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賊,你不得好死!
”
“趙先生饒命啊!
”
趙瀚進城的第二天,又有幾個士紳被拖出去。
他們都被趙瀚給麻痹了,禮賢下士的好戲,并不意味着放過殺人兇手。
在接收士卒的時候,就順便問詢了一番。
族人一般不會揭發,且基本都讀過書,普通鄉勇也有許多學童,從某個角度而言是一體的。
家奴們卻毫無心理負擔,稍微念舊的揭發别家老爺,不念舊的直接供出自家主子。
他們聽說趙瀚也是家奴出身,又要給他們分發田地,瞬間覺得趙瀚才是自己人。
“總鎮……”楊鐘欲言又止,他暫時留在趙瀚身邊。
趙瀚笑道:“說吧。
”
楊鐘硬着頭皮勸谏:“長度(周瑞旭)兄也沒親手殺人,他可是進士出身,何不留其一條性命為總鎮效力?
”
趙瀚看向蕭煥:“你給他解釋。
”
蕭煥攏着袖子微笑:“大呂兄,總鎮一向言出必踐。
說要誅滅首惡,就定會誅滅首惡。
周瑞旭雖未親手殺人,但他卻帶兵過江夜襲,他乃首惡之中的首惡!
難道,你想讓總鎮食言不成?
”
“唉……”
楊鐘無話可說,他隻是兔死狐悲,畢竟都是讀書人。
一下子收服那麼多士紳,其中的舉人就有八個,這固然令趙瀚欣喜。
但是,這些士紳心思叵測,趙瀚更喜歡那些鄉勇。
鄉勇多為良家子,識字率超過50%!
江西的小地主和自耕農,不說家家讀書,一半以上讀書是肯定的。
雖然有人因為家貧,隻開蒙過兩三年,但至少也認得幾百個字。
去年擊敗解學龍,趙瀚俘虜數百鄉勇,就已經吃到過一撥紅利。
那些鄉勇,在獲得實打實利益之後,很多都轉化為基層幹部,已經成為趙瀚的重要統治基礎。
“總鎮,李先生送來的。
”秘書劉芳送來一封報告。
趙瀚仔細閱讀之後,順手遞給蕭煥。
蕭煥看罷,笑道:“可依此策行事,總鎮必定盡得人心!
”
趙瀚最初的地盤,由于土地相對貧瘠,并且位置相對偏僻。
因此,良家子的識字率和占田率,都遠遠不如廬陵縣東部和吉水縣。
李邦華沒有參與廬陵縣分田,但拿到魚鱗冊之後,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如今,李邦華又在吉水主持分田,很快就交給趙瀚一份大數據報告。
自耕農和小地主,但凡能送子弟讀書的,人均占地多在三畝以上。
若按以前的分田标準,雖然減賦減稅,可以讓良家子得到好處,但遠沒有多分田那麼直觀。
李邦華建議,人均分田可以提升為四畝,這樣良家子就會徹底倒向趙瀚,因為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也能白撿田地。
當然,現階段沒有那麼多耕地可分,但可以給佃戶、自耕農、小地主畫大餅,等今後擴張地盤再給他們補上。
還有就是,廬陵、吉水兩縣,皆山多地少,可号召百姓開墾山地,用于種植紅薯等作物。
如此,既能鍛煉鞏固農會組織,又能增加治下的耕地面積,分到山地的百姓多給田就是,新開荒的山地可免稅五年。
趙瀚非常贊賞李邦華的建議,如果人均分配四畝地,必定能收獲自耕農和小地主的忠誠,讓趙瀚手下多出無數的識字者。
可惜啊,江西的耕地面積實在太少了。
就拿吉水縣來說,隻有十分之一的土地能夠耕種,剩下的要麼是山、要麼是水!
趙瀚仔細思考之後,做出兩個決定:
第一,轄地内的所有百姓,人均分田增加至三畝。
小地主和大地主的固有土地,以人均20畝為上限,沒超過20畝的不許沒收。
這等于把土地基本分完,官方占有的土地可以忽略不計。
第二,讓農會組織百姓開墾荒地,一來鍛煉農會,二來增加耕地。
至于山地的水土流失,暫時就别扯那玩意兒了。
趙瀚的決策很快傳遞出去,轄地之内萬民歡騰。
不說以前的佃戶和自耕農,便是一些小地主,都死心塌地的效忠趙瀚。
别看那些小地主,家裡有幾十上百畝地,但他們的人也多啊,有的人均占地還不足三畝,一旦分家其實是自耕農――江西耕地太少,家裡有幾十畝已經算小地主了。
李邦華以前也算小地主,分家之後隻剩十多畝地,還要供父子兩人讀書,于是不斷變賣田産,搞得祖母下葬都買不起棺材。
趙瀚又寫了一封信,讓秘書謄抄多份,帶去交給李邦華、龐春來、黃順甫、歐陽蒸、費純等人。
内容是關于城市遊民的,讓他們都思考一下,該不該讓遊民回鄉分田,若是不分又該如何對待遊民。
其實,已經無田可分了。
……
安福縣。
費如鶴帶兵僞裝成商船,直奔縣城而去。
去年廬陵縣流寇來過一次,接着反賊又來借糧一次,如今已是安福縣第三次遇到賊情。
安福知縣郭喬,也募集了上百兵勇,假模假樣的想要守衛城池。
沒辦法征兵更多,各村鎮的鄉紳們,都在加高圍牆以自保。
得不到民間捐款來募兵,郭知縣隻能自己掏錢,招募一百多兵勇,所花費的錢糧已經夠他心疼了。
于是,騷操作就來了。
郭喬命令士卒看守各城門,以防止奸細為名,仔細檢查入城者。
就連進城賣柴的樵夫,都得繳納幾文錢的入城稅,反正得把募兵的銀子賺回來!
