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雙方争執,朱由校想了想,說道:“孫尚書莫急,孫傳庭與盧象升二人是否可用,朕隻有見過之後,方有定論。
”
“陛下……”
孫慎行還欲阻攔,朱由校斷然道:“朕意已決,朕要親自見見此二人。
速速傳朕旨意,召孫傳庭赴京見駕。
”
“陛下……”
一旁的韓爌也要說兩句,被張問達暗中攔下。
随即,張問達頗為自信道:“陛下,曆來,官員之任免,升降及調動,本當屬吏部之職。
殷複聲身為科道給事,當以檢舉糾劾為務,而非任職之初,便急于行舉薦之責。
殷給事此舉,難道就不怕引人猜疑?
”
猜疑?
猜疑什麼!
韓爌道:“是啊,兵科給事一職,可是陛下欽封,殷給事莫非有所不滿?
”
不滿意皇帝的封賞,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殷複聲萬沒想到,被扣了這麼頂帽子。
急忙向上一揖,“陛下,微臣能入科道,乃蒙受陛下聖恩,豈敢有絲毫不滿。
為陛下舉薦賢能,全出自一片忠心而已……”
朱由校當然知道這些老頭兒,一天沒事兒就喜歡給人扣帽子,并未理會韓爌所言。
鄒元标欲再添把柴,便上前不無戲谑的口吻道:“老臣曾聽聞,殷複聲對朝中言官素有不滿。
如今他既成言官,若論盡忠,當是奏本糾劾才是。
”
殷複聲略低着頭,幽幽的道:“鄒大人之意是,下官該當即奏本,行彈劾之職?
”
“然也,如此方能顯出,殷給事你盡忠職守啊。
”
“對對,鄒禦史說的對。
”……
随之引來無數附和之聲。
殷複聲打量一番鄒元标,眼前靈光一現。
我之大計,正愁無機可尋,沒想到,這老頭兒就送來了。
“好。
既然鄒大人要下官彈劾,下官唯有遵從。
”
殷複聲臉上一抹壞笑滑過,當即向上一揖,“陛下,臣有一本!
”
此時的天空中,雲層漸濃,壓着人有點兒窒息。
“陛下,臣要檢舉,朝中有人利用公職之便,貪污髒銀,牽涉甚廣,數額巨大,總數高達上千萬兩之重!
”
上千萬兩?
!
聽到這樣的數額,衆人驚駭。
但緊張焦慮的人并不多。
一些小官自動排除了警報,松了口氣。
也有個别人,低頭耷拉腦袋的,生怕别人看出他們心虛的臉。
朱由校聞言甚怒,“何人膽敢如此猖獗!
”
“陛下,臣所指并非一人,而是官府上下,多人勾結,私下分贓,拒不上報,隐匿朝廷。
當事之人,不僅貪贓枉法,欺君罔上,隐匿巨資,更不知有何不可告人之圖謀。
萬望陛下明察!
”
一席話,在場之人皆驚。
不是一個人?
!
那這事兒就不好說了……
官員們個個面面相觑,心虛的要死。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貪贓貪出了意圖不軌的罪名,這個殷複聲更會給人扣帽子。
此時,百官默默不語,一個個暗自窺視周遭。
是什麼人這麼大膽?
朱由校更是震怒,一拍龍椅扶手,起身道:“殷愛卿,你速速報來!
究竟是哪些亂臣賊子?
!
”
“陛下容禀。
”殷複聲頓了頓,徐徐道:“當年皇祖時,内閣首輔張居正,因其在位之時,為人跋扈,貪利斂财。
據說,其貪贓所得,重達二百萬兩之多。
”
說着,他掃視文武,問道:“敢問諸位大人,可有此事?
”
聽到這兒,有些人犯糊塗了。
你究竟想幹嘛呀?
彈劾張居正啊?
這都是什麼年頭兒的老黃曆了?
現在又翻出來?
張家還有人嗎?
你就是彈劾成了,又能怎樣?
鄒元标冷然道:“如今張家已被抄,殷給事莫不是要拿陳年舊事出來,彈劾一個死了幾十年的罪臣吧?
”
殷複聲一擺手,“非也。
有人說張居正貪贓二百萬兩,而微臣以為,其數遠不止此。
”
“啊~”
“什麼,不止?
”
“當年不是隻搜出十萬嗎?
”
“對呀?
難不成,他知道髒銀的下落?
”
……
百官頓時嘩然。
朱由校也是頻頻蹙眉,“那依殷愛卿所言,張居正究竟斂财多少啊?
”
“陛下,張居正死後,曾有遼王妃上疏,言張居正生前污蔑遼王,霸占王府。
敢問陛下,我大明一向厚待各地藩王,各地王府屯銀之重,高達何止千萬。
既然張居正侵吞了遼王的府邸,可見其私産,遠不止二百萬兩這麼少。
”
是啊~!
這麼說,的确有理。
一些文武不禁駭然。
朱由校也甚為震驚。
“可是,朕聽聞,當年在張居正府邸,僅抄出文銀十萬兩而已。
若是如殷愛卿所言,那其它千萬兩巨資,去向何處?
!
”
“陛下,若要知其去向,就當追究當年參與查抄張居正府邸的一幹人等。
”
在場文武一聽,有些心中咯噔一聲,暗暗捏了把汗。
朱由校遲疑片刻道:“可是,當年參與此事者,大多都已故去,怕是……”
“陛下,當年參與查抄張家的,有刑部右侍郎邱橓,太監張誠,錦衣衛,以及刑部,戶部諸位給事。
雖然,這些人當中大部分都已不在。
但是,上千萬兩文銀,若要隐匿也非易事,不可能毫無痕迹。
陛下可下令,追究其後世子孫,勢必追問出當年髒銀之下落。
”
聞言,當場已有人身體抖似篩糠。
殷複聲口中的後世子孫,就是他們。
而殷複聲一番話當即惹惱一人,正是鄒元标,他上前怒道:“人言:禍不及妻兒。
殷給事如此狠辣做派,就不怕遭到天譴?
!
”
正此時,天空中一聲霹雷,驚得衆人激靈一個寒顫。
鄒元标忽聞雷聲,當即大喜,指天道:“聽!
春雷炸響!
難道不是在指責你這泯滅人性的惡毒嗎?
!
”
“哈哈哈哈……”殷複聲仰天大笑,昂首反問道:“诠釋天譴二字的,不是我殷複聲,而是當年的張四維吧?
”
張四維……
聽到這仨字,有些人心中一顫。
當年張四維入閣,全賴張居正賞識提拔。
然而,張居正一死,張四維為了坐穩首輔一位,選擇竭力讨好被張居正壓迫已久的官員。
陷害诽謗,不擇手段。
然而,當他徹底對張居正恩将仇報之後,他就将悠哉悠哉地穩坐首輔之位時,張四維的父親死了。
古人孝為先,張四維隻得忍痛,離開内閣,回家奔喪。
其間,張四維母親和兩個兄弟相繼而死。
悲痛過度的張四維,身染重病,好不容易挨到守孝期滿,可以重回他首輔寶座的時候,他也最終難逃病重而亡的厄運。
就這樣,張四維處心積慮得來的内閣首輔之位,他攏共也沒有坐了幾天。
其命運可謂是“悲催”的代言了。
自此,世人皆傳,此乃張四維誣陷忠良,忘恩負義的報應。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