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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教義

農夫三國 蒼山虎 3409 2024-01-31 01:11

  初冬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趙雲站在雒陽街頭,看役民們清掃街道。

  自從李傕誅樊稠,西涼衆相互猜忌甚深,軍紀越發敗壞,三輔之地官民盡受其害,争相外逃,河東白波賊固然得趁機壯大,河南郡亦有不少難民逃入。

  河南安穩,雖有四等民之策阻大族,百姓卻盡愛,之前有張濟兵馬駐弘農,阻擋百姓東奔之路,來者還甚少,待張濟軍往南陽去,東來的難民便如cháo而至,每rì函谷關外都要排起長長的難民隊伍,或拖家帶口,或孑然一身,多的一天甚至有上千人,連續一兩月下來,郡中又添數萬人口。

  河南地狹,這些逃難來的民戶已再難容下,便由官府牽引,将其等安置往新納入的河内,由杜畿接手。

  因有袁紹與白波賊威脅,亦要防并州匈奴襲擾,如今河内之地,正趁着農閑組織人手四處構築塢堡作民屯地。
鄧季前世在電視上看過福建土樓,與杜畿研究過一番,定下用泥土與石塊夯實的高層圓形樓塢,每屯百戶民,共築兩樓,相距隻十步,賊來時可協防共守,以待蕩寇軍援救。

  此法在河内已獲成功,有杜畿教導方成,河内民盡稱此土樓為“杜公塢”,再糾正不回,還好鄧季不與杜畿争功,聞之隻是一笑。

  此等新居,亂世中求生者都甚喜,然全郡俱建,工程量亦浩大,全部完成估計得一兩年。
正急缺人手,如今河内本地民戶、河南牽引往之難民、蕩寇軍卒兵。
盡忙着此事。

  多數難民已到河内去,雒陽城中卻也沉積下不少單身者,不成戶雒陽便不給予安置,也無法向官府賒欠糧食,隻好散在兩郡各縣為役民,先讨些生活。

  故此,最近雒陽城中役民都是一口的關中話,将專供役民居住的十幾排大屋子住得滿滿的。

  往河内去的役民。
與建“杜公塢”自不缺活計,隻是那邊活重,jīng壯盡已遣去了,留在河南境内多為老弱與婦孺。

  趙雲今rì進雒陽城,本非來看役民們做事。

  農閑時節的午後,正是草堂中出來的少年們比鬥最激烈時候,校場中每rì都有好幾幫少年人在戲耍。
趙雲今rì本yù再去旁觀,看看少年中有沒有特别耀眼出衆的,歸來時又可順路賞河邊雪景,卻在這街道上停留了下來。

  入河南久了,各城内每rì有大批役民清掃街道并不足為奇,使得趙雲駐足的。
乃是其中幾人之言談讓他關注。

  “皇甫将軍太尉之職又被免,朝中此後倒讓李傕、郭汜輩西涼賊盡猖狂!

  開始說話的是位略顯肥胖的中年男子,大概是出自富貴之家,如今雖落難淪為役民,蓬頭垢面的。
衣衫上抹着厚厚一層油漬、灰塵,質地卻上佳。
手、臉裸露出的肌膚也白嫩,手中拿着掃帚,有一下沒一下地在街道上胡亂劃拉,一看就不是個慣做活計的。

  估計是為了體現自己的與衆不同,中年人才将這消息拿出來分享,隻可惜大家都是役民,亂世中得逃殘身,對一rì三餐的關注可要遠勝朝堂中事,除了街道邊路過的趙雲突然停下腳步外,并沒人搭理他。

  “你等不信?”看周邊役民都隻顧着自家手中活計,中年胖子面上有些挂不住,又解釋道:“前rì我族叔亦入雒陽,他在長安城内行商多年,與幾位釁門可都交好,帶來的消息定然不會假!

  還是沒有人理他,胖子便有些惱羞成怒,手中掃帚狠狠地拍打下,使剛形成的薄薄一層積雪四濺,口中咒罵道:“掃!
掃!
掃!
一群隻會清掃的吃貨!

  “哼!
”聽他咒罵,役民中亦有人不幹了,前端一位身材臃腫的婦人轉頭罵道:“我等便隻是吃貨,靠的也是自家力氣,比你這隻會混rì子的懶物要強十倍!

  被當衆呵斥不說,對方居然還是名婦人,中年胖子也隻是外強中幹的,漲紅了臉,好半晌方回道:“我不與婦人一般見識!
我族叔通賬目,入雒陽才兩天,已在甄氏商鋪中尋到活計做,不數rì便能落下戶,我随他入戶去,自與官府借糧過活,有他照拂,難不成還與你等一起再做這役民麼?”

  “呸!
盡想好事!
”這次發言的是一名須發盡白的老翁,他生氣道:“河南地連郡守親族都分拆安置各縣,豈能容你輩再寄食他人?你等壯年,除非尋老、弱、婦組戶,否則休想得入戶籍!