夜間,費如鶴就帶着二十多士卒,提前下船步行前往縣城。
有的推着小車,有的挑着柴禾,有的挑着貨擔,繞路從各個方向入城。
“幹什麼的?
”守卡門卒問道。
費如鶴一身士子打扮,身後帶着幾個小厮,手搖折扇說:“吉水儒士劉鶴,來此拜訪同窗。
怎的,你還敢搜我的身?
”
門卒立即讨好道:“相公容禀,縣尊有令,必須嚴查奸細。
”
“不就是要銀子嗎?
”費如鶴冷笑,“給他幾個,就當打發叫花子。
”
黃順扔去一粒碎銀子,故意扔歪,門卒沒有接住,連忙彎腰去撿。
費如鶴哈哈大笑:“跟條狗一樣。
走了,入城!
”
這厮就此大搖大擺進城,守門士卒不敢阻攔,反而鬧着在分銀子。
來到城中,費如鶴暗中聚兵,也就二三十個,全部等候在北城門附近。
一直等到傍晚,即将關閉城門。
城北碼頭的商船上,李正突然帶着五百士卒登岸。
“反賊來了!
”
守城門卒大驚,吓得紛紛退回城中。
“殺!
”
費如鶴這次沒有用刀,而是一把随身佩戴的文士劍。
身邊士卒多用棍棒,因為要躲避搜查,無法帶進來兵器。
費如鶴身先士卒,不待官兵集結,就連續砍殺兩人,吓得門内官兵紛紛逃散。
安福縣城沒有甕城,奪門輕輕松松。
當本縣典史帶兵援救時,費如鶴已經結陣完畢。
他自己提着一把文士劍,身邊之人全是棍棒,但那嚴密的陣型,吓得官兵根本不敢強攻。
轉眼間,李正帶着五百士卒殺來,後面還跟着左孝良、文職人員和宣教人員。
典史怔了怔,突然跪地大呼:“恭迎将軍入城!
”
“恭迎将軍入城!
”
官兵們紛紛跪拜呼喊,隻要反賊不濫殺,他們才不願拼命呢。
左孝良呵問道:“你現在身為何職?
”
典史回答說:“安福縣典史彭正秋,出自楓田彭氏。
”
那就是正統朝狀元彭時的後代,也算名門之後了,說不定還是個秀才。
左孝良說道:“你帶人維持城内秩序,但凡有哪處起火,但凡哪裡出現騷亂,皆唯你是問!
幹得好有賞。
”
彭正秋有些犯糊塗,剛剛從賊的官兵,不該收繳兵器看押嗎?
怎還放心讓他帶兵?
“卑職遵命!
”
彭正秋突然精神抖擻,責令部下說:“都不準趁機搶掠,随我去維持城中治安!
”
至于費如鶴帶來的士卒,分成幾隊去占據城門,剩下的全都殺向縣衙。
沖到縣衙時,吏員紛紛歸降,甚至有皂吏為了邀功,主動把知縣郭喬給捆來。
城南縣學,一群秀才拿着武器,高喊着殺賊報國湧向縣衙。
跑了兩條街,繼續沖鋒的秀才,隻剩下寥寥十多個。
奔至縣衙時,僅剩幾人而已。
面對如狼似虎的反賊,幾個秀才面面相觑,突然有人跪地高呼:“我等特來恭賀将軍奪城!
”
費如鶴哭笑不得,譏諷道:“汝等頗有急智,且來幫我辦事吧。
”
“願為将軍效勞。
”秀才們滿臉讨好。
距離費如鶴尚有兩三步,一個秀才突然拔劍:“惡賊受死!
”
都不用費如鶴出手,身邊士卒就已出槍,三杆長槍刺進這人的身體。
費如鶴冷笑:“還有誰?
一并來吧。
”
“不敢,不敢!
”秀才們驚恐跪地。
就此,趙瀚拿下安福縣,完全占據廬陵、吉水、安福三縣之地。
黃順甫被任命為廬陵知縣,歐陽蒸被任命為吉水知縣,左孝良被任命為安福知縣。
暫無知府,三縣皆由總兵府統管,龐春來、李邦華、費純等人,都是總兵府的文職大員。
北邊,巡撫李懋芳、兵備佥事王思任,還在辛苦剿賊之中,已将都昌縣城包圍半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