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天子始終是兩路人,人家鐵心要走也沒必要再留,田豐去之後,鄧季并未再派人攔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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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知這位少年天子看清曹操亦是枭雄之心,待漢室不比我鄧慕安好時,将又是什麼感觸?
聽聞天子百官等竟然走來兵營,曹操、荀彧等自然喜出望外,恭敬将其等迎入。
進曹營,得萬餘兵馬保護着,天子這才得稍安,隻是鄧季地界内還是讓他感覺不自在,又催促曹操速離。
天子到手,河南之行已達到最佳效果,曹操自然也沒有再留的必要,遣使向鄧季告罪過後,次日便領兵護聖駕出城。
直到過得洛水,與夏侯惇等合兵一處,除有蕩寇軍一直陪同監視外,河南果然未生任何事端,曹軍上下才得松懈下來。
渡洛水後才剛過未時,時間不早不晚,不過若拔寨啟行,走不得多遠又要再停紮營,曹操便令今日便停下,待明早再複啟行。
曹昂先前随夏侯惇駐于洛水南,未曾随進雒陽,蕩寇軍在側,恐惹事端,一直憋在軍營中不敢外出,待父親等安然歸來,方才得松口氣。
如今有帝後與百官在,曹操對其等很是恭敬,軍中便多了幾分肅穆莊嚴,出入不便,曹昂不甚喜。
早聽聞鄧季治後,河南風俗與别處大不同,如今身臨其境,不往體會一番卻有些遺憾,便往告曹操,欲出營往鄉中去看看民生。
次子曹铄剛夭折不久,三子曹丕今年才十歲。
對于曹昂這文武皆能的長子,曹操還是很疼愛的。
曹昂生母劉夫人死後。
便交由無子的正室丁夫人撫養,弱冠後使他舉孝廉,又随時帶在軍中言傳身教,是有立嗣之意。
鄧季算是友好,聽長子要出去遊走一番,曹操便叮囑道:“不可去遠,當早歸!
此地究為鄧慕安治下,不可似在兖州随意!
”
時間不夠多。
曹昂亦未打算去遠,隻是來時曾見道左數裡地外有一民屯,他隻想去看看便回,歸兖州後亦好說與養母丁夫人聽的,應諾過後,便領數十護衛出營。
到營門時,為堂兄曹安民撞見。
問及因由,亦在軍中呆不住,便一起往去。
蕩寇軍随在側,卻也隻防曹操大軍生事,這般數十人的小隊伍,隻要不擾民。
倒也不會去管。
此地在洛水之南,屬河南偃師縣所治,曹昂等所進的民屯,也隻有百戶人家,見到他們為外來者。
又有甲胄在身,俱都警惕得很。
不似對來訪的白牌客人般,并不肯親近多言。
連問幾人都是這樣,曹昂、曹安民不由失望,隻好牽着坐騎四處看過,好在也無人來管他們。
河南之地果于别處不同,有童子舞戟挽弓,有女子跨馬而行,有殘疾之監察,足讓二人啧啧稱奇。
看一圈下來,安民扯着曹昂,不忿道:“我等軍中尚缺坐騎,此地農家卻多養有馬!
”
曹昂點頭,知道他父親擴虎豹騎,隻缺戰馬為用,至今隻得六千騎。
他倆走一圈下來,所見農家卻幾乎每戶盡有馬匹,小小一個民屯便有百餘匹成年馬,雖多是劣馬不可用,卻也讓他等眼饞得緊。
他等卻不知,這個民屯中百姓是雒陽再分出的新戶,多是當年自涉侯國随鄧慕安南下的,本就比其它屯要富裕,又在河南安居得久,牲畜繁衍便多。
亂世中,便是做農事大半人家也愛用馬,耕地逃命兩不誤,牛反而不喜,若非每戶隻許有兩頭大牲畜,多出的要賤價換回給官府,數量還要遠遠高過此數去。
隻是對于嚴重缺乏戰馬可用的曹軍來說,虎豹騎中便是劣等馬也可勉強充坐騎用,鄧慕安卻隻一民屯内便有百餘匹,仔細挑選下,還能充軍用的也當有二三十之數,貧富差距如此,如何能不眼紅?
羨慕一會鄧慕安,走走看看,曹安民又扯曹昂衣袖:“子脩,速觀好馬!
”
曹昂順他所指看過去,一位駝背老人正牽着三匹馬兒自屯外慢悠悠行入。
老人的三匹馬兒馬背上都馱着大捆的柴禾,首尾用麻繩系在一起,駝背老人牽引甚便。
這三匹馬中,後兩匹牙口甚小,隻能勉強算得成年,倒無什麼出奇的。
當先一匹成年青花大馬,卻比同類要高出一頭去,四蹄混圓粗大,一看就知是爆發力急強的。
觀此馬形态,其駿尚還在二人坐騎之上,身為曹操親眷坐騎還不如一老農,曹安民不由哀道:“如此良駒,竟執于賤農手,蹉跎老死于田中,豈不可恨?
