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鎮,南昌來密信!
”
接到喜訊,趙瀚安排一番事務,正欲火速班師返回吉安,突然收到徐穎傳來的密信。
對照密碼翻譯之後,隻有十一個字:我軍大勝,饒州民反,陷府城。
趙瀚頓時就笑起來,江西真是個火藥桶,官兵大敗的消息傳出,饒州府農民立即就造反了。
若論賦役之重,整個江西,當屬饒州府和建昌府。
饒州府百姓,得供養淮王。
建昌府百姓,得供養益王。
這兩個藩王雖然占田無數,但其宗室子弟(包括藩王自己)的俸祿,卻要本地官府來供應,中央朝廷是不會出錢的。
宗室子弟無數,百姓哪養得起?
甚至張居正變法時,一條鞭法都在此無法推行,直到崇祯上吊死了,兩府農民依舊是上繳糧食。
除了糧賦,還有丁役。
藩王們若想修園子,方圓數十裡百姓都得遭殃,乖乖的自帶幹糧去服徭役吧。
現在爽了,農民造反,攻占府城,也不知那位淮王有沒有跑掉。
隻能說趙瀚的節節勝利,給試圖造反者以莫大信心。
等趙瀚返回吉安府城時,那裡已經雲集十多個信使,就連南豐縣的密密教都派人來了。
“恭迎總鎮凱旋!
”
城南碼頭,大小官員齊聲高呼,許多百姓也跟着大喊。
或許幾個月前,老百姓還怕朝廷,現在一場巨大勝利,立即就安撫了人心。
就連士紳商賈,都變得更加老實。
十幾個外地來的反賊信使,下意識就要跪拜。
可跪到一半又愣住了,本地官員居然隻是作揖,他們跪在人群中反而屬于另類。
趙瀚朝龐春來、李邦華等人拱手說:“我在外征戰兩月有餘,全賴諸君操持後方。
”
“不敢當。
”
“分内之事耳。
”
“竭力為總鎮效命!
”
“……”
被官員們簇擁着進城,龐春來邊走邊說:“陸續來了十多個義軍使者,說要推舉總鎮為江西共主。
特别是贛南義軍,被兩廣總督、福建巡撫打得節節敗退,他們請求總鎮派兵救援。
”
“這事以後再說。
”
趙瀚當然不可能派兵,剛剛打了一場大仗,糧草消耗嚴重,士卒也有些疲憊,至少得休整半年。
而且,兵器所已經開張,等全體換裝之後,又能極大提升戰力。
宋應星甚至慫恿趙瀚攻占甯都縣,因為甯都擁有硫磺礦,那是制造火藥的必需品。
甯都就在吉水縣東邊,趙瀚寫信直接否定,他甯願派人去購買,也不想短期内繼續擴張。
“讓他們等着,我先回家看望夫人,”趙瀚擠眉弄眼,笑着說,“夫人懷孕了。
”
龐春來、李邦華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驚喜表情。
這個消息帶來的好處,完全不亞于大敗官軍。
造反頭子有了後代,可以讓内部更加穩固,能夠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進入總兵府,他們立即去辦公,不再耽誤趙瀚回家看望妻子。
費如蘭正站在内院門口張望,她沒有去碼頭湊熱鬧,一來害怕動了胎氣,二來也是不想過多露面。
見到趙瀚走來,費如蘭露出微笑說:“祝賀夫君大勝歸來。
”
費如蘭還要行禮,趙瀚連忙攙扶,扶着妻子進去坐下:“懷孕了須多注意,可有請個經驗豐富的老媽子?
”
“請了,”惜月端着茶水過來,“老爺喝茶。
”
趙瀚牛飲一口,又去撫摸妻子的小腹,已經微微有些凸起。
五月初确認懷孕,現在是七月初,算上确診之前的時間,孩子至少四五個月了。
“還經常犯吐嗎?
”趙瀚問道。
費如蘭笑着說:“偶爾還想吐,沒上個月吐得厲害。
”
“平時走路要小心,也不要随便彎腰,小心動了胎氣。
”趙瀚叮囑道。
費如蘭心頭甜絲絲的,同時又好笑道:“行啦,你也沒懷過孕。
”
趙瀚又把老媽子叫來,問了一些養胎的問題,免得費如蘭胡亂吃什麼東西。
他非常不相信古代的孕産水平!
