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破裂
陸七七跑得飛快,蕭子淵被她推了一把,身子一個趔趄,險些倒了下去,也禁不住咳了一下,原本蒼白的面上浮上一抹不正常的紅來,腹間更是一陣撕疼。
蕭子淵運了口氣,擡步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她。
陸七七喘着氣停了下來,面頰上是一片酡紅。
她被蕭子淵拽着,渾身都像長了刺似的,“那什麼蟲也被搗鼓沒了,我跟你已經沒有半點幹系,也沒半點利用價值了!
你還跟着我幹什麼!
”
蕭子淵抿了抿蒼白的唇,“可你的賣身契還在我手裡,你是我的人。
”
陸七七:……
這人怎麼這麼可惡!
腮幫子鼓鼓的,像兩個胖團子,更像個十足的受氣包。
蕭子淵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要生氣也先跟我回去。
”
陸七七像隻炸毛的刺猬,氣鼓鼓道:“老子才不要回去!
老子以後再也不要跟你們有瓜葛!
老子再不想看到你們!
再不想看到你!
”
蕭子淵的眉頭又蹙了起來,聲音也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冷硬,“你不回去還能去哪兒?
你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你根本什麼親人都沒有了。
那黑衣人行事詭異,他沒殺我們就把我們放了,你就不怕他再突然抓了你,再折磨一通嗎?
”
陸七七聽他這滿是訓斥的話,鼻子一酸,“還不都是你害的!
如果不是你把我從青雲山莊弄出來,會有後面的一堆事嗎!
我會被那變态抓走嗎!
我會被那什麼蟲咬嗎?
那東西在我肚子裡亂爬,亂咬,我都要痛死了……我最怕痛了,都怪你!
都是你害的!
你就是個害人精!
”
蕭子淵神色一僵,慘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她的指責,他無言以對。
但她可知道,她在承受痛苦的時候,他所承受的是她的十倍,百倍。
母蠱是從她嘴裡爬出,而子蠱,卻是生生咬破他的腸,他的肚,以最最慘烈的方式脫離。
他以為他就要這麼死掉了,迷迷糊糊間,他以為自己已經在閻羅王那裡排隊報道了,可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卻是陸七七。
她的頭發淩亂,臉上髒兮兮的,眼睛紅彤彤的,都是哭過的痕迹。
看她兩隻眼睛腫成那樣,一定是哭慘了。
終究是女孩子,哭起來總有股梨花帶雨的味道。
也許人臨死前總會比較心軟,他心口突然就扯了一下,升起了一股憐惜的感覺。
現在,看到她微紅了眼圈,滿是控訴的模樣,他心口又不受控制地扯了一下。
他不自覺放輕了語調,“你跟我回去,我不會讓他再抓到你。
以後,再也不會疼了。
”
陸七七擦了一把臉,又恢複了張牙舞爪的模樣,“我才不要跟你回去!
我以後都不想看到你!
你騙我,利用我,你說的話就沒一句真話!
我最讨厭你了!
”
陸七七又一把推開他,轉身就跑。
“陸七七,你回來……”蕭子淵重重咳了兩聲,腹部的傷口已經滲出皿來,疼得他眉頭一陣蹙緊。
陸七七卻恍若未聞,跑得比任何時候都快。
蕭子淵捂着腹部傷口,勉力向前追去,他覺得眼前有些恍惚,陸七七的身影越來越遠,他心口一揪,下意識地便加快了腳步,可是步子卻透着股虛浮,他撞上了迎面走來的行人,身子被反彈了回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得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他試圖從地上爬起來,可是下一秒,身上就被一隻腳狠狠地踩中,把他穩穩地踩回了地面。
那人牙尖嘴利,一臉兇相,“敢撞老子,不想活了?
”
蕭子淵悶哼一聲,額頭上有汗滲出,面色比先前更蒼白了幾分。
陸七七呢?
她果然已經跑了嗎?
她現在,一定是讨厭死他了吧,一定跑得遠遠的,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真是好笑,她不過是個貪吃懶怠的小混混,做事從來都不認真,跑了就跑了,現在蠱蟲已經拔除,她跑了,他稀罕個什麼?
蕭子淵被那人踢了幾腳,根本沒有任何反抗餘地,那人見他身上開始流皿,擔心把他踢死了,心裡暗驚,裝腔作勢地罵了幾句,趕忙就走了。
蕭子淵就這麼躺在地上,腹部的傷口潺潺流着皿,面色慘白無絲毫皿色。
他的眼睛半張着,一手捂着傷口,一手撐着地面,想要爬起來,可是,他剛用了一丁點的力氣,就又重重地摔了回去,摔得一陣生疼。
他的唇動了動,發出一聲低低的,叫人近乎難以辨别的喃聲,“陸,七七……”
最後一絲光影暗下去,他的眼中閃着那個人的影子,可他來不及細看,他的眼皮就沉了下去,再也掀不起來。
蕭子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身上一陣異樣的燥熱,叫他渾身不舒服極了。
腹部的傷口也一陣辣辣的疼,似乎有人拿着什麼東西捂了一下,混沌的意識中,他隐約能判斷,那是止皿的草藥。
可是這個敷藥的人動作太過粗魯,他疼得一陣吱牙咧嘴。
鼻子被人捏住,一碗味道濃郁的湯藥就這麼灌了進來,滾燙滾燙的,險些沒把他燙死。
身上那股燥熱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涼意,身子禁不住發抖,一個厚重的毛皮劈頭蓋臉地蓋了上來,甩得粗魯,沒半點對待病人的自覺。
這些粗魯的做派,都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熟悉,叫蕭子淵的心口不自覺地安定。
就這麼被折騰了幾天,蕭子淵混沌的意識漸漸回籠,他沉重的眼皮,終于一點點,慢慢地睜開。
看到趴在床邊昏睡的人,蕭子淵依舊有點恍惚。
他又想起那個恍惚的場景,在他蠱蟲破體而出,差點沒命時,恍惚中睜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她。
這個粗俗狡黠貪嘴懶惰,不愛幹淨不講規矩的搗蛋鬼。
現在,他再睜開眼,看到的依舊是她這個搗蛋鬼。
她竟還沒走嗎?
幾乎不受控制的,他擡手,輕輕地撫上她那不甚幹淨的臉頰,小心地觸碰。
片刻,他動作突然僵住,愣愣地僵在那裡,腦子亂成一團,亂得他幾乎找不到那根線頭。
他的腦子是抽風了嗎?
怎麼會想要摸她?
他倉皇地收回了手,眼神略有閃躲,面上也蒙上了一股不自然。
一個人将死的時候,也許總是喜歡做這些下意識的動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