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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2【三千裡奔襲】

王梓鈞 4796 2024-01-31 01:10

  “這是夏天啊,船上還要帶棉襖?
”王輔臣感到很詫異,即便他已經在海蘭泡渡過了一個寒冬。

  哈巴羅夫曲着身體,恭敬回答:“将軍,雅庫茨克的夏季很短,然後就會氣溫猛降。

  “降得多厲害?

  王輔臣實在想象不出,有什麼地方還能比海蘭泡更冷。

  哈巴羅夫說:“跟雅庫茨克比起來,海蘭泡可以稱得上四季如春。

  此言一出,王輔臣瞬間無語,扭頭朝着侯如松看去。

  哈巴羅夫這個哥薩克頭子,在雅克薩之戰表現極好,王輔臣已經不敢輕視他說的話。

  哈巴羅夫繼續說:“雅庫茨克的土地,都是一直結冰的,每年隻有三四個月時間能種糧食。
如果遇到嚴寒年份,每年隻有兩個月能種糧食。
就算是在夏天,往地下挖兩三尺,也是永久的凍土。
有些地方,向下挖一尺就是永久凍土。

  “這種破地方,占來幹啥?
”王輔臣忍不住吐槽。

  雅庫茨克的絕對溫差超過100度,極寒天氣零下60多度,極熱天氣又能接近40度。
盛夏時節,地表隻有1米厚的凍土能融化,繼續往下挖便是永久凍土層。

  王輔臣問道:“你能在那邊種地嗎?

  哈巴羅夫回答:“雅庫茨克的農場,就是我開辟的,我還開辟了一個鹽場。
但我的農場和鹽場,都被該死的貴族長官給霸占了!
如果沒有我,他們根本無法在凍土種地。
王将軍,抓到弗蘭茨别科夫之後,請允許我親手殺了他報仇!

  “當然可以。
”王輔臣笑道。

  哈巴羅夫這個滿手皿腥的家夥,在哥薩克當中也顯得另類。

  他最初很少殺人,甚至很少打仗。
每到一個新的地方,别的哥薩克忙着尋找皮毛,而他則專注于開墾農場。
通過向哥薩克提供糧食,小日子總能過得很滋潤,然後農場就被人給霸占去。

  被東北虎吃掉的别克托夫,同樣是個專業人才,每到一個地方就被請去修築城堡。

  侯如松說:“讓你畫通往雅庫茨克的河道圖,你怎麼現在都沒畫好?

  哈巴羅夫連忙解釋:“侯将軍,真不是我藏私,從海蘭泡前往雅庫茨克的河流太複雜了,憑記憶根本畫不出來。

  從海蘭泡出發,沿着精奇裡江(結雅河)北上,沿途有無數分叉的支流,期間還得擡着船走一段陸地。

  如此複雜的水陸路線,是餓死40多個哥薩克,殺了50多人吃肉探索出來的。

  這些哥薩克頭子,别的本事不提,在探路和逃跑領域如同神仙。
或者說,沒有敏銳直覺和逆天運氣的,都已經死在探路和逃跑的路上!

  哈巴羅夫當初南下的計劃,是在黑龍江流域建農場,為雅庫茨克提供糧食賺錢,但南下之後就不想再回去了。

  王輔臣留了600人在雅克薩駐防,又留400人在海蘭泡駐防,剩下500大同軍全部朝雅庫茨克進軍。

  不但準備好棉襖、棉被,還把帶毛的皮靴,也全部裝到船上,留給駐防雅庫茨克的士兵過冬。
另外,帶上許多繳獲而來的哥薩克船隻,達斡爾人的小船也被征調了二百餘艘。

  土著兵沒有跟随,路途太遠。

  船隊往北前進二百餘裡,遇到第一條大的支流,哈巴羅夫指着西北方說:“走這一邊!

  安東水師有軍校畢業生,沿途一直在繪制地圖。
由于急着趕路,沒有太多時間測量,畫出來的地圖肯定走樣,今後多來幾次便可以修正。

  又往西北走五百餘裡,期間遇到幾條支流,終于來到幾百年後的結雅水庫。

  此時當然沒有水庫,但有個不大不小的湖泊,湖泊周邊有許多平坦地帶能夠耕種。

  過了湖泊,水流變得湍急起來,兩岸全是高聳的山嶺。

  然後,舍棄大船,扛着小船走陸路翻山,水師戰艦全部留在此處接應。
水兵和水手,全部幫着搬運物資。

  直線幾公裡的山地,足足走了六天,因為還要搬運火炮。
又是幾公裡的平地,來到阿爾丹河的支流。
水師官兵們原路返回船隊,500陸軍改乘小船前進。

  從海蘭泡出發,一直到雅庫茨克,不談彎彎繞繞的河道,陸地直線距離就有1300公裡,相當于從北京到長沙!

