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的東陵皇宮,再次大擺筵席,隻不過這一次地點從清輝台換到了群英殿上,顯得更為正式了。
不知道是東陵皇帝的有意安排還是無心之舉,傅子恪和龍應宸竟被安排同席,而被西隴皇室派來不知道執行什麼秘密任務的薛遇,這一次并沒有出席。
剛一落座,龍應宸就有意無意道:“今晚,東陵皇帝将會定下公主的婚事。
”
“哦。
”傅子恪淡淡應了一聲,語氣波瀾不驚。
龍應宸眉目間隐有得色:“攝政王不必裝了,我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你對公主有非分之想,隻不過,本太子奉勸你一句,東陵公主并不是你能随便肖想的人。
”
傅子恪依舊是一副平淡到極點的口氣,連問問題的誠意都欠奉:“為什麼?
”
龍應宸并沒有留意到他異樣的口氣,幾乎是眉飛色舞地炫耀道:“因為東陵公主,是本太子的。
”
傅子恪看了他一眼,從桌上拿起一杯酒遞過去。
龍應宸倨傲一笑:“攝政王覺得,一杯酒就足夠恭喜我們了?
”
“自然不夠。
”傅子恪手腕一振,杯中酒立刻潑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潑了龍應宸一臉。
龍應宸沒有想到,在這種隆重的場合,彼此又都是身份尊貴之人,對方竟然一聲不吭就動手潑酒,所以在全無防備下中了招。
他勃然大怒地用衣袖抹去臉上酒水:“傅子恪,你幹什麼?
”
“哦,本王隻是看太子還沒睡醒,所以想讓你清醒一下。
”傅子恪揚揚眉毛,一臉無辜。
周圍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他們之間的沖突,因為這兩位都是重量級人物,所以他們看到了也隻是低頭裝作沒看到,最多是低頭在心裡偷笑而已。
隻有傅子恪身後的一個瘦小侍從沒忍住,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來,無疑是在龍應宸的怒火上澆了一勺滾油。
不僅如此,連傅子恪懷裡揣着的一頭小靈獸,也從衣服裡冒出了個腦袋來,露着大闆牙嘿嘿傻笑。
龍應宸從沒受過這樣的羞辱,不僅被潑了一臉的酒,連對方的侍從都敢明目張膽地嘲笑起自己了,于是握緊了拳頭正要發飙,卻聽到太監高聲道:“陛下駕到,貴妃娘娘駕到,公主駕到!
”
人都已經到齊了,龍應宸這時候再發飙就是純屬惹事了,于是他硬是咽下了這口氣,隻壓低了聲音道:“等本太子和公主的婚事定下了,再來和你算這筆賬!
”
傅子恪嘴角彎起,笑得十分惬意:“本王拭目以待。
”
龍應宸冷哼一聲,忍住怒氣坐下了。
果然如他所說,開席沒多久,皇帝便提起了公主的婚事,并将多年前兩國皇族的約定重申了一遍,并示意禮官将一個錦盒端了上來。
錦盒的蓋子被東陵皇帝親手打開,露出了一枚散發着淡淡光澤的圓球。
東陵皇帝微笑着看向龍應宸:“朕決定将愛女九歌許配給南邵太子,這九曲珠,便是嫁妝之一。
”
聽到這一番話,龍應宸一掃滿心頹氣,得意地看了一眼傅子恪,随後端起桌上的酒,示威般地一飲而盡。
他起身走上前去,并沒有先看九曲珠,而是徑自拜倒在東陵皇帝面前:“應宸感激陛下垂青,趁着今日有貴客在場,不如讓他們做個見證,請九歌公主同我以南邵的風俗定下婚約。
”
“哦?
”東陵皇帝饒有興緻地問道:“不知南邵在定親時,都有些什麼習俗?
”
龍應宸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夏九歌面前,向她伸出一隻手來:“公主,請跟我來。
”
那少女看了他一眼,便木然地站起身來,把手交到了他手裡。
握住她的手走到場地中央,看到衆人驚訝的表情,龍應宸眸底掠過一抹了然的神情。
他自然知道眼前這位“九歌公主”是假的,因為真的那一位之前已經被他從皇宮裡掠走了,如今嚴密地藏在租住的宅院密室中。
他原本劫走夏九歌,是為了拿她來向東陵皇帝交換九曲珠。
隻是,在見到了夏九歌的容貌之後,他就改了主意,打算人财兩得。
隻不過夏九歌之前一直表現得對他厭惡至極,是絕對不可能松口答應婚事的,所以龍應宸便将她暫時關了起來,打算威逼利誘,看看這件事該如何圓滿解決。
他本以為,公主丢失後,東陵皇宮會亂成一團,沒想到皇帝的動作挺麻利,竟然這麼快就找了個替身來出席晚宴。
既然如此,他不如将計就計順着東陵皇帝的意思演下去,讓假的公主當衆同意和他的婚事,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後,他就能帶着夏九歌回南邵去了。
現在有這麼多人在這裡,見證東陵的“九歌公主”和他當衆定下婚約,到時候,就算是他把夏九歌給放了,她想反悔也是不行了。
所以,他才要多此一舉,當衆用南邵風俗坐實這件事。
“公主,你可願嫁我為妻?
