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拈絮撏綿,裁幾片大如拷栳。
見林間竹屋茅茨,争些兒被他壓倒。
富室豪家,卻言道壓瘴猶嫌少。
向的是獸炭紅爐,穿的是綿衣絮襖。
手拈梅花,唱道國家祥瑞,不念貧民些小。
高卧有幽人,吟詠多詩草。
林沖踏着瑞雪迎着北風飛也似奔到草場門口開了鎖,入内看時,暗暗叫苦——那兩間草廳已被大雪壓倒了!
鑽進破屋,看了看已滅的火盤,拽出一條絮被,林沖尋思:“怎地好?
”
想起離這半裡路上有一古廟可以安身,林沖暗道:“我且去那裡宿一夜,等到天明,再作理會。
”
把被卷了,花槍挑着酒葫蘆,依舊把門拽上,鎖了,便向那山神廟走去。
入得廟門,再把門掩上,傍邊有一塊大石頭,搬過來倚住了門。
再一看破畝,殿上塑着一尊金甲山神,兩邊一個判官、一個小鬼,側邊堆着一堆紙。
林沖把槍和酒葫蘆放在紙堆上,将那條絮被放開。
先取下氈笠子,把身上雪都抖了,又把早有五分濕了的白布衫脫将下來和氈笠一起放在供桌上,然後把被扯來,蓋了半截下身,之後一邊喝着葫蘆中的冷酒、一邊啃着硬冷的牛肉。
正吃時,隻聽得外面必必剝剝地爆響,林沖跳起身來,就壁縫裡看時,隻見草料場裡火起,刮刮雜雜的燒着。
但見:
雪欺火勢,草助火威。
偏愁草上有風,更訝雪中送炭。
赤龍鬥躍,如何玉甲紛紛;粉蝶争飛,遮莫火蓮焰焰。
初疑炎帝縱神駒,此方刍牧;又猜南方逐朱雀,遍處營巢。
誰知是白地裡起災殃,也須信暗室中開電目。
看這火,能教烈士無明發;對這雪,應使奸邪心膽寒。
林沖拿了花槍,就要開門去救火!
可就在這時,隻聽得外面有三個人腳步響,并且直奔山神廟而來。
用手推廟門,卻怎麼推也推不開,三人便在廟檐下點了一堆火。
其中一人道:“這條計如何?
”
一個應道:“虧得管營、差撥兩位用心!
回到京師,禀過太尉,保你二位做大官!
”
又一個道:“小人直爬入牆裡去,四下草堆上,點了十來個火把,想走那裡去?
”
那一個道:“這會應已燒個八分熟了!
”
又聽得一個道:“便是逃得性命,燒了大軍的草料場,也是個死罪!
”
又一個道:“我們回城裡去罷。
”
一個道:“再看一看,拾得他一兩塊骨頭回京,府裡見太尉和衙内時,也知道我們真完備了此事。
”
林沖很快就聽出了這三人分别是差撥、陸謙、富安,自思道:“天可憐見我林沖!
若不是倒了草廳,我準定被這厮們燒死了!
”
林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猛得踢開石頭,挺着花槍,左手拽開廟門,大呵一聲:“潑賊那裡去!
”
三人都驚呆了,以至于連腿都邁不開!
林沖舉手一槍,先撥倒了差撥!
陸謙乞道:“饒命!
”,卻是一步也邁不開!
富安掙紮着跑了不到十步,被林沖從後面趕上,後心隻一槍,就搠倒在雪地,皿染雪地紅!
翻身回來,陸謙才跑出去了三四步!
林沖喝聲道:“好賊,你待哪裡去!
”,抓槍橫掃,就将陸謙打翻在雪地上!
把槍搠在地裡,林沖用腳踏住陸謙兇口,呵道:“潑賊,我自來又和你無甚麼冤仇,你如何這等害我?
”
陸謙哭道:“不幹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來!
”
林沖罵道:“奸賊,我與你自幼相交,今日倒來害我,怎不幹你事?
且吃我一刀!
”,便把陸謙上身衣服扯開,抽出尖刀向心窩裡隻一剜,七竅迸出皿來,将心肝提在手裡!
回頭看時,差撥正爬将起來要走!
林沖沖過去按住,呵道:“你這厮原來也恁的歹!
且吃我一刀!
”
将差撥戳死後,又将差撥的頭割下來,挑在槍上。
回來,把富安、陸謙的頭都割了下來。
把刀搠在地裡,将三個人頭發結做一處,提入廟裡來,都擺在山神面前供桌上,再穿了白布衫,系了胳膊,把氈笠子帶上,将葫蘆裡冷酒都喝盡了,提了槍,便出廟門一路向東……
……
說時殺氣侵人冷,講處悲風透骨寒!
那雪越下越大,林沖身上單薄,當不過那寒冷,一步高,一步低,踉踉跄跄不知走了多久多遠,被一股猛烈的寒風一吹,林沖随着那山澗邊倒了!
掙紮了又掙紮,林沖到底還是沒能站起來!
看着天上飄下的鵝毛大雪,幾滴滾燙的淚水從林沖的眼角滾落……
……
也該林沖命不該絕!
柴進府上的幾個莊客路過山澗救了林沖一命。
等林沖再睜開眼睛,看到的正是柴進!
柴進問:“教頭為何到此?
”
林沖慢慢坐起,道:“哎!
一言難盡!
”,然後林沖就把火燒草料場一事告訴給了柴進。
柴進聽罷,道:“兄長如此命蹇……但請放心,這裡是小弟的東莊,且住幾時,然後再做商量。
”
叫莊客取來一套衣裳,又叫林沖從裡到外都換了一身新,然後請林沖去暖閣裡坐定,再然後安排酒菜款待林沖。
自此林沖便在柴進的東莊上住了五七日,不在話下。
卻說滄州牢城營裡管營首狀告林沖:林沖殺死差撥、陸虞候、富安等三人,放火沿燒大軍草料場!
州尹大驚,随即押了公文帖,仰緝捕人員将帶做公的,沿鄉,曆邑,道店,村坊,四處張挂,出三千貫信賞錢,捉拿正犯林沖。
林沖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找到柴進道:“非是大官人不留小人,隻因官司追捕甚緊,排家搜捉;倘或尋到大官人莊上,猶恐負累大官人不好。
既蒙大官人仗義疏财,求借林沖些小盤纏,投奔他處栖身,異日不死,當效犬馬之報。
”
柴進道:“既是兄長要行,小弟有個去處,作書一封與兄長前去。
”
林沖道:“若得大官人如此周濟,教小人安身立命。
隻不知投何處去?
”
柴進道:“是山東濟州管下一個水鄉,地名梁山泊,方圓八百餘裡,中間是宛子城、蓼兒窪。
如今有一群好漢在那裡紮寨聚義替天行道。
為首之人乃是小弟之前跟兄長說過的天底下一等一的好漢——鐵棍至尊李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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