  如果把曲折路程也算上,此次出兵可稱為“三千裡奔襲”。

  從雅克薩前去攻打尼布楚,一千多裡就能抵達。
為啥舍近求遠,非要三千裡來打雅庫茨克呢?

  因為雅庫茨克隻要打下來,就能輕松守住,後續運糧食補給便可。
而打下尼布楚,卻要面臨長期騷擾,不如等今後出兵一勞永逸。

  張庭訓待在船上,明顯感覺氣溫一天天下降。

  繞到雅庫茨克北面時,必須穿棉襖才行。

  不過沿途的風景,讓他感覺大開眼界,他從沒見過這麼廣袤的森林。

  “将軍,昨晚停靠休息時,觀星測量為北緯62度,”随軍觀測員說道,“今天是新曆(跟農曆差别不大)8月27日,昨晚最低氣溫3度,今天上午的氣溫是5度半。

  王輔臣說道:“據那哈巴羅夫所言,接下來一個月會氣溫驟降。
必須速戰速決,留幾十個兵駐守,其餘士卒必須趕在河水結冰前回去。
否則上千人的大軍,糧食根本不夠過冬,不知得餓死多少在這裡。
五日之内,如果不能破城,就不要再打了,全軍原路返回。

  千裡迢迢而來,卻隻有五天的進攻時間。

  雅庫茨克的軍政長官,叫做德米特裡・安德烈耶維奇・弗蘭茨别科夫。
還有一位秘書官,叫做瓦西裡・丹尼洛維奇・波雅爾科夫。

  兩人都屬于低等波雅爾貴族,那位秘書官的姓氏,甚至直接就帶着“波雅爾”。

  如果把沙皇比喻為周天子,王公貴族就是諸侯,而波雅爾貴族則是士大夫。
波雅爾貴族最初沒有土地,甚至連勇士都可以稱為波雅爾,這種低級波雅爾類似日本低等武士。

  17世紀的波雅爾更加廣泛,并且逐漸擁有土地,解除了與王公貴族的臣屬關系。
打仗的時候,波雅爾貴族把自己領地的人員組織起來,加入王公貴族的軍隊。
和平的時候,波雅爾貴族擔任王公屬臣,有些則在地方擔任管理職務。

  軍政長官弗蘭茨别科夫有些特殊,他不但是低等波雅爾,而且還是一個德意志人。

  不管如何,這兩位能跑來遠東瞎混,證明早就已經失去領地。
嗯,大概類似日本的野武士。
空有武士頭銜,但沒有土地,甚至得不到領主的聘用。

  “冬天又要來了,”弗蘭茨别科夫望着天空抱怨,“去年的冬天太冷,凍死了兩個哥薩克。
今年的皮毛也不多,希望明年能收成好一些吧。
最多再過三年,我就要離開了,這破地方不是人類該居住的。
好好幹,到時候我把農場低價賣給你。

  “閣下回到莫斯科,一定能獲得沙皇陛下的嘉獎。
”波雅爾科夫喜滋滋奉承道。

  哈巴羅夫被霸占的農場,成了貴族們交易的财富。

  外出掠奪皮毛的哥薩克,已經陸陸續續回來,甚至還帶回幾個土著女人。

  沿河種植的大麥早已收割,幾個哥薩克,正在監督奴隸挖土豆。
再不趕緊挖,今年就沒法挖了,頂多一個月,土地就要封凍。

  “船,好多船!

  一個站在城頭的哥薩克,指着東邊驚恐大喊。

  東邊?

  弗蘭茨别科夫的第一反應是不真實,自己這裡就冷得夠嗆,怎麼東邊還能有未知的大軍?

  在此登船,一路向西,能夠直達貝加爾湖。

  哥薩克們關注的方向,也一直是西邊。
曾經有人向東探險,看到了太平洋,但由于氣候和人口原因,暫時還沒在太平洋海邊築城。

  “防守城堡!
”弗蘭茨别科夫大喊。

  大同軍來得太快,哥薩克毫無防備,已經沒有任何逃跑的機會。

  就算立即坐着小船開溜,也沒時間帶足糧食,此去貝加爾湖将近三千裡,不帶夠糧食就等于自殺。

  此時的雅庫茨克城堡,并非幾百年後的地址,建在勒拿河與其支流的交彙處。

  “架炮轟擊,哥薩克強盜的城防炮沒有威……”哈巴羅夫興奮大吼,吼到一半又覺不妥,躬身縮在王輔臣身邊,“請将軍大人指揮。

  王輔臣懶得理會這家夥,對副官說:“傳令各部,不必紮營,在河對岸架炮射擊!

