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這一次,不再妥協!
“景岚……”
高鴻站在距離墓碑幾米遠的地方,看着那墓碑上淺笑倩兮的人兒,心頭一陣止不住的疼。
那短短幾米的距離,對他來說卻是用盡力氣都難以跨越的關卡。
饒是他在商場再怎麼戰無不勝再怎麼所向披靡,在這裡,也隻是世界上最平凡最普通的人,也是,一個最懦弱的人。
這麼多年,他甚至都沒有來這邊看一眼的勇氣。
這是她去世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踏足她安息的地方。
不是不想念,隻是,不敢。
生怕自己的踏入,破壞了她的安息,破壞了她生後最後一片獨享的淨土,更怕,她會不高興。
在外人面前強大冷酷的高鴻,此時卻像個懦弱鬼一樣,眼神閃躲連張照片都不敢直視。
好似直視一眼,就會被看出他有多心虛,心裡有多少鬼一樣。
“抱歉,我還是違約了。
”
在這樣空無一人滿是寂寥,除去節假日隻有守墓人來打掃衛生的地方,高鴻的存在顯得格外的顯眼。
他的聲音不大,與其說是在說話,還不說是在喃喃自語。
随着徐徐的清風,稍微一吹,就随着空氣飄散開,消失在這滿園的寂寥中。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艱難得像是從被刀割傷的喉嚨裡擠出來一樣,一字一句都帶着皿都帶着淚。
照片上的人兒還是那樣溫柔地笑着,笑得甜美,笑得純淨,笑得那樣的恬然,也笑得他那樣的肮髒懦弱。
“我當年答應過你,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的。
抱歉,我沒有做到,我還是違約了。
”
高翰輕輕地說着,聲音低沉,像是在講述一個古老的故事一樣。
隻可惜的是,在這個場合中,說故事的人是他,聽故事的,卻是這滿園寂寥清冷的空氣。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最後一次見到這個人時,她用那樣冰冷無情的聲音說着再也不準自己出現在她面前的話。
一句話,他守了十幾年。
隻是可惜,最後還是破戒了。
他這輩子,起起伏伏,跌倒過,昂首過,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這樣一個人。
他的起伏,都有這個人的陪伴。
而最後,跟着他一起享受勝利成果的人,卻不是她。
因為,他已經喪失了所有的資格。
“你說得對,我是個懦夫,還是個言而無信的懦夫。
”
“娶你的時候說過一輩子愛你一個人,永遠對你好,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我說過了,卻沒有做到。
我依舊隻愛着你一個人,你永遠是我高鴻這輩子唯一愛着的女人,但是我傷害了你,深深的,且永遠沒有彌補的機會。
你不會給,我也沒有資格。
”
“那是我第一次違背諾言,而現在來見你,是第二次。
”
“你說過不再見我,甚至在你去世的時候我都出現。
可是現在,十四年過去了,我還是違約了。
”
高鴻說着忍不住笑了,隻是那個笑,滿是悲傷:“大概,在你心裡,我早就成了沒有誠信的畜生了。
我還記得,爸媽當年罵我的話,确實,我是個人渣是個畜生。
我傷害了你,卻不敢面對這一切。
”
“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們的孩子阿翰。
還記得以前我說過的嗎?
阿翰的眼睛最像你,如同最純淨的鏡子,能照出世界上所有的悲喜肮髒。
”
“我對他很不好,你一定更恨我了。
可是我控制不住,每次看到他的時候,每次對上那雙眼睛,我都感覺像是看到你一樣,看着你那時那麼嘲諷的笑,想起那時你眼中那麼卑賤的我。
”
“你沒錯,我真的是個懦夫。
”
“因為逃避,因為畏懼,我都不敢和你跟我的親骨肉對視。
甚至的,我還開始自欺欺人自我逃避,遠離他冷待他,以為這樣,那些事情就沒有發生過。
”
高鴻說着,看着那張熟悉的臉,忍不住又上前了一小步。
但僅僅是那一小步,就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和勇氣,再也沒辦法往前了。
“你肯定不想聽我說這些話了是吧?
”
“阿翰結婚了知道嗎?
