話道:“我聽軍校的老師說,今年軍校也要擴招學生。
每所軍校每年招十人,隻學習一年基礎課程,就分去軍械廠和養馬場,跟着那裡的老師傅繼續學。
至于學成之後做什麼,這個我不是太清楚,但肯定是進後勤衙門。
另外,今年真要擴軍。
河套新編一個騎兵師,許多都是李自成的舊部。
陝西也要新編一個騎兵師,估計是為了對付西海(青海)和西域。
”
一個叫盧子登的将官笑着說:“看來朝廷愈發有錢了,這樣子擴軍,每年的軍費肯定少不了。
”
王輔臣問道:“張隊長還有什麼内幕消息?
”
張庭訓說道:“也不是什麼内幕,南京軍校的師生都知道。
一個河北步兵師,南調去徐州駐防。
一個陝西步兵師,南調去漢中駐防。
另有一個山西步兵師,南調去南陽駐防。
我有一個同學,就是被安排到徐州做哨長。
”
侯如松猜測道:“北方邊境堆了太多軍隊,南方顯得有些空虛,這樣調軍是防備南方生亂。
”
張庭訓又說:“爵位也細分了,就拿公爵來說,分為一等公、二等公、三等公,也就是國公、郡公、縣公。
今年被南調的幾個師,師長全部晉封為縣公,跟之前南調的師長一起,招回南京在都督府做官。
”
衆将官面面相觑,這般做法,不僅是在增加内地軍力,還是皇帝在收攏兵權啊。
其實他們多想了,那幾個師長都是從龍功臣,而且年齡也有些偏大。
調他們回都督府屬于升官享福,而且還晉升了爵位。
同時也在給年輕将領升職機會,師長就那麼多個,總不能讓老将一直霸占着。
大同新朝的都督府,跟明朝中晚期不一樣,那可全都是有實權的。
就說古劍山這個海軍左都督,如今也被晉升為縣公了。
水師軍校的設立,就是古劍山一手推動,官方造船廠也在他管轄之下(造船廠主官來自兵部,佐貳官來自都督府),他甚至有權任命水軍和海軍的中低級軍官。
隻要不大肆貪污,随便撈些油水,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将官們不敢議論這些事,王輔臣連忙轉移話題:“海蘭泡這裡不跟着擴編?
”
“暫時還不行,你這裡實在太偏了,等再過一兩年,才會給你增派文職和後勤,”侯如松又對張庭訓說,“再講講軍校的事情呗。
”
張庭訓仔細想了想:“對了,軍校畢業生,好像也要改。
今後畢業,不安排職務,而是授予軍銜。
這個事情還在讨論,大緻是最好的一批學生,畢業之後授予中尉,其餘的全部授予少尉。
”說到這裡,張庭訓自嘲道,“像我這種優秀肄業生,估計是授予上士吧。
”
王輔臣贊道:“這個改法很好,隻授軍銜,到了部隊才安排軍職,地方将官們也能安排得更靈活些。
”
侯如松笑道:“肯定是陛下的主意,就跟科舉做文官一樣。
新科進士到了地方,一般不安排做主官,很多是從佐貳官做起,可以積累為政的經驗。
現在軍校畢業生授予中尉和少尉,到了部隊多半是要做哨副(副連長),先跟着哨長學習怎麼領兵打仗。
”
張庭訓也樂道:“等以後軍校畢業生多了,怕是得從隊長(排長)、隊副做起。
”
……
雅克薩。
堡壘專家彼得・别克托夫,帶着54個哥薩克前來支援此地,他的任務是在雅克薩建造棱堡。
斯捷潘諾夫熱情迎接,跟别克托夫來一個熊抱,拍着他的肩膀說:“你總算來了!
”
别克托夫解釋道:“我原本去年就能來,但(漠北)蒙古人被契丹(中國)軍隊擊敗,布裡亞特徹底失去蒙古人的保護。
所以我們在貝加爾湖以東,又開辟了新的據點。
新據點在一個叫尼布楚的地方,我去年都在那裡建造城堡,今年不等雪化就來你這裡。
”
“尼布楚嗎?
那裡的城堡建好了?
”斯捷潘諾夫問道。
别克托夫說:“還沒有,但主體已經建成,我還給他們留了圖紙,剩下的不用再勞煩我。
”
斯捷帕諾夫說:“你來就好了。
下遊一個叫海蘭泡的地方,那裡駐紮着大量契丹軍隊,我手裡的兵力根本不敢過去。
所以我必須先建城堡防守,等鞏固這裡之後,再找機會去偷襲契丹人。
隻要消滅那裡的契丹大軍,整個阿穆爾河(黑龍江)流域都将臣服于沙皇陛下!
”
别克托夫被帶去吃飯休息,第二天便查看地形,又根據這裡的人力資源設計城堡。
幾天之後,别克托夫就把圖紙畫好,詳細解釋說:“你這裡人手不足,隻能建簡易棱堡。
四方形的城堡土牆,你們已經建好了,四角應該加築棱堡結構。
炮台的位置要變動一下,再把炮台增築成炮壘。
土牆和炮壘的前方,再修築一道遲滞牆和一條壕溝。
”
斯捷潘諾夫說:“工程量有點大,恐怕今年内無法完工。
”
别克托夫說:“遲滞牆可以用木栅欄代替,先立内外兩排木栅欄,将挖壕溝挖出的泥土,倒在兩排木栅欄之間捶緊。
壕溝裡面,還有壕溝外圍,可以插放削尖的木刺。
對了,城堡裡還沒水井,得趕緊挖一口井,防止被長期圍困缺乏水源。
水井要架設流水管道,通往城堡的各處,遇到火災能夠迅速取水。
”
“不愧是堡壘專家!
