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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病房裡隻剩下這兩兄弟時,雷洪飛索姓也爬到了床上,和風影樓并排躺在并不算寬敞的病床上。
用最舒服的動作斜靠在背後的牆上,雷洪飛眼睛盯着天花闆,道:“現在就你我兩兄弟了,兄弟之間就應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要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問吧。
”
風影樓的确有問題要問,他盯着雷洪飛的臉,小心翼翼的道:“雷洪飛哥哥,你和外公合好了?
”
“嗯!
”
在兩天前,要是有人告訴雷洪飛,他會和外公消除隔閡,甚至改變戶籍裡的資料,跟着外公姓薛,雷洪飛一定會說對方扯淡到家,可是在這兩天時間裡,他不但搬進了雷明擇将軍的那幢别墅式建築裡,更接受了雷明擇将軍的諸多安排。
面對一名手握軍權,在軍政兩界影響力無可估量的集團軍軍長這種後台,面對自己兒子無可辯駁的累累罪證,就連主管這個城市行政司法的副市長也沒有辦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本來就理虧的情況下,一名副市長和一名帶軍有方,教導出來的部下,可謂桃李滿天下的王牌集團軍軍長正面死磕,他絕對沒有任何勝算!
在楊牧和副市長秘書的陪伴下,雷洪飛趕回自己租住的房子那裡,在所有人小心翼翼,隐含着畏懼的目光注視下,雷洪飛看着楊牧用漫不經心的态度,随手撕掉了由公安機關貼在門上的封條,當他走去,打量着這間隻有十二平方米大小的蝸居時,雷洪飛突然呆住了。
這個小小的蝸居,盛載了他幾年不堪回首的人生,盛載了他太多、太多的喜怒哀樂,更盛載了太多太多掙紮在社會最底層的弱者,滿腔的不甘與憧憬的未來。
而他貼在牆上的雪兒,依然在對他露出一個甜甜的,天真無邪的笑容,而站在雪兒身邊的自己,唇角,依然帶着曆盡人間百态,依然玩世不恭的灑脫。
取出打火機,慢慢将他和雪兒的相片,一張張的燒掉,眼睜睜的看着它們在火苗的輕舔中,一點點的扭曲,一點點的變形,直至變成再也沒有任何意義的黑色紙灰。
雷洪飛最終雙手空空的走出了這間他生活了幾年時間的地方,他什麼也沒有帶走,不,也許他帶走的,就是曾經貧窮與困苦時留下的悲傷的、甜美的、憤怒的、快樂的、委屈的,五味陳雜的記憶與人生經曆!
雷洪飛從這間屋子裡走出來,當他轉身像以前一千多個平常的曰子一樣,認認真真的把大門關好關緊的時候,他輕輕吐出了一口長氣,當他昂起了自己的頭,在楊牧和副市長秘書的左右陪伴下,大踏步走下長長的樓梯,走出這個小小的院落時,他再也不是那個隻能靠出賣自己的肉體,去換取生存空間,除此之外别無他法的男孩!
曾經和他有過幾夕風liu的房東太太,隻能在一旁偷偷的打量着,她竟然不敢迎視雷洪飛的那雙眼睛。
不是因為雷洪飛身後的那個兩個人,代表了對她而言過于強大的權力,不是因為停在院子外面的汽車,已經說明了太多,而是在這個時候的雷洪飛,身上已經多了一種如此耀眼,如此令人不敢逼視的光芒。
也許,雷洪飛本來就是一把劍!
隻是現在,有人幫他把上面的浮塵給擦盡,讓他終于可以一展鋒芒了。
“你可千萬不要認為,我這個哥哥是因為活命,或者貪羨所謂的高品質生活,才會和外公合好,我雷洪飛沒有那麼賤!
”
雷洪飛低聲道:“以前我一直理所當然的認為,是外公不對,我根本就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在我的眼裡看來,我們母子落難的時候,他幫我們明明就是舉手之勞,卻可以在冷眼旁觀,早就把親情抛到了一邊。
可是直到這一次,你為了我身負重傷,我必須留下的時候,才終于能夠平心靜氣的了解一切。
雖然心裡難受得要命,雖然郁悶得想抓起機關槍跑到大街上見人就打,可是我仍然在第一時間喊了他一聲外公。
因為,男人就要恩怨分明,外公沒有錯,我就不能遷怒于他!
”
“還有,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那個爸,也許并沒有死。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們有父子重逢的機會,無論是于公于私,我都很可能親手斃了他!
”
聽着如此驚人的宣言,風影樓卻依然四平八穩的躺在那裡,即沒有出言附和,也沒有搖頭反對,雷洪飛略略驚詫的低下頭,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好氣又好笑的發現,這位結拜小弟,發現把腦袋枕到他的兇膛上,找到一個很舒服的位置,枕着枕着,聽着聽着,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竟然無恥的睡着了!
第二天,風影樓的病房裡又迎來了第三位訪客。
看着那一張即熟悉又陌生的臉,風影樓的呼吸猛然粗重起來,這位來訪者雖然手裡拎着大袋孩子都會喜歡吃的零食,但是風影樓又怎麼可能忘記,在他手裡捏着打火機,腳下倒着裝滿汽油的塑料桶時,這個閃電一樣沖上來的男人,身上那股瞬間就刺穿風影樓心髒的最淩厲殺氣?
感受到兒子那份發自内心的畏懼,就連坐在床連拿着一把小刀削蘋果的母親,也對這位中校來訪者,産生了一股下意識的敵意。
而一向長袖善舞,無論怎麼被人當面排擠,也能在臉上硬揚起一絲笑容的風紅偉,目光剛一落到這位來訪者的臉上,隻說出一個“你”字,他整個人就徹底呆住了。
驚愕,不解,開心,希望,激動……各種複雜的情緒,更像走馬燈似的,在風紅偉的臉上不斷閃爍變換。
看着面前這位官職比自己還高出一級,表情中透着絕對怪異的男人,來訪者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還是那樣的低沉,透着強大和壓迫力,“我們認識?
”
“不!
不!
不!
”
風紅偉用力搖頭,可是他很快就明白,如果用這樣的态度面對這位訪客,很可能會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他迅速補充道:“但是我曾經在軍區醫院特别體檢科見過你,也知道你每年在固定時段,都會來軍區兩趟,我,我,我能大概猜出你的來曆。
”
“如果你能猜出來就更好,”中校把手中的大袋零食交給風影樓的母親,然後伸手指着風影樓,沉聲道:“能不能給我點時間,讓我和他私下談一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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