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亡魂忠勇禀天知(1)
說罷,他将杯中的酒飲盡。
城頭下的将士聽清楚他的這番話,不禁動容,大聲喝道:“敬亡魂!
”
一個個将士飲盡杯中的酒。
一聲聲敬亡魂響徹在整個行宮南城牆前面。
烏雲滾蕩,似是那些将士的亡魂在回應,在竭力高呼驅逐元賊,光複大宋。
無數三軍将士落淚,更有人跪倒在地。
那些陣亡的将士中,有他們的親人、兄弟,甚至還有父親、兒子。
等到呐喊聲逐漸停歇,趙洞庭才又倒一杯酒,朗聲道:“這杯酒,朕再敬你們。
敬你們的忠肝義膽,敬你們的英勇頑強。
朕初登大寶,能有你們護佑在朕左右,是大宋之幸,是朕之幸。
朕隻願,有生之年能帶着你們這群狼虎之師行千裡,歸故土!
”
說完,趙洞庭又飲盡杯中酒。
他年歲幼小,身子骨又向來不好,此時連飲兩杯,臉上已是露出潮紅。
“歸故土!
”
“歸故土!
”
将士們大聲高呼,其中夾雜着無數的哽咽。
流離海外,難望故土。
他們中間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夢中見到故土,然後霍然驚醒,默默垂淚。
是心中的忠義支撐着他們随朝廷來到碙州島,也是心中的忠義,才支撐着他們活到現在。
沒有誰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那個繁榮的臨安。
那威嚴壯闊的皇城,那寬敞無比的禁軍操練場,那有着賣藝人耍雜技的天橋,那有着衆多鬥雞鬥蛐蛐遊手好閑人士聚集的曲家巷子,還有那夜夜無數花船搖曳的南湖,那搔首弄姿的花魁們。
當然,最為想念的,還是自己的家,那或許簡陋,卻總是能讓人覺得溫馨的家。
越來越多的将士哽咽出聲,甚至嚎啕大哭,多是那些從臨安追随過來的禁衛。
就連城牆上的臣子們,也有不少忍不住垂淚。
趙洞庭再倒一杯酒,端在手中,“這杯酒,朕不敬天,不敬地,是為元賊準備的斷頭酒。
有朝一日,朕定讓元賊有如此杯!
”
說罷,趙洞庭将手中酒杯重重砸下城頭。
城頭下,嶽鵬、蘇泉蕩、柳弘屹等将領熱淚盈眶,紛紛砸下手中瓷碗。
連降将完顔章都不禁動容。
此時他忽的想起自己的故土,想起那金國的都城,想起還未被元軍覆滅以前的大金。
他忽的很是後悔,痛恨自己。
元軍滅金,自己竟然還屈身事賊?
他原本想要乞求趙洞庭讓他率軍卸甲歸田,從此退隐,但這刻,心頭卻是興起想要追随趙洞庭,殺回北方,奪回故土的想法。
若是能夠滅元複宋,立下大功,說不定趙洞庭會将他原來故鄉賞賜給他。
一個個瓷碗在地上炸裂開來。
一聲聲滅元複宋蕩漾不止。
這些瓷碗,有如将士們玉石俱焚的決心,不回故土,便舍身成仁。
旌旗招展不止,無數将士大聲呼嘯。
“滅元!
”
“滅元!
”
趙洞庭良久沒有說話。
酒意湧上來,讓他搖搖欲墜,旁邊李元秀連忙悄悄用手扶住,驚出冷汗,就要勸趙洞庭下來。
而這時,趙洞庭已是又道:“此役我軍大勝,全是仰仗諸位之功。
現在,朕特封諸位為我大宋黃龍禁軍,柳弘屹忠義乾坤,心存大義,骁勇善戰,朕封為黃龍将軍,正四品,統帥黃龍禁軍,掌管原雷州護持、護州、飛天三軍勇士。
”
柳弘屹在城下懵了,聽得蘇泉蕩出言提醒,才連忙跪倒在地謝恩。
他以前飛天軍隻能算是地方軍,和禁軍自是不能相提并論的。
趙洞庭緩緩又道:“除去柳将軍之外,朕還有一人要特别封賞。
”說着他目光遠眺護持軍陣中,朗聲喝道:“那位救朕于危險關頭的獨眼箭手何在?
”
聲音順着冽冽寒風飄蕩出去。
護持軍中,有一人走出列來,緩緩走向城下。
正是那獨眼箭手。
他乃是弓箭手,背負着弓和箭囊,穿着紅色布甲,走到城下跪倒在地,“卒叩見皇上!
”
趙洞庭瞧見他還活着,自是大喜,問道:“你何以如此好的箭法?
”
獨眼箭手答道:“卒左眼天生眼盲,不擅使刀槍,是以苦練箭術,方有所成。
”
“好!
”
趙洞庭大聲道:“身殘志不殘,你當為我軍表率。
你是何名字?
”
“卒張紅偉。
”
“好!
”
趙洞庭又是點頭,面色通紅,“朕封你為侍衛親軍龍衛左廂軍統帥,正五品定遠将軍!
”
他還記得當初扶持軍投誠時也是這張紅偉率先出陣,對他的忠義自是沒有懷疑。
張紅偉叩謝。
柳弘屹從正八品禦武校尉直接被提升為正四品黃龍将軍,他更是從無名小卒被提拔為正五品定遠将軍,雖然這等封号并不和實權對等,但也可謂皇恩浩蕩。
自是讓他們這些有心報國之士感激涕零。
趙洞庭嘴角露出笑容來,酒意愈發濃郁,知曉自己支撐不住多長時間,忙又道:“其餘有功之人,朕擇日再行封賞。
即日起,朕将這山更名為宋軍山,朕,要在這山上為我軍陣亡将士立祠,讓他們的英魂永垂不朽。
”
全軍盡皆跪倒,高呼萬歲。
以前皇帝沒有這麼重視士卒的,趙洞庭算是南宋頭一個。
趙洞庭搖晃兩下,鼓盡最後力氣大喝:“半月後,我大軍遷徙雷州!
以圖北伐!
”
“北伐!
”
“北伐!
”
醉醺醺的趙洞庭被李元秀扶着匆匆送往寝宮裡去。
南宋将士們的吼聲兀自不絕,直到走出許遠,才聽不真切。
楊淑妃留在城牆,主持衆臣、士卒飲宴。
三軍将士開懷暢飲,特别是那些禁軍,自離開臨安以後,他們還從未這般大快朵頤過。
穎兒、樂婵、樂舞自然也是跟着趙洞庭回宮。
趙洞庭是真醉了,被穎兒輕柔放在床上,嘴裡還在碎碎呢喃。
起初尚且還聽不清楚他念叨的什麼,逐漸的他聲音越來越大,卻是讓得樂婵清冷的臉蛋倏的通紅起來。
趙洞庭的嘴裡,竟是在念叨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