  “阿翁,我等中數你入河南最久,此言可當真?”

  “已快入土之人,假話诳你等何益?”

  聽老翁說得笃定,中年胖子頓時便有些焉,他先前說話本來就是要将此事在役民中炫耀,最後自家卻受了打擊,再不言語,倒是有調皮的指着先前斥他的臃腫婦人笑道:“我觀兩位倒登對,若依阿翁所言,閣下還不如與其匹配,再尋一老一少,新組成戶還得快些入戶!

  臃腫婦人雙眼在中年胖子身上飛快一掃,頓怒道:“眼瞎的!
我如何與此阿物登對?”

  中年胖子被他們嗆得不行,周邊人盡笑,趙雲聞得後面不是朝堂中事,已yù走開,突又聽人問道:“朱隽方免太尉才數月,為何皇甫嵩又免職?你可知因由?”

  有人問話,趙雲才又止住,轉頭時,見發言相問的是一名扶帚男子,卻瘦弱得緊。

  中年胖子得人解圍,頓時大喜,沖問話者誇道:“自然,我族叔曾言,數rì前天現流星,乃不詳之兆,故天子免太尉!

  “流星?”先前沒人關注,聽到這個幾名掃地的役民頓都吓得一跳,齊問道:“緣何我等不知?”

  逢此亂世,聽聞又有異象,衆役民屬于習慣xìng惶恐,胖子卻一掃頹廢,得意洋洋道:“流星墜時,約莫在四更時分,你等當正酣睡不知外物,若非朝中傳出,幾人能知曉?”

  “前有rì食,後為流星,天jǐng頻繁,大漢難不成真要亡?”

  “不差!
朱隽、皇甫嵩忠良輩,天尚不佑!
朝廷獲罪于天,不誅李傕等賊,卻以忠良抵罪,可見漢室當亡!

  若在太平盛世,幾個百姓敢議論朝廷快亡?然天下已是這般模樣,自家等生死難料,還有什麼好忌諱的?役民們再顧不得清掃,亂紛紛議論起來,又有人問道:“若漢室亡,何者替之?”

  “你莫非未曾聞‘代漢者,當塗高’?”

  “此語天下盡有傳,然可解何意?”

  “不解!

  衆人正議論紛紛,不妨一名衙中差役已踏雪行到此地,見狀大怒,厲聲喝道:“鄧使君憐你等無衣食,方許以役事自救,給你等活路走!
你等不知感恩,為何散于坊中?郡中今罪民正多,可是我河南尋不到人做事?”

  衆役民盡被吓得噤聲,先前斥中年胖子的臃腫婦人忙沖差役賠笑道:“好叫差官得知,是此人言及rì食、流星事,引我等驚惶,方未再顧及活計!
他又最懶,隻差官至時假樣出力,平rì裡盡無賴!
望差官明察!

  言語間卻是已将中年胖子出賣得幹淨,吓得胖子魂飛天外,白着臉辯道:“婦人之言不可信,我亦有出力!
亦有出力!

  隻是他平rì的懶模樣着實惹人厭,看不順眼者盡多,又恐方才事為差官責罰,禍水東引,便有數位出頭替婦人作證,又将先前語言再重複一番,差役便冷笑道:“我聞使君曾言,rì食、流星盡為天象,與人何幹?諸位恐惶何來?皇甫嵩、朱隽乃國之棟梁,天下誰人不知?朝中隻因天象便免重臣,實是可笑!

  眼前差役雖捏着自家生死,聽到這話臃腫婦人卻顧不得,駁道:“天狗食rì、夜降流星隻曾聞祖輩言過,我等小民便是百年也不曾見!
若非朝廷獲罪于天,如何現此異狀?”

  “我太平道教衆,隻信大賢良師,可以醫術仁心救民于水火,”差役對臃腫婦人冷笑道:“其餘鬼神為虛妄,天象為自然!

  聽聞差役之言,莫說臃腫婦人,便是留足一直旁觀的趙雲也不由大怔,前些年冀州鬧黃巾最兇,太平道之名趙雲自然也熟得緊,這般教義卻是初聞。

  河南郡中許多人出自黃巾惡賊,有太平道流傳并不足為奇,隻是他們平rì裡并不喜顯名,畢竟已是官身,除衆多女醫匠外,餘者皆閉口不談教中事。

  趙雲卻不知,自前番河南因rì食大傳焦氏為妖孽,後又聞朝中免太尉,鄧季便與三崤山中教衆聚義過,言此等皆謬,實不足信,已将“教衆隻當信大賢良師,其餘鬼神為虛妄、天象為自然”之語定為第一條教義,女醫匠們走家串戶時,已盡傳開來。

  站在街中的差役見衆人被自家吓住,其等非太平道徒,也無心為他們去盡釋教義,隻對中年胖子道:“你平rì既偷懶,今rì雇請之費便再無,此後三rì減半;待明rì來此,我劃地與你獨掃,免得又混賴!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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