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雨幕蓋住了整個赢婁縣。
站在屋檐下,劉默看着前方的雨幕。
雨滴不斷的掉落在地面上,濺起無數的水花,水花紛紛在他的面前綻開,劉默拄着拐杖,靜靜的看着這景色,心裡隻是有些悲涼,這雨幕忽被撕開,從中鑽出一個人來,甘甯跑到劉默的身邊,伸出手,一邊抹去眼邊的雨滴,一邊說道:“我回來了....”
兩人走進了書房,面向而坐。
“張校尉如何說的?
你沒有招惹他罷?
”
“劉公,平白無故,我招惹他做甚...”甘甯繼續說道:“他說,士卒們大多不是獵戶出身,不善捕獵,不過,他會組織獵戶,讓士卒們跟随,盡可能的去消滅,對了,他還讓我問您,猛獸的屍骨,是否能讓他自行處置?
”
“恩...隻要他願意相助,其餘事都随他去做罷。
”
劉默說着,皺着眉頭,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興霸,我有事,得要返回雒陽一趟....”
甘甯聽聞,大喜過望,拍着手,說道:“好啊,我一直都想去雒陽看看,可惜,沒有驗傳...我也過不去...我們何時出發?
需要多少人?
”
“興霸...”劉默搖着頭,說道:“這番前往雒陽,我不能帶上你...張校尉那裡,還需要你來相助,我知道,你射術一絕,此番,張校尉要大規模出動,消滅交州境内傷人猛獸,這正是你獲取功勳的好時機!
”
“這....功名故我願,隻是,路途遙遠,我不能讓劉公獨自前往...若遇危險,劉公何以自保?
”
“無礙,我自會找兩人随同我出發,你跟在張校尉身邊,定要多立些功勳...張校尉有将帥之資,日後,他便是不能入朝為太尉,也起碼能入将軍之列...興霸啊,我知道你勇武難擋,又有膽魄,隻是,你性情乖張,不能容忍...你這樣的性格,定然會讓你遭罪的。
”
“這番前往相助校尉,你要謙遜些,勿要驕傲自得...勇武之人,隻能為将,而沉穩謙遜之人,則能為帥,你要記得....”
甘甯心裡忽覺得有些怪異,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皺着眉頭,看着劉默,起身,拜道:“受教!
”
劉默笑了笑,揮手讓他坐下來,劉默說道:“這番行動,你定要多立下功勳,待我回來的時候,你要是連個軍司馬都沒有混上,那就别再跟着我了,去做你的盜賊便好了!
”
“哈哈哈,劉公不知啊,其實,做盜賊比當差要舒适的多啊,起碼那時還沒有人敢指着我鼻子來訓斥我呢。
”
“那我通知一下太守,讓他再發一條通緝?
”
“不必,不必。
”
劉默笑了笑,指着一旁的案牍,對甘甯說道:“興霸,交州諸事,我安排好了,不過,我離開之後,他們若有疑惑,便将那書籍交于交趾太守顧雍,他是個能人,這上面都是我的吩咐,他們可以按着這文書做事....”,甘甯點點頭,笑着說道:“屬下知曉了!
”
熹平十四年,二月,劉默以拜見天子的名義,離開了雒陽。
當然,甘甯并不放心讓他獨自離去,又安排了兩位好手貼身護衛,上了車,馬車緩緩離開赢婁縣,甘甯本想前來送行,劉默不許,讓他直接趕往校尉那裡聽候差遣,赢婁縣裡的百姓,都知道這位馬車屬于誰,當他們看到了這架馬車之後,紛紛跪拜在道路的兩旁,禮送刺史。
.......
熹平十四年,五月
“昨晚你又去哪裡了?
啊?
子時才回來,做了驸馬都尉,你可厲害了啊?
!
”
寝屋裡,饒陽公主插着腰,大聲罵着。
諸葛亮坐在不遠處的案牍上,有些無奈,他辯解道:“昨日,我在袁府,與殿下他們商談經書,不知不覺到了傍晚,便住了下來,秉燭夜談....”
“秉燭夜談?