”他深情款款道,一直握住她的手不放。
那“公主”先是回頭看了看東陵皇帝,然後才點點頭,眼睛裡露出少許慌亂的神情。
龍應宸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容貌可以通過易容來改變,但是眼神卻是學不來的,眼前這個赝品和真正的夏九歌相比,相差的實在太遠,讓人提不起絲毫興趣。
隻不過,為了刺激傅子恪,他還是決定做戲做全套。
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把那個不服管教的小丫頭帶回南邵去,他就隐隐覺出了一絲興奮。
趁着這股子興奮勁兒,他捧起了那張容貌相似的臉,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
圍觀群衆頓時呆若木雞,沒想到這位南邵太子行事如此奔放不羁,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這麼肉麻的舉動。
雖然吻着眼前的假公主,但龍應宸還記得自己的初衷,偷眼打量了一下傅子恪,有意把身子往那邊轉了轉,好讓對方看得清楚。
然而,他并沒有看到預想之中傅子恪大怒的神情。
恰恰相反,對方臉上還挂着一抹笑容,眼神裡情緒滿滿,看上去好像是……嘲諷?
龍應宸這麼一分心,便下意識地放開了懷中的女人。
傅子恪這才站起身來,大力鼓掌:“恭喜恭喜,這件事真是可喜可賀,”他略微停頓一下,看了看東陵皇帝,“本王有件禮物想要送給如願以償的南邵太子,不知陛下介意否?
”
東陵皇帝并不知道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順勢答道:“這是喜事,朕自然不介意。
”
龍應宸還以為是傅子恪終于接受了事實,便倨傲地挑起一邊嘴角:“這姻緣是上天注定的,本太子怎麼好意思讓大燕攝政王為此事破費呢?
”
傅子恪嘴角的笑意更深:“相信本王,這份禮物你不要會後悔的。
”
他拍了拍懷裡鼓起的一個地方,嘲風立刻從裡面爬出來,吱吱叫着跑向了那位嫁公主,四爪并用地順着人家的裙子攀了上去,輕車熟路地爬到了肩頭。
那少女驚聲尖叫,試圖把嘲風甩下來,然而嘲風大爺深谙坐肩膀的這一套,睡着了都不會被輕易甩掉,更何況是小姑娘大驚失色後的抓撓能撼動得了的?
嘲風往爪子上吐了兩口唾沫,合爪一搓,便逮着那少女的臉一通猛撓。
皇帝和韓貴妃都驚得站了起來,還是皇帝的心理素質略微強大一些,當即吩咐道:“快,快救下公主!
”
就在一群侍衛要圍上去的時候,嘲風已經抓得頗有成效,爪子裡有撕破的什麼東西不斷掉落。
仔細看看,竟是那少女罩在臉上的一張人皮面具,被嘲風這一通好撓,扯成了一把碎片,還在飄飄灑灑地落下。
那些侍衛本要按吩咐解救公主,如今看到了“公主”的這張臉,不禁吓得停下了腳步。
“陛下,陛下,公主她,她……”侍衛統領顯然也不知道該怎麼彙報這件事,結巴了半天愣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東陵皇帝心知肚明,但在這種場合下,卻還不得不繼續裝下去:“來人,快把公主送回寝宮,請太醫看看出了什麼事!
”
眼前的這位東陵公主是假冒的一事,龍應宸自然是不當一回事的。
直到現在現場已經亂哄哄地鬧成一團,他才淺笑着搖搖頭,目光有意無意地停留在了那少女臉上。
這一停不要緊,龍應宸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被撕得七零八落的人皮面具下,露出的竟是一張……奇醜無比的臉!
粗眉毛,綠豆眼,鼻梁矮得像盆地,嘴唇卻厚得仿佛兩條香腸一樣挂在臉上,總而言之,這張臉簡直是處處都有問題,醜得有礙瞻觀,令人發指。
一想到自己剛才吻過的,就是這樣的一張嘴,龍應宸忽然覺得之前空腹喝的酒發作了,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
傅子恪卻還在不遺餘力地煽風點火:“公主和太子真是姻緣注定,般配得很呐!
”
被他這句話一刺激,龍應宸急火攻心,頓時哇得一聲吐了。
假公主的事被揭穿,他想走這條路是走不通了,隻好另做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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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他也隻能就事論事鬧上一鬧了。
“好啊,東陵皇帝不守信用,出爾反爾,強行扣下我們南邵的九曲珠不說,現在連聯姻的公主都換了人選,簡直是欺人太甚!
”
說着,他竟然合身撲出,徑直向裝着九曲珠的錦盒撲去,奪了就走!
東陵皇帝身邊的侍衛齊齊出手,冷兵器、獸靈混着一起上,卻還是被龍應宸占了先機,雖然頗為狼狽,但還是逃出去了。
一幕好戲看到現在,傅子恪回頭輕笑:“這場戲看得如何,還開心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