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天子一怒
緊随其後,不等韻錦驚叫,李元秀身形閃動,單掌拍出,将韻錦也拍暈當場。
然後他将趙洞庭和韻錦都抱到床上,雙手捏住了兩人的手腕,低聲歎息:“皇上,老奴隻能陪伴您到這裡了……”
話音剛落,他的袖袍竟是無風自鼓起來。
這是内力鼓蕩到極緻的表現,非内功超凡者根本不可能做到。
不知道過去多久,趙洞庭和韻錦悠悠醒轉。
趙洞庭睜開眼,感覺自己腹中的疼痛竟是消失了,而床畔,李元秀正盤坐在地,臉上有着淡淡青紫之色。
他微微閉着眼睛,這讓趙洞庭有種不詳的感覺。
之前李元秀突然拍暈他,定然是救他。
“公公……”
趙洞庭輕輕喊了聲。
李元秀睜開眼睛來,嘴角扯出笑容,“皇上,您醒了?
”
可剛張嘴,嘴角竟是有黑色的皿液汩出來。
“公公!
”
趙洞庭當場驚住,苦澀道:“你這又是何苦?
”
他知道,定然是李元秀用什麼辦法将他身上的毒素給吸引到自己體内去了。
李元秀淡笑道:“老奴殘燭之年,死不足惜,能換取皇上安然無恙,是老奴的福分。
隻可惜,老奴再也沒希望陪着皇上再登那臨安城頭了……”
趙洞庭忍不住眼眶泛紅,說不出話來。
雖然李元秀是奴才,但對他,卻好似是在當作自己的後輩在看待。
這數個月來,趙洞庭早已習慣李元秀的伺候和陪伴。
他心中湧現出無盡的恨意與怒意。
秀林堡,我勢必讓你雞犬不留!
“皇上……”
李元秀張嘴,又是有黑皿汩出來,“老奴年幼時得遇異人,教我乾坤一氣功和引脈術,曾言老奴用引脈術之日,便是老奴歸西之時,咳咳……看樣子今日是老奴命中難逃的劫數,不過能救皇上,老奴死得心甘情願。
”
趙洞庭痛哭。
李元秀掙紮着坐起身,“皇上,乾坤一氣功老奴已傳授給你,你且坐到老奴前面來,老奴将這身内功傳給你。
”
趙洞庭呆坐不動。
李元秀苦澀道:“皇上,老奴命不久矣,可莫要可惜了這身功力啊!
”
趙洞庭看着再也不似以前那般精神的李元秀,緩緩閉上眼睛,任由眼淚流淌。
李元秀又道:“皇上,老奴的仇,還得需要您去報呢!
”
趙洞庭聞言,咬牙壓抑着哭聲,睜開眼,眼中盡是仇恨之色。
他沒理會旁邊的韻錦,走下床去,在李元秀前面坐下。
李元秀嘴角泛起絲絲笑容,“皇上内功和我同宗同源,得老奴内力,必會突飛猛進。
”
說罷,他的雙手搭在趙洞庭肩上,袖袍再度鼓蕩起來。
數十年來,他身居宮中,任何東西都是朝廷給的。
現在将這身内力傳給趙洞庭,他心甘情願。
趙洞庭隻覺得陣陣熱流往自己的丹田處湧來,自己丹田内那點内氣,和這些内氣比起來簡直就是燭火之光。
這是李元秀數十年苦修之功。
床上被李元秀順手搭救的韻錦看着這幕,淚流滿面。
她不知道李元秀為何要救她這個罪人,隻覺得内心滿滿都是負罪感與歉疚。
房間内寂靜無聲,屋外,隻有風聲凄涼。
不知何時,李元秀的雙手忽然滑落,人也向着旁側跌倒。
趙洞庭丹田内有陣陣嗡鳴之聲,豁然轉身,将他扶住,雙眼通紅,“公公!
”
李元秀已是氣若遊絲,卻仍自笑着,“皇上,我已将這數十年的功力都封禁在你丹田内,你日後在武學上的成就必不在老奴之下,老奴……放心了。
”他嘴裡又汩出兩口黑皿來,眼神逐漸渙散,“老奴功夫得異人傳授,至今還未報恩,若是皇上日後遇到同源之人,勞煩皇上幫老奴還掉這份恩情……”
趙洞庭再也忍不住,又是流出淚來,不住點頭。
隻是這短短時間内,他的内力便已登堂入室,可這,是李元秀用命換來的。
趙洞庭欠李元秀的,太多太多了。
韻錦在旁邊哭着問道:“公公為何救我?
”
李元秀道:“看得出來姑娘心性不壞,便算是老夫最後為這世間做一福事吧……”
說完這話,他的兇膛忽然拱起,臉色潮紅起來,猛地抓住趙洞庭的衣襟,“皇上,抗元……複國……”
話音落下,公公李元秀溘然長逝。
趙洞庭仰頭痛哭。
好陣子,他又閉着眼睛,沉默許久,才将李元秀的遺體抱在懷中,往屋外走去。
小金死了,楊儀洞死了,如今,李元秀竟然也因自己而死。
趙洞庭已記不得,自己到這南宋來,已有多少人為南宋而死,為自己而死。
他心中的火焰,前所未有的劇烈燃燒起來。
這是仇恨的火焰,也是希望的火焰。
抗元,複國。
這是公公臨死都不曾釋懷的執念。
他絕不能讓這些人白白死去。
他們的遺願,趙洞庭必定要完成。
韻錦癡癡看着神色哀傷的趙洞庭離開,猛地咬了咬嘴唇,向他追去。
到門口,卻是被趙洞庭冰冷的眼神刺住,“你跟着做什麼?
”
他眼神中的恨意,讓得韻錦駭然退了兩步。
若是自己死了,趙洞庭不恨韻錦。
可現在,是李元秀死了。
他的死,韻錦有着責任。
趙洞庭心裡悲痛之下,難免對韻錦也生出幾分恨意來。
韻錦看着趙洞庭懷中李元秀蒼白的面容,鼓起勇氣道:“公公救了我的命,以後我要替他保護你。
”
“你?
”
趙洞庭嗤笑,“你拿什麼保護朕?
”
說罷,他不再理會韻錦,徑直走出了門。
這是屋外已是天色蒙蒙亮了。
趙大、趙虎看到趙洞庭抱着嘴角仍有李元秀出來,都是大驚,“皇上,公公他……”
趙洞庭的聲音仿佛來自九幽,隻冷冷吐出兩個字,“回宮!
”
然後他便就這般抱着李元秀的遺體往院外走去。
屋内,韻錦瞧着,嘴唇都咬破了,眼神幾經掙紮,還是向着趙洞庭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