可有莺鴦服侍啊?
”
“呵呵,夫人說笑了,殿下那裡,怎麼會有呢....”
“獒兒那裡沒有,哪裡有啊?
”
“哪裡都沒有...”
諸葛亮委屈的低着頭,饒陽公主咬着銀牙,眯了眯眼睛,上下審視着他,諸葛亮心裡一冷,這神色,為何那麼像如今天子啊!
“家主!
”
奴仆在門外小心翼翼的叫道,諸葛亮轉過頭,問道:“何事?
”
“皇長子殿下求見。
”
諸葛亮松了一口氣,看着饒陽公主,笑了笑,說道:“夫人,你看,殿下他親自來了,你問問他不就知道了,他是不會騙人的...”
饒陽公主上前開了門,轉過頭,又盯着諸葛亮,說道:“你還在熟睡,沒有醒來,知道麼?
”
“知道,知道。
”
饒陽公主點點頭,這才走了出去,走到了前院裡,劉獒與司馬懿正在等待着,看到姑姑前來,劉獒連忙行禮拜道:“拜見姑姑!
”,而司馬懿醒悟,連忙大拜道:“拜見長公主。
”
“獒兒啊...快,起身,起身,讓姑姑看看,嘿,愈發英俊了啊,怎麼樣,有沒有哪家的小姑娘看上你啊?
?
”饒陽公主笑着問道,劉獒咳了咳,臉色羞紅,搖了搖頭,連忙問道:“姑姑,勿要再取笑獒兒了,姑父可在?
我有要事找他....”
“哦,你姑父還在睡呢,好像,他昨晚去外頭遊玩去了,現在都沒有醒。
”
“姑姑,姑父昨夜與我在袁府呢。
”
“哦,原來如此...獒兒,你有什麼事找他啊?
”
“今天早上,有兩個人來找我,說是找姑父的,卻找不到姑父的家,隻能來找我...據說,他們是帶着劉公的吩咐來的....”劉獒說着,饒陽公主點點頭,回頭朝着屋内吼道:“夫君!
!
夫君!
!
!
”
劉獒與司馬懿都被她吓了一跳,隻見諸葛亮偷偷從門口探出了頭,看到院落裡的劉獒與司馬懿,又連忙縮回頭,威風凜凜的走了出來,平靜的問道:“夫人,何事啊?
我睡的正香呢,便被你驚擾了,日後,莫要再如此了!
不成體統!
!
”
“謹喏!
”饒陽公主低着身子說道。
“咳咳,殿下啊,怎麼啦?
”
“姑父,有兩人依劉公吩咐,來尋你的...”劉獒低聲說着。
“他們在哪裡?
”
“門外。
”
諸葛亮聽聞,連忙出去迎接,将兩人帶回了府裡,饒陽公主回了後院,兩人走進前院,諸葛亮看到之後,便皺起了眉頭,隻因這兩人,面向兇惡,匪氣十足,他們看到了諸葛亮,卻是大拜,問道:“可是諸葛郎君當面?
”
“正是。
”
“這是劉公要我們交給君的。
”
兩人拿出了一封書信,遞交給了諸葛亮。
諸葛亮接過書信,看着他們,問道:“師君為何讓你們來送信?
”
“劉公先前說要前來雒陽,我等為護衛,不過,過了豫州,劉公說還有些事要做,就讓我們先行前來雒陽,将書信交與君,說随後就到...”
諸葛亮點點頭,又安排他們進食休歇,拿着書信,他心裡隐約有些不安,劉獒與司馬懿在他們交談完畢之後,便告别而去,諸葛亮送走了他們。
回到了書房,諸葛亮打開了書信。
“子孔明親啟。
”
“汝之大婚,我未能參與,更未能送上一禮,想起此事,深為遺憾,無奈長歎.....聽聞陛下拜汝為都尉,章天子駕,我心甚悅,故而無憂...”
“前來交州,五載有餘,廢寝忘食,日夜勤勞,以愚鈍之資,終治一州,有所小成,不負天子厚祿,故而無憂.....”