  火炮隻帶了十多門,為了中途方便翻山,全是水師戰艦上最小口徑的炮。

  在北岸一字排開,集中火力發射。

  這裡是阿爾丹河彙入勒拿河的地方,一半大同軍駕船進入勒拿河,張庭訓等人,則在阿爾丹河北岸登陸。

  兩面臨水的城堡,本來是防備土著進攻,現在卻隔河遭受炮擊。

  “北城牆裂開了!

  有哥薩克開始驚呼,那處城牆,遭到第二輪炮擊就直接開裂。

  這麼說吧,雅庫茨克的城堡,十年前被土著攻陷過一次,可想而知建得有多麼簡陋。

  非但是人手不足的問題,還有常年凍土的原因。
每年夏天,土地解凍,又得去搶皮毛,又得種植糧食,還要趕緊挖土築牆。

  城牆就是兩排木栅欄,中間倒入泥土填充,連中國小縣城的城牆都不入。

  棱堡結構也有,同樣簡陋無比,頂多對付一下當地土著。

  弗蘭茨别科夫被火炮轟得快崩潰了,大吼大叫道:“這到底是哪裡來的敵人?

  秘書官波雅爾科夫說:“會不會是從阿穆爾(黑龍江)來的契丹人?
聽說哈巴羅夫被契丹人消滅了。

  “我怎麼知道!
”弗蘭茨别科夫氣急敗壞。

  波雅爾科夫說:“不如棄城突圍吧。

  弗蘭茨别科夫吼叫道:“怎麼突圍?
夏天就快過了,突圍時沒法帶走糧食。
一旦降溫,就算我們突圍出去,也全部都要凍死餓死!

  不能突圍,那就隻能死守,或者是……投降。

  一個哥薩克頭子,跑來哀求道:“總管大人,敵人的火炮太猛,不如我們投降吧。

  “轟!

  北面城牆,被轟出一處缺口。

  炮擊依然沒有停止,朝着城牆瘋狂傾洩炮彈。
他們帶來的炮彈不多,直接打完了就進攻。

  哥薩克也在開炮還擊,可一來數量太少,二來口徑太小,根本就沒法造成有效傷害。

  弗蘭茨别科夫說:“不能投降,投降肯定被殺。
這裡太冷太偏僻了,養不活太多人,我們投降之後肯定會死!

  “轟!

  說話之間,又是一段城牆倒下。

  張庭訓站在河對岸,興奮看着火炮齊射場面。
在雅克薩他錯過了,現在卻全程目睹,戰場果然比軍校更有意思。

  “我們還不上嗎?
”張庭訓問。

  彭春林解釋說:“轟塌的缺口不多,還得繼續轟擊,否則傷亡會很大。

  “轟!

  土塊和木屑飛濺,秘書官波雅爾科夫,直接被一根木刺插進兇膛。

  棱堡也是木頭夾土所造,牆基厚實不容易垮塌,但棱堡的掩體結構卻很脆弱。

  見自己的秘書官死了,弗蘭茨别科夫吓得連忙撤出棱堡。
再繼續下去,他不是被炮彈砸死,就是被濺起土塊和木屑砸死。

  直至西北角的棱堡,被炮彈砸得不成樣子,炮彈基本也被消耗光了,王輔臣才說:“過河攻城!

  大量小船迅速過河,大同軍戰士紛紛跳到岸上。

  張庭訓混在人堆裡,沖向最近的一處出口。
他被編入一個五人組,并不負責登城,而是從缺口殺進城堡打巷戰。

  “全部撤向城堡南面!
”弗蘭茨别科夫吼叫道。

  已經有西伯利亞獵手開始潰逃,他們不是哥薩克,隻是哥薩克的狗腿子。

  面對如此恐怖的敵人,也不管冬天是否會凍死餓死。
反正先突圍逃走再說,留下來肯定死,逃跑還有一線生機。

  城堡南門被西伯利亞獵手打開,一個接一個逃兵湧出。

  可在城堡的西南處,也有大同軍登陸,目的就是阻截棄城而逃的敵人。

  弗蘭茨别科夫聚集哥薩克,猬集在城堡的東南角。
這個來自德意志的沙俄低等貴族,雖然已經徹底絕望,卻也被激起了兇性,必死的局面還要負隅頑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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