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内容開始-->喬家村是西北很落後的一個小村落,村子依山而建,道路崎岖難行,與外界沒有太多交集,信息異常閉塞。
人口稀少,約莫三十來戶人家,其中七成以上人家都姓喬,這也許就是為什麼要叫喬家村的緣故吧。
小山村地處溝壑縱橫,風塵繞梁的低窪地帶,村裡雞犬之聲悠揚,淡淡的炊煙和恬靜的房舍坐落于此,極像丹青大師筆下的山水畫作。
一年四季,一方黃土,一股狂風,一片村落,幾戶人家,牛羊牲畜,野鴉蟲鳴......
喬曉靜就出生在這個小山村裡,生活環境所限,她唯一出外玩耍的地方就是村子背後的那道山梁,她不是喜歡爬山,也不是想搞清楚山背後到底是否住着神仙,而是小小的山村,出門到處都顯得窄小,似乎隻有這道高高在上的山梁還顯得敞亮些。
從一出生,喬曉靜就特别受父親疼愛,時常騎在父親的脖子上,陪着父親下地幹活,抑或收工回家,原本都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卻因她是個女兒身,也惹得很多是非。
村民看到喬良一個大男人整天将一個丫頭片子扛在頭上,雖然不在明面上說什麼,卻時常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三道四,這喬良隻做自己,總是一副閑言碎語與他無涉的姿态。
孩子們的想法沒有大人那麼複雜,也不像大人,凡事都往複雜的地方想,都往龌龊的地方去想,他們想法簡單---為啥他們的父親從來不會這樣待他們?
而他們似乎也從來沒有想過,确切地說,不敢去想騎在父親脖子上。
每當看到喬曉靜騎在喬良的脖子上,那些個孩子們的眼神中無不滿含羨慕之色,喬曉靜則一副春風得意、神氣十足的樣子,對着他們隻是淡淡的一笑而過。
畢竟重男輕女的傳統思想根深蒂固,女兒家在那樣的時代是沒有什麼社會地位的,這已經延續了幾年前,一朝一夕有所改變是多麼困難的事情,然而喬曉靜卻不同,她完全享受到了作為一個女孩子根本享受不到的快樂,甚至有些男孩子也不一定能有她過得快樂。
後來,喬良竟然做出了更為大膽更為“傷風敗俗”的事情---有一次,父親喬良帶着喬曉靜下地幹活,跟平時一樣,喬曉靜被留在了地頭上,一個人與飛來的蝴蝶玩耍,與飄來的蒲公英的白絮打鬧,要麼就是玩泥土,總之,就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全憑自己高興。
待喬良他們收工回家的時候,喬曉靜早已累得又渴又餓,和所有小孩子一樣,她也不願意走路回家,這喬良原本打算背她,恰巧看到了不遠處有頭牛,便将女兒抱上了牛背。
起初喬曉靜吓得直哭,喬良一再鼓勵,最終打消了喬曉靜的擔心,勇敢的騎在牛背上。
當時的喬曉靜也就四歲,在村子裡算是不大不小的孩子,但她卻在那個年齡段便創造了喬家村有記錄以來的一個先例,那就是唯一一個“敢”騎在牛背上走路的女娃子。
這裡的“敢”不是指的膽量,而是魄力,一種挑戰祖宗陳法的魄力。
當喬曉靜騎着老黃牛回到村裡的時候,所見之人,無不臉色大變,眼睛中冒着驚疑的光芒,甚至有人神色緊張,就像看到了惡鬼邪神一般---他們每個人都覺得喬良太瘋狂了,他的這一舉動令村民們害怕,甚至有人覺得喬良已被惡魔附體,是專門來對付喬家村的。
喬曉靜自然不明白村民為何會用那種眼神看她和父親,為什麼要在她身後指手畫腳,更不明白這種神情的背後到底隐藏着什麼樣的想法,她隻知道自己生活在一個沒有煩惱的普通家庭,她的父親給了他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呵護,她比其他任何一個孩子都過得幸福。
“站住!
”當喬曉靜和他的父親走到村中心的時候,突然身後有人喝住了他們。
“有事嗎?
老四。
”原來是喬寶财家喂牲口的喬老四,喬良看着他。
“這是哪兒的牛?
”喬四說道,“你怎麼讓這小丫頭片子騎在牛背上了?
”
“寶财哥家的牛,怎麼啦?
”喬曉靜看到父親有點兒不高興。
“你怎麼能幹這種事呢?
”喬四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不能騎牲口,這是老輩就傳下來的規矩,這女人騎牲口不吉利,會把牲口壓出病來的。
”
“胡說八道,”喬良斥道,“哪來的這些破講究,女人會把牲口壓出病,男人比女人重,男人騎在牲口上都沒見着将牲口壓病了,又怎麼可能女人會将牲口壓出病呢?
”
“老輩就這麼說的,”喬四被喬良這麼一逼問,竟搞得有些尴尬,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摸了摸腦袋,紅着臉,結結巴巴說道,“能從老輩那傳下來,那肯定有它的道理,這就是規矩,規矩就是規矩,沒什麼破不破的,難道你連老輩留下來的規矩都不要啦?