“殺親之仇當前,為甯州百姓故,我卻不能複仇,仇恨潛藏于心,然而,這五載之間,我實悲痛欲絕,無論晝夜,常有家親之靈,指責叩問,夜不能寐,晝不能安,不能言表....”
“如今,交州大治,毋需挂懷,甯州安甯,不必隐忍...家親之仇,若不能抱,與畜生無疑,此等苦楚,我再不堪忍受,此番前往甯州,願手刃賊人,以報皿海深仇!
”
“孔明我徒,孔明我子,我自幼伶仃,流亡山林,不才而居高位,衆人以我卑鄙,亦不深交,雒陽之中,四海之内,唯你不厭,以我為師,以我為友....我這孤寡之人,也不再舉世無親,孤獨一人...”
“我本想,再等待數日,等交州完全振興,等甯州徹底安甯,隻是,身體愈發不适,有感天命,不能再拖....不告而去之罪,還望孔明恕之。
”
“有一物,不日将送達,以為新婚大禮也。
”
諸葛亮持着書信的手劇烈的顫抖起來,他深深呼吸着,一隻手扶着面前的案牍,這封書信,是在數月前所寫好的,那麼,如今,師君是否已經在甯州了?
已經開始複仇了?
不行,不行,諸葛亮連忙跑了出去,走到門口,被門檻一絆,摔倒在了地面上。
“夫君!
”饒陽公主尖叫着,沖了上來,連忙抱着諸葛亮,吃力的将他扶起來,她看着諸葛亮的面色,急切的詢問道:“夫君?
夫君,你怎麼啦?
夫君?
不要吓唬我,你怎麼啦?
”
她從沒有見過諸葛亮這般的模樣,諸葛亮的臉色格外的慘白,額頭上不斷的滾落着汗滴,他渾身都在顫抖着,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眼中掉落着豆大的淚珠,看到諸葛亮這番模樣,饒陽公主急的大哭,連忙叫奴仆前來,讓他們叫來醫師。
“我要去見天子...我要去見陛下...”
諸葛亮掙紮着,從饒陽公主的懷裡掙脫出來,搖搖晃晃的朝着屋外走去,奴仆們連忙跟上,扶着他。
“準備馬車!
!
”
奴仆們立刻準備好了馬車,饒陽公主與諸葛亮坐了進來,饒陽公主哭着說道:“我們先去見醫師,好不好,我們先去見醫師...”
“不,要見天子,要見天子...”
饒陽公主帶着諸葛亮一路沖向了皇宮,趕到了皇宮門口的時候,宿衛剛要阻攔,饒陽公主便彈出身來,怒吼道:“何人敢攔我!
!
!
”,看到饒陽公主,宿衛們也慌了,不敢阻攔,竟讓她進了皇宮,扶着諸葛亮,饒陽公主滿頭大汗,朝着厚德殿走去。
韓門很快便趕到來,看到諸葛亮的模樣,連忙令小黃門扶持,卻被饒陽公主一把推開。
還沒有到厚德殿,饒陽公主便看到了天子,隻見天子怒氣沖沖的,手持一把劍,帶着一群黃門便沖了過來,看到了饒陽公主扶着的諸葛亮,天子這才沒有了憤怒,将劍收好,方才,他聽聞饒陽公主哭着闖進皇宮,還以為是諸葛亮欺負她,拔起劍就沖了出來。
“這是怎麼啦?
”
“陛下,陛下,我師君在甯州,給甯州下令罷,救救我師君,莫要讓他犯傻...救救他!
”看到了天子,諸葛亮頓時叫了起來,他知道師君的為人,若是師君手刃了仇敵,他就絕對不會繼續活着,他定然會也結束掉自己的性命,要趁着他還沒有動手,讓甯州官吏們将他攔住!
天子知曉了事情的大概,皺着眉頭,連忙吩咐了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去通知甯州刺史程昱,找到交州刺史劉默,嚴密保護,送到雒陽來!
另外,将劉默的仇敵也一同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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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又是連忙拜謝天子,這才站起身來,面色漸漸緩和。
師君啊,亮求你了...千萬不要出事...不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