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跪坐在君位上,目光陰森的盯着下方窦武,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态,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孝恒皇帝為甚麼臨死也要想帶着黨人陪葬,小胖子現在也想!
哪怕窦武要死磕中常侍,哪怕窦武動用玉玺,小胖子都是不在意的,因為他平日裡也沒有資格動用玉玺,玉玺的使用者,都是尚書台,而尚書台會在太後與大将軍共同決定之後,才會表決,可是,尚書令換成了窦武親信之後,這尚書台也就成了窦武的一言堂。
即使如此,小胖子也是不在意的,可是,他卻惱怒窦武絲毫沒有顧忌他的想法,甚至,他想除掉的閹人裡,還有宋典,畢岚這些年輕閹人,此些閹人,方才掌權,别說是惡事,就是宮門都沒有出去過,怎麼就都成了十惡不赦之徒?
這樣憑空污蔑,讓他想起了昔日黨人對九歲劉宏的那些造謠。
他撿到天書之前,不過一介小童,整日嬉鬧玩樂,沒有半點憂愁,或許是将那金魚吃盡腹中之後罷,小胖子就感覺自己想的事情就越來越多了,他心裡忽然有些自豪,他一直覺得自己乃是天命所歸,是上天賜予這本天書,要自己來即位大統,來中興大漢。
在他被推到君位的時候,他更是堅定了自己這個想法。
他腦海裡有很多很多的想法,屯田水利,或者舉賢朝改,他本來都已經做好了決定,他心裡有很多人名,就連曹操袁紹袁術之類的,他心裡都想去用,隻要是大漢的人才,無論心裡懷着甚麼心思,在他這個懷着天命的天子帳下,定然不會有甚麼動亂,他是如此想的。
隻是,窦武的種種舉動,忽然讓他有些迷茫起來。
身懷天命?
還是天書之中記載的種種,都是無法更改的。
尹勳依舊在念着诏書,大将軍窦武,借着尚書台的權利,強行在天子面前書寫诏書,多麼強勢的一幕,小胖子轉頭,看了看周圍的大臣們,陳藩,對,陳藩,你不是号稱三君麽?
不是天下道德素養最高的麽?
那麼如此失禮,不,不算失禮,簡直就是操縱般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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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難道不管管麼?
陳藩注意到了天子的注視,他擡起頭,昂然的看着天子,通過多次的見面,談話,他對這位年少天子是滿意的,甚至是窦武,他也是極為滿意這位天子,可是,閹人為禍大漢啊,這禍亂不除,大漢永無甯日,陳藩在心裡念叨着,天子且候,待我等将天下大治,定然親自到天子面前請罪!
許多黨人也是如此想的,在他們的心裡,他們現在所進行的,是一場神聖而又悲壯的行為,窦武為了除掉黨人,不惜犧牲忠臣的名望,這是多麼好的賢人啊,天子您應該為有這樣的臣子而開心,畢竟,我們都是為了您好啊,等您長大了,自然就會明白我們這些賢人的苦心了。
小胖子一一看向這些黨人,唯獨有一劉陶,忽然起身,大聲呵斥道:“窦君!
你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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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陶這叫聲,頓時打斷了尹勳的聲音,窦武忽然擡起頭,眼裡竟然有些悲壯,他今日,所行使的,乃是最神聖的事業,他要為大漢徹底除掉這些逆賊,即使背負罵名,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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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君,咆哮廟堂!
來人,與我拿下,轟出!
”,窦武心裡非常欣賞劉陶,越是欣賞,此刻對劉濤也越是嚴肅,想想,日後談起劉陶,衆人都會說這是當日不屈大将軍之威,唯獨敢在廟堂裡出聲的黨人!
此子定然為自己日後之繼者!
窦武心裡如此想着,在劉濤的大罵聲中,有羽林郎将他攜帶而出。
窦武臉上挂上了笑容,終于,能夠除掉逆賊了!
