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曉靜躲在地窖之中,恐懼和緊張的情緒稍有緩和,她便聽到有人在大喊救火,此人對于曾身陷祠堂的喬曉靜來說,一點兒也不陌生,正是那位上了年歲的喬老漢,他的意識已經恢複,可惜此時整個喬家村能夠走動的人都随喬寶财遊行的隊伍去了,正分布于那泥娃身前身後,哪還有人會聽到他的聲音啊?
“天呐!
”喬曉靜偷偷探出頭來,看到祠堂屋頂上的濃煙已經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巨型的火焰,火蛇狂舞,漫天而上,似乎要将暮色中的天空燒化。
祠堂火勢已經到了無法撲滅的地步,總算可以暫時保住那泥娃的性命了,即便喬寶财帶着那些想要通過折磨泥娃而得到快樂的村民趕到,也沒有多大的作為了。
遊行的隊伍正行進于村子的西邊小道,那泥娃被兩個年輕人押着,走在他身前的是一個比他還小的孩子,邊敲鑼邊說道:“快來看啊,這就是殺害親娘的畜生。
為了讓村子裡的年輕人引以為戒,特意押着此人遊村,希望大家不要幹出他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泥娃身後便是看熱鬧的村民,他們熙熙攘攘地跟着向前,形成了一條蜿蜒的長龍。
“聲音太小了,”喬寶财聽到那開路的小孩嗓子都已經喊啞了,聲音也越來越小,遂對身邊的一個中年人說道,“一點氣勢都沒有,怎麼能起到震懾作用?
我看這樣,你去,将他換了,你的嗓子好,腔口又大,喊出來肯定很有震懾力,最适合幹這個事情了。
”
“我不幹。
”那男人竟有些羞怯,說話的時候臉都紅了,眼睛始終不敢正是喬寶财。
“真是沒出息,”喬寶财狠狠地瞪着他,痛斥道,“連小孩子都不如,你看那孩子才多大點,拎起銅鑼就敲,扯開嗓子就喊。
還有那個生姜頭泥娃,那也不大,也是個娃娃,大人不敢幹的事情他都敢幹,膽兒多大。
幹了些啥事,我不說你也清楚。
去,換過來。
”
“我……”那男人支支吾吾、唯唯諾諾的說道,“你讓我湊個人數還行,讓我自個兒站出來當事兒,我真幹不了,你也知道我害怕出洋相,就,就别再為難我了。
”
“白瞎了這一身皮,這麼高的個子,長得還挺排場。
”喬寶财用不屑的眼神瞥了那人一眼,又扭頭對另一側的男子說道,“我們這個遊行,必須得有氣勢,必須得讓村裡所有的人,不管是男女老少,不管是好人壞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懾。
唯有這樣,才能将已經有些渙散的人心重新給聚起來,跟十來年之前一樣,沒有人敢胡作非為……”
“村長,您到底想說什麼啊?
”那男子覺得喬曉靜繞遠了,遂打斷了他的話。
“你也聽到了,”喬寶财微微點了點頭,咳嗽了一聲,對那男子說道,“那慫娃子嗓子都喊啞了,就像個鴨子在人前頭叫着,說了啥東西誰能聽見?
你能不能聽到我不知道,反正他那嗓子那聲音,我是聽不到了。
因此,我想讓你去換一下,由你來敲鑼和呼喊,你的嗓子和腔調我太清楚了,那效果肯定會大不一樣,絕對會有種震撼人心的感覺。
”
“你真想讓我去?
”此人聽不得好話,聽到村長喬寶财誇了兩句,整個人都要飄了。
“趕緊去吧,”喬寶财笑着說道,“我已經很期待聽到你的聲音了,大聲說,讓所有的人都聽到我們此次遊行的目的,讓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你的聲音帶來的震撼。
”
那人笑着點了一下頭,随之消失在了浩浩蕩蕩的人潮之中,不大一會工夫,從隊伍最前頭傳來了他高亢的聲音:“快來看啊,這就是殺害親娘的畜生。
為了讓村子裡的年輕人引以為戒,特意押着此人遊村,希望大家不要幹出他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殺了這個畜生……”看來喬寶财換人取得了不錯的效果,那人話音剛落,人群中便有人回應了一聲。
随之,其他的村民們自發喊道:“殺了他,殺了他……”
那場面異常壯觀,衆人共同發聲嘹亮有力,震耳欲聾。
“你聽聽大家的聲音,沒有一個人同情你。
”押赴泥娃的一個年輕人說道。
“同情?
誰會同情一個連自己的親娘都敢殺的畜生泥?
我敢保證,在場沒有一人不想扒你的皮抽你的筋,你看看大家的情緒,聽聽他們的聲音,沒人不想弄死你的?