”
高鴻說着,又忍不住苦笑一聲,他想起自己來時看到這墓碑前的幹淨和整潔,就連紙花都還沒嬌豔的顯然是不久前就有人來過的樣子。
“你一定知道了。
阿翰一直都那麼粘你,他肯定跟你說過這件事了。
他的老婆是我選的,我記得你以前說過的話,給阿翰娶老婆的時候不能挑那些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因為你擔心不會說話的阿翰會被欺負。
所以我給他找了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家庭主婦,家境一般。
我當時挑選她的時候,看中的是那個女孩的溫柔和性子。
我想着,像這樣膽小的性格,和阿翰最是合适的。
至少,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咱們的兒子,不會被未來的媳婦欺負。
”
“沒想到的是……”高鴻歎了口氣,想到後來好似完全變了個人的兒媳:“我一直覺得自己眼睛毒辣,最後還是看走眼了。
我以為我給阿翰挑的是個性格溫順好管教的媳婦,沒想到到最後卻挑中了一顆帶刺的玫瑰。
”
“你要是看到阿翰的媳婦的話,一定會很喜歡她的。
因為她跟你的性格很像,都是那種看着溫溫柔柔脾氣很好的,但是一旦被冒犯的時候又張開了滿身的刺變得淩厲果決。
她的性格,就像是刀劍一樣,滿是鋒芒。
有時候看着她,我都會忍不住想起你。
那時候的你,也是這樣子的。
”
“所有人都覺得你脾氣很好是個溫柔的大家閨秀,卻沒人知道,其實你在生氣的時候脾氣有多麼的暴躁。
也沒人知道,你的原則性是那麼強,底線一旦被觸犯,是絕對沒有妥協的可能。
阿翰的老婆,也跟你一樣。
”
“放心,你不用擔心。
雖然芮夕的性格很要強,但阿翰不會受欺負的。
相反的,他這個老婆還很護着他。
”
“從你離開之後到現在,這麼多年了,還從來沒人敢當着我的面為我對阿翰的态度抱不平。
但是芮夕做了。
她看不得阿翰受半點委屈,看不得我對他有半點偏心,一次次地跟我抗争。
”
“雖然每次我都很強硬地打壓了她,但其實她不知道的是,那個時候我都是心虛的。
因為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你。
看到了那時候為了我昂首站出來擋在我面前的你。
那麼嬌小的你,卻像個無懈可擊的強者一樣,擋在我面前。
這種事,說給任何人聽,他們都不會相信的。
因為你,在外人面前,永遠都是那樣的溫柔賢淑,隻除了那一次。
而那一次,卻是為了我。
”
“阿翰當爸爸了,我當爺爺了你當外婆了。
”
高鴻想起那個團團的小包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是個男孩,很可愛,小名叫飯團,長得圓嘟嘟的。
我懷疑他是不是知道我這個做爺爺的對他爸爸不好,所以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尿了我一身。
”
“我們高家的孩子其實都是沒有小名的。
因為小名是一種嬌寵,會讓人變得孩子氣。
而這個跟高家的組訓是違背的。
我就沒有小名,從小就是被叫着名字的。
但是我們的孩子阿翰其實是有小名的,隻是除了我們除了家裡的那些老人,都沒人知道罷了。
還記得阿翰的小名嗎?
叫小寶。
這是你取的名字,因為他是我們的小寶貝。
可是除了你,就再也沒有人叫過了。
”
高鴻一個人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墓園絮絮叨叨地說着,不知道說了多久,也不覺得累,甚至還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我今天來,是因為我又被阿翰的媳婦被訓了。
她說我太偏心,因為飯團被綁架了,但是我偏袒了那個兇手。
我被狠狠地訓了一頓,她說到了你,說了很多事,我忍不住想要來見見你。
”
“十四年了,景岚,我很想你。
”
一向不喜歡說話習慣用命令表述一切的高鴻,在這個他摯愛一生的女人面前,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祈求着原諒。
“景岚,都這麼多年了,我還是沒想通。
當年,你為什麼要突然離開我?
連到最後,你都永遠的離開了,也沒有給我答案。
當年的我太年輕氣盛太心高氣傲,覺得你突然離開我是對我的不屑,所以也跟着傲氣沒有去懇求你的原諒。
沒想到,一招錯步步錯,接着就是永生的悔恨。
”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你要離開我?
難道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是不愛我了嗎?
”
這是高鴻永遠都不願提及的事情。
而除了少有的幾個人外,基本上都沒人知道。
當年,那個備受寵愛和高先生恩愛甜蜜的高夫人,為什麼會突然搬離高家,甚至都不願意再見愛她如斯的高先生一面。
這個謎題,直到現在,都十幾年過去了,還是沒有答案。
“我冷待阿翰,一方面是因為看到他會心虛,另一方面就是一個心結,一個這麼多年都未解開的心結。
景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才會讓你……”
高鴻的情緒一下子變得激動了,但是很快又被自己壓制住了。
他看着那張笑臉,有些自嘲地笑了:“就算知道真相了又怎麼樣?
到最後,還是我對不起你。
景岚,我高鴻這輩子最愧疚的事,就是傷害了你。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自己停住了原因是什麼,隻有他才知道答案。
“景岚,放心,都這麼多年了。
我都想通了。
阿翰的媳婦點醒了我。
不管怎麼樣,阿翰是我們的孩子,是你的兒子,我是他的爸爸,我做錯了那麼多事,讓他受了那麼多委屈,不能再繼續傷害他了,也不能,再讓别人傷害他和他在乎的人了。
”
……
清風徐徐吹過,吹起放在墓碑前紙花,好似在回應他說過的那些誓言一樣。
高鴻看着,突然就笑了,那笑中,帶着某種抛棄一切的釋然:“我懦弱了這麼多年,自我逃避了這麼多年,還是要勇敢一次了。
沒有你在身邊,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可悲。
那些可恥的自尊心,那可恥的驕傲,毀了我,毀了我和你最後的牽絆。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悲劇重演,不會再讓懦弱毀了我和你唯一的孩子了。
”
“景岚,如果,我改好了,那麼,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不管你要怎麼懲罰我,但是,下輩子,再給我一個和你相遇的機會好不好?