”斯捷潘諾夫非常滿意這個設計。
彼得・别克托夫這個家夥,赤塔、尼布楚、雅克薩的城堡,全都是他主持修建的,他還探索發現了雅庫茨克及周邊地區。
貝加爾地區的第一座城堡,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圖紙一畫出來,斯捷潘諾夫立即開工。
哥薩克、西伯利亞獵手,以及從周圍抓來達斡爾奴隸,全部都被動員起來。
城堡的四面土牆,早就已經完工,剩下的是挖水井、挖壕溝、修築棱堡和炮壘等等。
斯捷潘洛夫是沙皇派來的先鋒,自帶150名正規軍。
說是正規軍,其實也是招募的哥薩克,但這150個哥薩克人人配備火繩槍。
另外,還有貝加爾湖的哥薩克300餘人,以及西伯利亞土著獵手400餘。
總共800多人的兵力,糧食已經快吃不消了,瘋狂搶劫殺戮附近土著,并且在雅克薩繼續種糧食。
這裡的達斡爾奴隸很慘,即便是幫忙築城,每天也隻能喝粥吊命。
大部分奴隸,餓得連走路都困難,還得被鞭打着搬運土石,每天都有奴隸倒地斃命。
築城十餘日,又有羅刹鬼坐船而來。
沙俄貴族德米特裡・季諾維也夫,帶領50個火繩槍兵,風風火火來到雅克薩。
斯捷潘諾夫這個假貴族,慌忙前去迎接,直接匍匐跪地:“将軍怎麼親自來了?
三千大軍到了嗎?
”
季諾維也夫搖頭說:“沒有三千大軍,帝國向波蘭宣戰了,無法抽調軍隊來西伯利亞。
我手裡隻有50個士兵,你這裡糧草籌集好了嗎?
”
斯捷潘諾夫說:“下遊有契丹大軍,我不敢過去搶糧。
”
“契丹軍隊有多少人?
”季諾維也夫問。
斯捷潘諾夫說:“不太清楚,但至少有一千人,而我手裡隻有800多人。
”
季諾維也夫斥責道:“懦夫,800多帝國勇士,足夠消滅3000契丹軍隊。
你立即聚集兵力,随我去下遊籌集糧食!
”
斯捷潘諾夫愣了愣:“城堡不修了?
”
“你糧食都不夠,還修什麼城堡?
如果契丹軍隊殺來,把城堡一包圍,我們全都要餓死!
”季諾維也夫說。
斯捷潘諾夫朝别克托夫看去,二人面面相觑,都覺得眼前這人是個智障。
但也情有可原,真正的貴族,有幾個不是草包?
季諾維也夫說:“我已經被沙皇陛下任命為阿穆爾(黑龍江)總管,這裡的一切,都要聽我的命令行事!
”
于是乎,築城暫時停止,為了節省糧食,多餘的奴隸全部被殺掉,隻留下一部分用來種地。
就在大同軍出兵奇襲時,羅刹鬼居然主動出擊。
斯捷潘諾夫面對一個傻子上司,他盡可能的發揮主觀能動性,派出十多艘船隻去探路,一旦發現情況就立即撤退。
雙方在距離海蘭泡十多裡的地方撞上。
季諾維也夫這位貴族将領,傻傻看向大同軍的戰艦,又看看自己乘坐的哥薩克小船,再也不說什麼狠話了,立即大吼下令:“撤回城堡防守!
”
這些哥薩克小船,一路劃得飛快,安東水師戰艦根本追不上。
侯如松郁悶道:“他娘的,突襲失敗了。
”
大同軍這邊,有哥薩克頭子哈巴羅夫做向導。
哈巴羅夫熟知哥薩克的戰術,哥薩克打不赢就開溜,甚至沒打就直接開溜。
因此,這次的計劃是奇襲,乘夜行軍堵住上遊,免得哥薩克坐船跑了。
現在計劃失敗,哥薩克有可能直接逃往尼布楚。
斯捷潘諾夫和别克托夫都會打仗,不約而同的想到放棄雅克薩,前者說道:“總管大人,我們不能正面作戰,契丹軍隊實在太強大了。
我建議放棄雅克薩,退往尼布楚地區,拉長敵人的補給線,然後找機會偷襲敵人!
”
身為貴族的季諾維也夫,卻不适應哥薩克的戰鬥方式,他反問道:“如果敵人不追來呢?
如果敵人趁機占領雅克薩,并在這裡駐紮和完善城堡呢?
到那個時候,我們就被堵在尼布楚,永遠不可能再染指阿穆爾(黑龍江)。
”
這話說得也有道理,不能證明誰對誰錯。
一個是正規軍思維,必須牢牢掌控戰略要地。
一個是哥薩克強盜思維,有危險就跑,有便宜再上。
貴族老爺說了算,哥薩克竟然真的沒跑,在糧食不足的情況下,還敢堅守雅克薩城堡。
王輔臣和侯如松帶兵至此,看到正在守城的羅刹鬼,全都感覺不可思議。
敵人為啥不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