你啊,就老老實實跟我們轉吧,轉完了,到了祠堂你也就到頭了。
”另一個年輕人咬牙說道。
“哈哈……”此二人竟然相繼笑了起來。
誠然,整個人潮之中絕大多數人都想看着那泥娃死,而且他們都想看着那泥娃嘗遍所有酷刑,受盡所有折磨,而後再在不斷掙紮和痛苦中死去,但卻有一人并不想看到這些,此人就是一直跟在喬寶财身後的喬雙喜。
喬雙喜總想救泥娃,他認為泥娃罪不至死,盡管他殺死了自己的母親。
可遺憾的是,他已經跟着喬寶财他們轉了半個村子了,仍然沒有想到拯救泥娃的方法。
“村長,村長,村長在哪兒?
誰見到村長了,村長在哪兒……”就此時,喬雙喜突然聽到歇斯底裡般的吼聲,意在找他的父親,聽這急促的話語,好像遇到了天大的事情。
“誰在找我?
”聽到這聲音,遊行隊伍很自覺地停了下來,村民們分列道路兩側,唯獨喬寶财還站在道路中間,拄着拐杖,前後左右看着。
“村長,村長,”跑過來了一位滿臉滿身漆黑的中年男人,他就像剛才煤堆裡爬出來似的,氣喘籲籲的對喬寶财說道,“不好了,出大事了。
”
“天塌不下來,有事慢慢說。
”喬寶财倒是很鎮定。
“祠堂,祠堂……”那人朝祠堂方向指着,急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祠堂怎麼啦?
”喬寶财上前拍了拍他的後背,着急地盯着此人。
村民們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如同潮水一般向喬寶财湧了過來。
“着了,全着了。
”那人喘着粗氣,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深淺不的臉更吓人了。
“你是說,祠堂着火了?
”喬寶财的一雙眼珠子似乎都要蹦出來了。
“嗯。
”那人猛地點了點頭。
“祠堂裡有沒有人?
”喬雙喜擠了過來,他想知道喬曉靜有沒有生命危險,抓着那人的衣領,盯着那人的臉。
“我,我不知道啊。
”那人搖着頭,并未給喬雙喜一個肯定的答複。
“祠堂着火了,”喬寶财走到路邊,站在了一塊石頭上,這樣就可以看到更多的人,也能讓更多的人看到他,使他的話更有力量,他顫巍巍地說道,“我們得去救火,那裡可都供着我們的祖宗牌位,不能讓大火燒了啊!
大家聽我說,留兩個人将泥娃押到祠堂,其他人回去,拎上各家水桶,到祠堂去去救火,無論如何也要将火撲滅,将祠堂救下來。
”
“祠堂着火了……怎麼會着火呢……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着火了……難道是紅杏替兒子報仇來了……紅杏剛下葬,祠堂就着火,不吉利啊……”村民們聽到喬寶财的号召,不但沒有趕緊回家,準備去祠堂救火,相反都私議起來,一時嗡嗡聲不斷。
“行啦,”喬寶财怒吼道,“都給我閉嘴,别在這裡胡說八道消耗時間了。
祠堂的火還着着,若是你們都在這兒幹動嘴皮子,别說祖宗的牌位化為灰燼,可能整個祠堂都要化為灰燼了。
趕緊都回去,回去将能滅火的東西都帶上,去祠堂滅火,趕緊,趕緊!
”
如此這般,村民們才各自回家去了。
忐忑不安的喬寶财在兒子喬雙喜的攙扶下,叫那兩個年輕人押赴泥娃一同前往祠堂。
“祠堂,祠堂啊!
”拐上大道,大家便看到祠堂頂上通紅的天空,不多時又看到了祠堂上空的熊熊火焰,祠堂已經成了一片火海,那喬寶财哀歎着,雙腿頓時沒有了力氣,踉踉跄跄,要不是有喬雙喜攙扶,他随時都有可能跌倒。
“為什麼沒人救火?
”喬寶财傷心地問道。
“村裡的人都參與遊行了,誰也不知道祠堂着火了啊!
就算有人沒有參與遊行,看到祠堂着火也不一定有能力将火撲滅。
”喬雙喜解釋道。
“祠堂大白天還好好的,”喬寶财來到祠堂邊上,看到喬老漢失魂落魄地跪在路邊,遂向其問道,“為何突然就着火?
是人為的還是……”喬寶财還是很迷信的,但這一次他言語到此并未接着往下說。
“不知道……”那喬老漢似乎神經出了問題,不斷重複着“不知道”三字,其他的什麼也不說。
村民們相繼來到祠堂周邊,他們有的拎着水桶,有的抱着水盆,正準備打水救火,但見火勢太猛,溫度太高,根本就靠近不了,随即失望地站在了原地。
火蛇狂舞,并且伴随着噼裡啪啦的爆炸聲。
“将泥娃給我拉過去,扔進大火之中,讓他為他娘,為這場大火,贖罪!
”喬寶财自知祠堂已經毀了,既失望又憤怒,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于是想到了泥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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