”
一直到天黑,高鴻才帶着滿身的疲憊離開了墓園。
從墓園出來,高鴻雖然身體依舊疲憊着,但是精神卻很好。
也許是因為打開了心結跨越内心的關卡打破了僵持十幾年的局面的關系,他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高鴻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快十點了。
但饒是這個時間點,高家依舊燈火通明的。
他才剛下車,管家就上來報告說什麼魯家來人了,正在客廳等他,而且已經等了好幾個小時了。
對于這個消息,他表現得很淡定。
或者說,從他妥協離開家門那一刻開始,就猜到了會有這件事的發生。
他依舊面無表情的,将鑰匙交給管家之後就大步往客廳走去。
魯家,他已經忍耐很多年了。
而現在,他已經不打算再繼續忍下去了。
哪怕,毀了他一輩子的名聲,也在所不惜。
這是他剛剛才在那個人的墓前發過的誓言。
他都已經違約兩次了,這一次,絕對不能再做錯。
……
這邊,甯芮夕先跟着沈隊長去做了筆錄,而那邊的甯父和甯母則抱着失而複得遭受無妄之災的小飯團回到了家。
等到甯芮夕終于做完這一切回到家的時候,疲倦才如潮湧一般用來。
直到這個時候,幾人才意識到,她現在還是在月子中。
她的身體,還很虛弱。
而她就是拖着這樣虛弱的身體,如同鋼鐵不壞之身,這樣拼了一整天,找回了飯團,抓到了真兇,而且,還會繼續奮鬥下去。
等她回到家時,卻發現爸媽的情緒不太對勁。
連一向很健朗的爸爸,眼眶都有些發紅。
這個樣子,竟比當時得知飯團被抱走時的情況還要嚴重。
不安席卷了甯芮夕全身,她連借外套扣子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僵硬地看着情緒低落的爸媽,艱難出聲:“爸、媽,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
”
難道,難道在她離開的這麼短短的時間裡,又發生了什麼意外。
一想到這個可能,她整個人都瞬間冷了。
甯父悶不吭聲,甯母卻是忍不住了。
女兒的問話讓她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情緒再一次崩潰了,她哭罵道:“那個挨千刀的畜生啊,我們家飯團還那麼小,她居然這麼狠毒對一個嬰兒下手,真是沒有人性啊。
”
一聽說是飯團出事了,甯芮夕根本就顧不上别的趕緊沖上去去看被放在小搖床裡的飯團。
飯團已經睡着了,不過看得出來睡得不是很安穩,時不時還委屈的扁扁小嘴,粉嫩臉頰上的擦傷像是拿錘子在甯芮夕心裡狠狠地敲打了一樣。
“媽,飯團怎麼了?
你别吓我。
”
看着兒子稚嫩的小臉,甯芮夕都有些快發瘋了。
甯母已經哭得快斷氣了。
甯父隻好強忍着哽咽說道:“飯團身上有傷,我跟你媽給他洗澡的時候才發現他身上很多地方都被掐青了。
那人是變态完全沒人性呀是畜生啊,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真該下油鍋做畜生。
”
聽着爸爸的話,甯芮夕都驚呆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呆在那,僵硬地扭頭,重新看着小搖床裡的兒子。
伸出的手都在顫抖,但還是堅定地小心翼翼地解開裹住飯團的小衣服。
當被子被掀開,衣服被拖去,她終于看到了讓自家爸媽情緒大崩潰的場景。
在飯團那白嫩的身子上,好幾次都是暗青的,還帶着指印。
那些青青紫紫,就算是落在成人身上都是特别的駭人,更何況是在一個才剛足月的嬰兒身上。
這一幕,甚至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當看到飯團身上的傷的那一眼,甯芮夕就覺得眼前突然一黑,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好在她反應得快,直接抓住旁邊的沙發扶手,這才穩定了下來。
隻是再怎麼穩定,快要爆發的情緒都是掩飾不住了。
看着那些青青紫紫,眼淚完全失控了,一滴滴地往下掉。
她周身都疼得厲害,就像是有人拿着刀在她身上一刀一刀地割肉一樣。
她甚至都不敢伸手去碰她的寶寶,生怕一不小心就讓寶寶疼了。
怎麼可以這麼狠毒?
這還隻是一個嬰兒啊?
為什麼有氣不能對着她撒,卻要對着她的孩子發洩?
恨意,像藤蔓一樣纏上了甯芮夕的心,又以心為支架,蔓延到了全身,她整個人都籠罩在陰郁的仇恨之中,連牙齒,都因為極度的忍耐而被咬得咯吱響着。
魯容秋!
張晴!
還有那個清潔工!
所有傷害到她兒子飯團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一定要讓他們,生不如死,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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