”
“我怎麼不要老輩規矩了,”喬良憤怒的說道,“我隻是就事論事,實話實說罷了,你扯那麼遠幹啥?
大不了,孩子不騎就行了,何必要扣這麼大的帽子呢?
”
“大夥都看看,”喬四見村民們紛紛圍攏過來,頓時有了氣勢,大吼大叫道,“這人怎麼這樣,咱都一個村的,我也就是好心提醒他幾句,這樣不好,他就急了。
”
“老四說的沒錯,”有村民開始幫腔道,“女人身重,最好不要讓她騎牲口。
”
“是啊,”又一村民道,“小時候,記得有個寡婦騎了豬,後來那頭豬死了。
”
“噢,”有幾個村民不約而同道,“還真有這事?
”
“那可不!
”喬四終于逮住了有力的證據,臉色變得異常嚴肅,頻頻點頭,給人的感覺是,大家都看看,看我的決定多麼高明,我的阻止多麼及時……
“好啦,好啦!
”喬良控制着情緒,将喬曉靜從牛身上抱了下來,對着村民心平氣和的說道,“大家說的都很有道理,是我考慮不周,讓大家替我操心了。
”
話音剛落,喬良便背上喬曉靜,拉着牛朝前走去。
“這人可真是犟得很,”喬良聽得見,那時喬四的聲音,他正在村民們面前說落他的不是,聽他說道,“前人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老輩不讓幹的事,肯定有不讓幹的原因,他就是不管,該怎麼幹就怎麼幹,把誰都不放在眼裡,好像沒人管得了他似的。
”
“族長能收拾了他,”有村民道,“這種事情必須讓族長知道。
”
“族長再不管,”另一村民歎道,“我看非出大事不可,再這樣下去,可不得了!
”
“是啊……”
村民們的議論聲漸漸消失在了喬良和喬曉靜的身後,喬良知道,他們這些人無非就是看到他沒有跟他們站在一起,沒有跟他們一樣的想事、一樣的做事,借機嚼一嚼舌根子,發洩發洩心中的悶氣罷了,故而不予理睬,輕輕拍着喬曉靜的後背,朝喬寶财家而來。
喬寶财正坐在自己朱紅色的大門口,看到喬良牽牛而來,大老遠就笑道:“今天這牛吃的可不少,看這肚子撐得溜圓溜圓的,就像兩口大鍋扣在了一起。
”
“是啊,”喬良順着喬寶财的話說道,“長得膘肥體壯,看着就喜人。
”
喬寶财接過牛缰繩,摸着光滑的牛背,跟喬良聊了幾句閑話,還逗喬曉靜樂了樂,然後将牛牽回了家,喬良帶着一身的疲倦,背着喬曉靜,不緊不慢回到了家中。
三天後,喬寶财在喬四的陪伴下,怒氣沖沖的來到了喬曉靜家,站在院裡吼了起來,“良子,你給我出來,你還我的牛……”
“三天之前我不是将牛親手交給你了嘛,你怎麼來找我要牛?
”喬良放下手中的活,跑出屋門,不解的看着喬寶财。
“牛是交給我了,”喬寶财說道,“但你交給我的是頭死牛,可是别人看到你牽牛的時候,它活蹦亂跳,一點毛病都沒有。
”
“我給你牛的時候,不是它也活蹦亂跳,一點毛病都沒有啊,怎麼會是死牛呢?
”
“你給他說,”喬寶财看了一眼身邊的喬四,命令道,“你将你知道的情況統統告訴他,我才懶得跟他說那麼多呢!
”
“良子,我早就說過,”喬四向前走了一步,一副小人的嘴臉,大聲道,“女人騎牲口不好,當時你還不以為然,現在呢?
那牛當時确實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勁,主要還是此前喂養得好,這兩天就不行了,草料不好好吃,整天就像沒睡醒一樣,一點精神都沒有,昨天晚上死了,多好的一頭牛,唉,說死就死了,多可惜!
”
“死啦?
”喬良大吃一驚。
“你沒有聽錯,”喬寶财瞪着喬良道,“死啦!
就是因為你讓你家的曉靜,一個丫頭片子騎了我的牛,一頭膘肥體壯的牛就這樣沒了性命。
”
“怎麼會這樣?
”喬良實在想不通。
“你以為我在騙你嗎?
”喬寶财斥道,“你說吧,怎麼辦這事?
”
“還能怎麼辦?
讓他賠!
”喬四狠狠地指着喬良。
“真死啦?
”喬良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訛你啊?
”喬寶财走到喬良身前,猛地扇了一巴掌,斥道,“我會無緣無故訛你嗎?
”
“這小子平時就一副自命清高的神情,”喬四不失時機的給喬寶财點眼藥,“誰都不放在眼裡,連族長都不放在眼裡。
”
喬良又氣又急,咬得牙齒咯咯作響,瞪着喬寶财和喬四。
“叫兩個人來,”喬寶财說道,“将這小子捆了,押到祠堂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