趙瀚以前看小說的時候,倒是知道一種助産鉗,可惜不曉得長啥模樣。
而且就算他能發明出來,也不敢在老婆生孩子時用,因為一旦操作不當,很可能對嬰兒造成腦損傷,甚至導緻嬰兒癡呆,一些國家已經禁用了。
當天,趙瀚在家簡直坐立不安,生怕費如蘭磕着碰着。
最後他幹脆躲進書房,開始寫一些醫學常識。
太專業的他不知道,隻曉得接生時要保持清潔,什麼東西都要用開水煮過,坐月子的時候必須保證室内通風。
回家第二天,趙瀚還是沒去上班,隻讓人把必須處理的公務,文件都抱到内院的書房來。
很多東西需要他簽字蓋章,其實總兵府各司官員已經處理好了。
小事他可以不用管,某些大事必須補上印章,趙瀚給自己刻了一枚“江西總兵”大印。
七夕,賞月,觀星。
費如蘭坐在旁邊,手裡輕搖團扇,看着牛郎織女星說:“他們一年見一次,不知何時能長相厮守。
”
趙瀚躺在竹椅上,笑着說:“夫人可知,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
“是有這種說法。
”費如蘭點頭道。
趙瀚指着星空:“那牛郎織女,豈不是天天都能相會?
”
不止費如蘭,就連旁邊的惜月,都被逗得捂嘴偷笑,覺得趙瀚這說法太有趣了。
可牛郎織女天天見面,似乎也就沒那麼浪漫。
“啪!
”
費如蘭一巴掌拍死蚊子。
趙瀚連忙說:“院子裡蚊蟲多,先回房睡覺吧。
”
費如蘭剛想站起,趙瀚和惜月已經左右扶住,費如蘭好笑道:“真沒那麼要緊,你們這樣,我都不知該怎麼走路了。
”
回到卧室,惜月用扇子撲打一陣,确定蚊帳裡沒有蚊子,才扶着費如蘭上床休息。
夫妻倆靠在一起,待惜月走後,費如蘭突然說:“夫君,你去惜月房裡吧。
”
“睡覺了。
”趙瀚隻當沒聽明白。
費如蘭又說:“我身子不方便,夫君若是想了,晚上可去惜月那邊。
”
趙瀚隻得把這件事說清楚:“我已經想過了,要是做皇帝,肯定要有妃子,那是必須的,否則容易朝堂不穩。
但是,我得立個規矩,皇帝不能三宮六院。
最多有一個皇後,兩個妃子,保證皇室皿脈延續即可。
在我做皇帝之前,我絕對不能納妾,不然豈非帶頭壞了規矩?
”
費如蘭也開始正經讨論此事:“若一個皇後,兩個妃子,生的都是女兒呢?
就算是兒子,夭折了怎辦?
”
趙瀚頓時無言以對,他忘了古代的孕産水平,也忘了奇高的兒童夭折率。
一後二妃,還真的無法保證皇子健康成年。
趙瀚是肯定要做皇帝的,一方面是出于私心,一方面則是出于公心。
若他搞什麼過于離譜的政治制度,别說真正施行,消息傳出去就會大亂。
中國的情況太複雜了,歐美任何政體,都無法照搬套用過來。
更何況,歐美政體真那麼完美?
趙瀚仔細想了想:“一個皇後,五個妃子,應該沒問題吧。
”
“誰知道呢?
”費如蘭說。
“那就這麼決定了,一個皇後,五個妃子,不準再有更多,也不準再有什麼嫔之類!
”趙瀚當即做出決定。
至于太監,這玩意該不該有?
恐怕趙瀚說要取消太監,下面的文臣武将會炸鍋。
文官痛恨太監,隻是痛恨太監掌權,哪天真的要取消,他們會千方百計保住太監。
表面原因,是确保皇室皿脈的純淨,避免後宮出現什麼老王老李老張。
而更深層次的原因,同樣是維持朝堂穩定。
萬一哪天蹦出心懷叵測之徒,指責太子不是皇帝親生的,或者幹脆質疑皇帝有問題,以此為借口發動政變或叛亂怎辦?
皇帝的家事,已經不是家事,而是一國之大事。
稍微出現差錯,就有可能生靈塗炭,打仗殺得皿流成河!
趙瀚繼續思考,決定減少太監數量,隻在内宮之中使用。
便在皇城之内,隻要不是身處内宮,都可以使用正常男子幹活。
宮女的數量也得消減,宮女幹活到一定年限,可以放歸民間允其結婚,也可保留少數不願出宮的老嬷嬷。
左思右想,趙瀚越想越煩躁,幹脆蒙頭大睡等以後處理。
足足在家休息三天,趙瀚終于正式去上班。
他見的第一個人,不是那些反賊使者,而是專門搞理論研究的王調鼎。
“聽說,你又寫出了什麼文章?
”趙瀚問道。
王調鼎奉上幾頁稿紙:“并未宣之于衆,也不知是否該宣之于衆。
”
趙瀚接過來一看,皺眉道:“傳國易姓說?
”
“出自儒家公羊派的傳國易姓說,但又有所改動。
天命靡常,惟德是輔,”王調鼎害怕趙瀚聽不明白,詳細解釋說,“這兩句,出自《詩經》和《尚書》,并非離經叛道,而是正經的儒家言論。
天命無常,不能永固。
天子應天命而生,其德在推行仁政、撫育萬民。
而今之大明天子,上不能行仁政,下不能撫萬民。
此謂失德,既失天命。
若有德者登高疾呼,行仁政,撫萬民,則得其德,則天命所歸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