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主将身死,滿清騎兵沒有崩潰,而是不要命的向大同軍發起沖擊。
這些舍命沖鋒的騎兵,皆為巴布泰旗下牛錄。
除此之外,非巴布泰牛錄的滿清八旗、蒙古八旗和外藩蒙古旗,則全部變得心驚膽戰、士氣低落。
特别是那些外藩蒙古旗,雖然還在朝大同軍射箭,卻逐漸繞向北邊準備遁逃,主動解除對大同騎兵的包圍。
當巴布泰旗下牛錄死傷三成之後,其他騎兵全部逃離戰場,讓這些拼死的友軍掩護自己撤退。
終于,巴布泰旗下牛錄也逃了,但又并非一潰到底。
滿清騎兵經常散開作戰的習慣,讓他們很難完全失去組織度。
中低級軍官自動指揮殘兵,開始跟大同軍邊打邊逃,雖然還是逃不過覆滅的下場,但大大遲緩了大同騎兵去追擊滿清主力。
用于阻擊的一萬二千多騎兵,隻逃回去九千左右,把多爾衮驚得背心冒汗。
“老九呢?
”多爾衮都不稱呼巴布泰的職務了。
尼堪渾身是皿,回答道:“已戰死。
”
此時的尼堪,還不是什麼名王,攻破山海關時被封為多羅貝勒而已。
多爾衮大怒:“一萬兩千餘騎,怎會敗得如此慘重?
”
尼堪指着那些外藩蒙古騎兵:“這些人怯敵不敢接戰,包圍敵軍而不進攻,坐視友軍被擊卻不救援!
”
喀喇沁蒙古部落台吉(王子)古噜思奇布,立即出言辯解:“殿下,這是對我們蒙古勇士的污蔑。
我們接到主将号令,包抄圍困敵軍側翼和後方,但剛剛完成合圍,敵軍就對梅勒額真(巴布泰)發起猛攻。
我們還沒來得及救援,梅勒額真就已經陣亡。
軍心浮動之下,隻能跟尼堪貝勒一起逃走。
”
“胡說八道!
”
尼堪氣得臉紅脖子粗:“是你們圍而不攻,才導緻梅勒額真陣亡的!
”
古噜思奇布吼道:“你在誣陷我們蒙古勇士!
”
“我沒有!
”尼堪也跟着吼起來。
接下來,雙方各部将領,也加入争執的行列,在撤兵路上吵成了一團。
“閉嘴!
”
多爾衮怒斥道:“大軍撤退,怎能延誤?
誰是誰非,先撤回去再說。
”
幾大旗主得知消息,都騎馬奔來見多爾衮,一邊行軍一邊低聲讨論。
對他們而言,這不僅是打仗的問題,更屬于非常嚴重的政治問題!
喀喇沁蒙古,是最早歸附滿清的蒙古部落之一,而古噜思奇布父子,則是喀喇沁蒙古當中最早歸附的外藩勢力。
這個部落,如今就在遼西北的草原放牧,距離滿清的統治核心非常接近。
此戰喀喇沁蒙古打仗放水,已經暴露出一個信息:外藩蒙古不再跟滿清齊心了,若是滿清八旗繼續損兵折将,恐怕遼西北的蒙古部落會倒向大同軍!
“除了軍糧、兵器和铠甲,其餘辎重全部放棄!
”多爾衮焦急下達命令。
運輸這些辎重的民夫也不要了,被驅趕着沖向南邊,或許能阻攔追兵片刻。
同時,多爾衮派出全部騎兵,一部掩護海岸線的方向,一部掩護蓋州追兵方向。
“殿下,前方有敵軍阻攔!
”
“全軍列陣沖殺!
”
多爾衮已經處于暴怒狀态,他覺得那些南蠻子欺人太甚。
耀州距離蓋州不到五十裡,是當初滿清修築起來,專門攻打蓋州明軍的城池。
在急行軍的狀态之下,八旗主力迅速走了一半路程,這裡已經進入滿清的勢力範圍。
大同軍居然還敢阻截,這是欺負八旗勇士提不動刀了嗎?
看着滿清大軍開始列陣,盧象升笑着對李正說:“撤吧!
”
不撤不行,第一批坐船阻截的部隊,大同軍人數還沒過萬,防禦工事也沒有修好。
多爾衮的大軍卻有數萬,而且皆為八旗精銳,真打起來純屬送死。
即便把滿清主力拖住,無非是将蓋州戰場,變成耀州外圍戰場而已。
并且,大同軍還失去城牆保護,這還不如直接在蓋州打仗呢。
害怕大同軍撤回船上,數千滿清騎兵蜂擁殺來。
“轟轟轟轟!
”
海軍艦船立即炮擊,掩護大同陸軍登船,海軍士卒也在船舷處舉起火铳。
滿清騎兵根本不敢靠近,眼睜睜看着大同軍撤回船上,而他們自己卻被火炮轟死數十人。
就在步卒全部撤回船上時,李定國、王廷臣、吳化普也帶着騎兵追來,他們隻分出兩百騎兵,去收攏多爾衮半路扔下的民夫。
誰也沒想過全殲八旗主力,隻打算趁着多爾衮撤軍,一路尾追多咬下來幾塊肉而已。
滿清人口就那麼多,死一個便少一個!