”
言畢,他便當先行上去,曹昂頓吃一驚,恐他惹事,忙領護衛們随後跟上。
曹安民等突然圍上前,三匹駝柴禾的馬俱有些不安,扯頸嘶鳴了兩聲,抖落掉背上不少柴禾。
老人見數十披挂陌生甲胄的人圍上來,也受驚吓,身子不由往後縮了下。
站近觀看,青花大馬更見不俗,曹安民越見越愛,心癢得緊,好半晌後,自懷中掏出一小塊赤金來,遞與老人道:“老丈,此馬賣于我!
”
見曹安民非莽撞行事,曹昂方才心安,亦立于旁看這匹好馬。
駝背老人就是谷老焉,當初與鄧仲家并戶的那位。
他孫婿吳樸今歲入選勇卒,連得過四關,已定往新建的趙雲校為百人将,不過其軍最近尚在訓練騎術,無甚大事,又逢十斤臨盆,初冬時産下一女,便請得休假,要開春後才去上任。
伸到眼前來的手掌上托着小塊赤金,谷老焉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皺眉回答道:“河南牛馬,并不許外賣!
”
曹安民笑指曹昂道:“此乃孟德公長子!
我等兖州與你家鄧使君盟好,便賣一馬與我等,他亦不好怪罪!
老丈若不信,可留字據與你,亦或随往你等河南監察處明證?
”
谷老焉又搖頭,拒絕道:“此馬為我孫輩坐騎,任誰亦不賣!
”
還未從鄧仲家分出來時,數年積攢下的錢糧已多,為防分家後無好牲口用,谷老焉便與别家先換兩頭小馬駒養着,如今剛堪使用,便是後面的兩頭小馬。
最前的青花大馬卻是吳樸入選勇卒連過四關後,軍中賜下,因是百人将坐騎,又嘉獎這位連過四關的小子,所選自然要神駿得多。
因為天寒,家中柴禾快盡,谷老焉欲多尋些回來,便連它一并拉去。
可憐上等駿馬,本該馱勇士馳騁疆場的,此時亦改為老農背薪,惹得曹安民為其抱不平。
見老頭隻是不賣,恐為嫌金不足,又或不識得金子為何物,曹昂扯下自家腰間玉佩,一并放在曹安民手上,助語道:“此玉渾體透明,可稱得貴物,添之與你換青花馬如何?
”
“任你何物,此馬不售!
”說完這一句,老頭不再理他們,回身去拾撿地上落柴。
之所以肯低聲下氣對一名鄉農好言好語相商,隻因此地為鄧季治下,不敢太過放肆了,若改在他處,對此等賤民曹安民如何會有這般好脾氣?
連曹昂出面亦被不留情回絕,曹安民頓時無名怒火騰地升起,提足一腳蹬在谷老焉駝背上,罵道:“無知老貨!
”
他等在屯中四處轉悠、圍住谷老焉說話,屯民中亦有不少眼光随着,見此一腳下去,頓時俱鼓噪起來,又有人放聲怒喝。
“壞事也!
”
曹昂見不妙,欲扯曹安民走人。
曹安民不顧,将金、玉俱仍在地上,喝道:“此為買馬錢!
”
自以為已給過錢,伸手要将青花馬背上柴禾拽掉,谷老焉已爬起來,扯他手臂道:“此馬不賣!
”
曹安民暴怒難抑,拔劍回身便是一刺,劍刃頓沒入老人兇口去,拔出後又複再補刺兩劍。
妻子産下個女兒,趁軍中尚無事,吳樸便待于家中相陪。
阿爺操勞一輩子,卻尚不肯歇息。
早晨起往山中尋柴禾時,吳樸本欲代他去,卻為老人所阻,要吳樸在家多陪陪妻女。
自小被谷老焉帶着掙紮求活,再得養大,這份情已非尋常可比。
吳樸雖有力氣,卻拗不過老人,隻得随他去。
隻是今日不知為何,眼皮老是跳得厲害。
看天色已不早,十斤生産沒多久,舍不得使她做飯,阿爺想來也快歸家,吳樸便撸袖準備到廚下先準備吃食。
突然,屯中比他小兩歲的少年林勇撲開房門,闖進來大叫道:“吳百将!
數十曹軍于屯門處圍住你阿爺呢!
”
吳樸心中“咯噔”一聲,見裡間十斤亦放下襁褓中孩兒出來,忙對她道:“你無需出門,我去看!
”
其餘都來不及拿,隻廳上取下慣用的長戟,便與林勇出門,急忙往屯門處狂奔。
待能看見屯門時,谷老焉剛被對方一腳踹倒。
吳樸大聲怒吼,領着林勇發足疾奔過去,屯民們也在尋器械往這邊聚,可是屯門處曹軍并不在意,他們已經準備跑路了。
谷老焉從地上爬起來,伸手去攔那曹軍将領,然後就在吳樸眼中,被對方連刺三劍,無力地倒跌下。
駝背的谷老焉倒下,便如心中的一座大山崩塌。
然後,吳樸這個小胖子便迸發了生命中最大的憤怒。
曹安民還未騎上青花,小胖子已發瘋般沖進去,長戟揮出,月牙戟刃從兩名曹軍脖頸中劃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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