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人?
”一個小太監被這邊的異動吸引住了,遲疑着上前來查看。
夏九歌本能地屏住呼吸,然而在看到對方手裡捧着的盥洗物品時,立刻就改了主意。
在對方猶豫着把頭到樹叢上方時,她果斷出手,幹脆利落地把他放倒了,拖進矮樹叢裡藏起來,順手把他的衣服和手裡端着的東西都一并打劫了。
嘲風那家夥也不知道是摔暈了還是嗆水了,半天都沒有動靜,夏九歌整理好自己身上的太監服,決定還是自己親自去看看。
用黑色帽子遮去了胡亂挽起的一頭長發,夏九歌端起那個托盤,一路低着頭往前走。
這裡是溫泉行宮,戒備比大燕皇宮要松懈許多,仗着那身衣服和手裡的東西,她這一路上竟沒被攔住,順順利利地到了溫泉邊上。
一個老太監撥弄了一下盤裡的盥洗用品,聲音很不耐煩:“瞧你是怎麼當差的,這些都擺得亂七八糟。
”
夏九歌心裡一毛,生怕一開口就洩露了天機,隻能更深地彎下腰去。
好在那老太監抱怨歸抱怨,還是開了綠燈:“這會兒再去拿也來不及了,陛下等着用,你快送進去吧,下次可仔細你這身皮!
”
得了特赦,夏九歌點頭如搗蒜,從老太監身邊低眉順眼地溜了過去。
越是靠近溫泉,空氣的溫度就越高,她身上的太監服又不透氣,濡濕地貼在身上,很是難受。
夏九歌試圖尋找嘲風的蹤迹,卻是一無所獲,不由得有點擔心。
難道這家夥不會遊泳?
還是……不小心摔到石頭上去了?
正在東張西望,一個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愣着幹什麼?
來給朕擦背。
”
“擦背?
”夏九歌小聲嘀咕了一句,左右環顧一圈,發現那幾個太監都老老實實地守在池邊,壓根就沒有挪步的意思。
額……該不會是叫她擦背的吧?
正想着,那個聲音再度響起:“愣什麼神兒?
說你呢。
”
旁邊一個小太監戳了她一下:“皇上叫你呢,還不快過去擦背?
”
夏九歌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覺得自己真是倒黴了個催的,穿越到這麼封建的時空,沒享受過幾次被人伺候的感覺,反倒上趕着來伺候人了。
而且還是……擦澡這麼私密的事。
雖然她是想來找找弟弟身上的胎記的,但事到臨頭,夏九歌還是有點兒慫。
咳咳,好吧,反正對方還是個小屁孩兒,看就看呗!
夏九歌烈士就義般地走向水池邊蹲了下來,從托盤裡挑了個趁手的東西,蘸了些澡豆,就要往面前的那個脊梁上擦。
她機械地重複着擦背的動作,眼珠卻像是僵住了一樣,不知道擦了多久,她終于做好了心理建設,咬緊牙關往下瞄了一眼……
尼瑪,怎麼什麼都看不到!
是哪個王八蛋在池子裡放了這麼多的花瓣,男人洗澡也用花瓣,簡直崩潰!
“你到底在幹什麼?
”微帶怒氣的少年聲音傳來。
“額……”夏九歌愕然擡眸,正好和少年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她離開大燕京城不過才幾個月而已,這孩子怎麼長得這麼快?
簡直像是打了激素一樣!
在夏九歌的印象裡,傅琰就是個看上去八九歲的孩子而已,然而出現在眼前的人,雖然眉目輪廓依舊,但已經絕對不能用“孩子”這個詞來形容了。
她的目光落到對方頸間,好吧……連喉結都有了,怪不得聲音也變了。
看着這個目瞪口呆的小太監,傅琰擰起了眉毛。
“你……朕是不是見過你?
”
糟糕,該不會被認出來了吧!
夏九歌趕緊低下頭,用力搖了搖頭,繼續裝啞巴。
“不對,”傅琰的語氣漸漸笃定,“朕一定見過你,擡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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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九歌已經想開溜了,怎麼可能會乖乖擡頭?
然而,傅琰這小屁孩兒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的,竟然毫不客氣地伸手擡起了她的下巴。
看清她的臉後,傅琰的眼睛越瞪越大,然後猛地松開手轉過身去,就差把頭也縮進水裡去了。
“你你你……”他還沒說出話來,聲音就突然轉為了驚呼。
本來夏九歌已經聽天由命地閉上了眼睛,如今聽到他的叫聲,下意識地睜開了眼。
幾乎是與此同時,傅琰被水下的什麼東西咬了一口,嗷嗷嚎叫着跳了起來。
于是乎,夏九歌和旁邊的一票太監,得以毫無遮攔地欣賞了一下赤果果的大燕皇帝,額……幸好欣賞的是背面。
她失望地歎了口氣,沒有胎記。
支撐着她一路狂奔回大燕的那口氣突然松懈,夏九歌像是做夢一樣茫然地站起來,拖着腳步向外走去。
這時,嘲風才從水裡冒出頭來:“你等等我啊!