多爾衮點齊兩萬騎兵,其中還夾着漢軍旗鳥槍馬甲,朝着李定國這幾千騎兵沖去。
李定國、王廷臣、吳化普拔腿就跑,這打個屁呀,溜了溜了。
主要還是他們一路追來,人困馬乏,根本無法直接作戰。
人倒是能靠毅力堅持,你不能讓戰馬也懂大同精神啊。
占領遼東之後,滿清八旗的騎兵比例,已經高達40%。
就連漢軍八旗,也有鳥槍馬甲,類似大同軍的龍騎兵。
也有許多滿清騎兵,騎馬奔襲趕路,戰馬疲乏之後,隻能變成步兵立即作戰。
也有一些重步兵,在快速行軍時,用馬來馱運铠甲。
估計滿清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騎兵,又有多少步兵,因為他們許多士卒是步騎雙修的。
在連番折損之下,數萬八旗主力,竟然還能輕松拉出兩萬騎兵作戰。
眼見西側追兵退回船上,南方追兵騎馬開溜,多爾衮下令全軍繼續前進。
所有将士全部着甲,有馬都牽着戰馬趕路,随時準備上馬沖殺追兵。
就這樣,多爾衮帶着大軍撤回耀州。
大同武将們也回到蓋州,清點戰損和收獲,一個個都喜笑顔開。
包括防守棱堡消滅的敵人,共擊殺、俘虜滿清精銳一萬一千餘――其中一些行動不便的傷員,在多爾衮撤軍時,被舍棄在蓋州城外。
擊殺包衣、民夫四千餘――多為攻城炮灰。
包括坐船突襲劫掠來的人口,俘虜包衣、民夫、農奴,足足三萬多人!
另外,繳獲可用火炮二十多門,繳獲被毀棄的火炮六十多門。
其中還有為數不少的銅炮,一門炮就是兩三千斤,可以拉回南方鑄造銅币。
而大同軍的戰損,守城步卒陣亡681人,守城農兵和百姓陣亡176人,守城部隊總共受傷2000多人。
在錦州的襲擾戰、在蓋州的追擊戰,大同騎兵陣亡1923人,受傷3000多人。
在戰後總結會議上,李正說道:“僞清騎兵,還是很悍勇的,此戰我軍最大損失,便是騎兵追擊戰。
雖然殲滅敵騎三千,但我軍騎兵陣亡千餘,受傷的也有兩千多。
今後要避免跟敵騎近戰厮殺,多多依靠火铳和火炮殲滅敵人!
”
盧象升補充說:“我軍騎兵雖然傷亡嚴重,但戰果還是很好的。
追擊戰當中,被陣斬的僞清主将,乃努爾哈赤第九子,而且俘獲了三千多匹戰馬,還迫使多爾衮繼續丢棄辎重和民夫。
至于錦州襲擾時傷亡數百騎兵,那是為了拖住錦州之敵馳援山海關。
此次僞清突然撤軍,估計也是接到山海關被圍攻的消息。
”
李正點頭道:“盧将軍說得不錯,該打硬仗,還是要打硬仗。
李定國突陣斬其主将,極大提振全軍士氣,跟軍法官、宣教官商讨之後,我會給諸位将士報功請賞。
”
“報……山海關來人!
”
“請他進來。
”
一個信使快速奔進會議室:“諸位将軍,我軍已突襲占領威遠台,敵方大軍很可能撤兵回援。
”
衆人對視,各自好笑。
蕭宗顯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
信使回答:“七天前攻占威遠台,海上有風暴,艦船無法航行,所以拖到現在才來通告。
”
李正派人安排信使休息,打開軍情文件,看了之後說道:“山海關那邊的意思,如果滿清大軍前去救援,他們會立即撤兵離開。
山東、北直隸的軍糧非常緊缺,不可能跟僞清耗下去,至少要等秋糧收獲之後兩三月,才敢真正跟僞清打大仗。
”
從秋糧收獲到征集,再由南方調運去山東,兩三個月時間已經非常迅速了。
此時費如鶴和張鐵牛的大軍,是一天兩頓飯在夾攻山海關,再繼續下去就得一天吃一頓飯。
打仗消耗的軍糧,跟駐紮本土不一樣的,中途運輸需要消耗,随軍的民夫和工匠也要消耗。
盧象升歎息:“唉,還是軍糧不夠啊,遼東的軍糧也撐不了多久。
幸好這次,金州、複州收了麥子,否則陛下還得籌措更多糧草運來。
”
這跟明初的情況太像了,朱元璋想要收複遼東,卻空有大軍沒有糧草,隻能默默在遼東屯田好幾年。
蕭宗顯突然賊兮兮說:“這僞清調派大軍去救援山海關,隻能留兵防備海州和耀州。
海州、耀州之敵,肯定不敢擅自出城,咱們是不是該趁機做點什麼?
”
盧象升說道:“趁着敵軍主力去山海關,我軍可一人雙馬,在海州、耀州的鄉野盡情劫掠。
見到僞清的莊稼就毀壞,見到僞清的房屋就燒毀,見到人口、牲口就搶掠回來!
如此戰法,不出一兩年,餓也要餓死那些鞑子!
”
蓋州攻防戰打得虎頭蛇尾,但真正的戰争才剛開始。
滿清今年冬天必定缺糧,朝鮮和蒙古都搶過了,看他們到時候去哪裡搶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