他擡起頭,有些堅決的看着上位的小胖子,小胖子的面色依舊陰沉,可是,他如此之沉默,卻是令窦武有些詫異,忽然,一人猛地從群臣之中竄出,一腳踢翻了正在宣讀诏書的尹勳,朝着窦武沖了過去,一拳直中窦武面目,窦武哀叫一聲,忽然倒地,那人發瘋般的騎在窦武身上,直接拳打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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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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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堂之中頓時嘩然!
衆臣連忙呼擁而上,卻又不敢靠近,那老臣陳藩剛剛靠近,口中隻是呼了一句“紹公!
”,便被那人直接揪住白須,愣是拖着他硬生生拉拽倒地,陳藩窦武這兩人倒地,衆人再也等不住了,立刻将那人抓住,那人瘋狂謾罵,在衆人的拉拽下,也硬是踹了窦武好幾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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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武直接被打蒙了,誰敢在廟堂裡對自己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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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武擡起頭,怒氣沖沖的老頭正被衆人按着。
這暴老頭正是何休。
最為驚異的,還是坐在君位上,目瞪口呆的小胖子,小胖子不是對何休敢暴揍窦武陳藩而詫異,他連自己都敢揍,區區大将軍,再加個太尉,又算得了甚麼?
最令他詫異的,是何休竟然對自己一向推崇的黨人領袖動手,他可是知道,何休與窦武,陳藩都是知己好友,是他一直在自己身邊鼓吹黨人。
窦武緩緩起身,心裡又怒又驚,卻又不好再說甚麼,咬着牙,大叫道:“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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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有士卒将何休帶走,諸多臣子都沒有緩過來,隻有陳藩,緩緩起身,看着自己被揪短了大半的胡須,有些心疼,這老頭,如此年紀,竟還像年輕時那般?
他可是記得,自己這些人,尚未立冠的時候,這何休就是雒陽城裡一霸,雒陽北部尉也不知道抓了他多少次,還是看在他父親何豹的份上,才沒有将他押進大牢!
“哈~~~”小胖子忽然大笑起來,他笑的極為誇張,就是窦武與陳藩,都有些惱怒起來,這是在笑話自己麽?
小胖子止住,面色再無半點迷茫,對衆人俯身行禮,說道:“既然大将軍準備充足,接下來就由大将軍自行行事罷!
”,他也不等窦武回禮,直接走出了朝議。
黨人之中,共有兩類,其一便是陳藩,李膺這般名士,并沒有甚麼宗族,隻是名望極高,另一種,便是袁氏,楊氏,陳氏,司馬氏,荀氏之類的大族,此些世家,已經形成了一個穩固的家族,他們對黨人與閹人的争執,也顯得并不是非常關心。
他們更在意的,是自己宗族的利益,他們隻想培養出更好的族人,占據更多的利益,當然,他們還是黨人之中的中堅力量。
如今,陳藩這般的名士黨人對除閹之事極為上心,甚至得罪天子也在所不惜,可是那些世家黨人,卻又不是如此想的,他們不想得罪天子,在大漢尚且穩固的時候,他們得想辦法親近天子,保護家族,這也是為什麼荀家子不惜毀壞名望,也要迎娶中常侍五侯之族女。
對此,小胖子并不關心,他知道,自己今日的作為,已經徹底公開了與窦武等人的不合,也算是将自己平日裡的隐忍直接打破,不過,小胖子已經不在乎了,莫非自己還鬥不過這些滿腦子閹人的權臣們麽?
小胖子默默的握緊了拳頭,自己可是治公羊的。
九世之仇,猶可報也!
自己不僅要報仇,還要徹底清除了這些鼠目寸光的家夥,自己可是有大謀劃,再如此跟這些人無所謂的耗下去,隻怕那場叛亂又會如約而至,與其如此,倒不如硬生生破開局面,讓這些黨人看看,到底甚麼,才是真正的治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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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小胖子眼裡就已經不止是怒意了,而是:
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