要不是老子幫你,你上哪兒能看得見!
哎,你是想過河拆橋還是咋滴?
”
嘲風倒是想追上去,然而傅琰那一聲叫喊,已經把外面的侍衛給引來了。
無數明晃晃的長戟有志一同地指向了嘲風,看那架勢,就是要把這隻誤闖溫泉的小獸給剁了。
眼看着夏九歌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嘲風郁悶地咬了咬牙,在水中高舉起雙爪:“我是冤枉的,我不是主謀!
”
在看到了匆忙披上袍子的小皇帝後,他突然眼珠一轉,碧綠的眼睛裡滿是狡黠:“皇帝陛下,您的衣服沒事兒吧,沒濕吧?
”
傅琰本來就手忙腳亂地,被他這麼一說,登時想起了幾個月前的時。
他擡眼打量了一番嘲風,确定這團濕透了的毛球,就是之前在禦花園裡尿濕了自己袍子的小獸,一張臉登時更紅了。
當然,他也就更能确定,之前那個冒充太監給自己擦背的人是誰了。
“你們都出去!
”傅琰揮一揮手,把侍衛和太監都打發了。
見皇帝發怒,侍衛和太監們當然是一個跑得比一個快,隻有夏九歌已經完全忘我,仍舊慢吞吞地拖着步子往外走。
她真是瘋了,竟然會相信一個莫名其妙的算命先生的話。
說什麼她和要找的人早就見過了,說什麼那人身份貴重養尊處優,符合條件的明明就隻有傅琰一個而已,年紀還對不上,如今連胎記都沒有,當然更沒戲了。
這條線索是錯的,那她接下來要到哪裡去找弟弟?
這世上十歲左右的男孩子那麼多,她難道真要一個個扒了衣服找胎記看?
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升級版,她恐怕到死都找不到。
一想到這一點,夏九歌就郁悶得生無可戀。
她像是遊魂一樣走到門口,背後卻傳來了一聲壓抑着怒氣的:“等等。
”
夏九歌的腳步隻是微微停滞了一下,然後就繼續擡起,堅定不移地往門檻上邁去。
傅琰俊秀的臉已是陰雲密布,終于氣沉丹田大吼了一聲:“夏九歌,你站住,難道偷看完朕洗澡後,就想跑嗎?
”
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夏九歌終于如夢方醒般轉過身去。
茫然地對上了傅琰滿眼的怒氣,她幾乎是不過大腦地順口回答:“我沒偷看啊,我是光明正大的看。
”
嘲風正扒着水池邊往上爬,聽見這句頓時就樂了,結果樂極生悲掉了下去,喝了好幾口水。
傅琰的臉漲得通紅:“你為什麼要來偷……看朕洗澡?
”
夏九歌這才漸漸清醒過來,不免有點結巴:“沒……沒什麼,我就是……随便看看。
”
她無所謂的态度徹底激怒了傅琰,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道:“出去,出去!
”
夏九歌當然是欣然從命,扭頭就走,等嘲風好不容易爬上來的時候,她已經走得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嘲風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蕩蕩的門口,艱難地消化着一個事實。
那就是……他又被抛棄了!
而且,事情好像比被抛棄還要更糟糕,和他同處一室的,還有一個臉上寫滿了憤怒的小皇帝。
嘲風忽然覺得,自己還是不爬上來比較好……
夏九歌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一時間把嘲風忘到了腦後,漫無目的地在行宮裡亂走,渾然不知幾步開外就是一道水渠。
就在她快要一腳踏進去的時候,一隻手忽然從後面伸過來,拉住了她的手肘。
随着那力道轉了個身,夏九歌就看到了一張有過數面之緣的臉。
“傅烈……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下意識地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見到他,夏九歌當機的大腦終于慢慢恢複了運轉。
看着傅烈已經不再憔悴,甚至變得有些意氣風發的臉,她眸底浮起了警惕和惱火交織的情緒:“來的正好,我正要找你算賬!
”
“哦?
”傅烈微微一笑:“不知姑娘要找我算什麼賬?
”
“你還裝什麼傻?
你給我的蛟龍靈珠有問題,是故意要害我的吧?
”夏九歌質問道。
如果不是那顆蛟龍靈珠,傅子恪又怎麼需要去海疆冒險?
傅烈臉上露出了明顯的詫異:“靈珠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
”
夏九歌冷笑:“裝,你再裝啊。
”
傅烈正色道:“這中間可能有什麼誤會,那顆靈珠我從未使用過,隻是想着和你的靈力對路,所以才貿然相贈,若是知道其中有問題,我怎麼可能拿來害你?
”
夏九歌眯眼打量着他的神情,沒有說話。
傅烈微微一笑,正想開口說點什麼,身後卻突然傳來了女子的聲音:“皇叔,總算找到您了。
”
夏九歌覺得,這聲音很是有點熟悉……
靠,這不是沈素櫻的聲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