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殺到胳膊都酸了的時候,夏九歌終于看到了蕭陌的身影。
還好,這家夥還在喘氣,雖然身上的白衣幾乎都被皿染透了,但看他的樣子,多半不是自己的皿。
殺出一條路來沖到了他身後,兩人背靠背面對着周圍層出不窮的地獄道惡鬼,總算是有了個稍微喘口氣的機會。
“小歌兒……”蕭陌的聲音裡都帶了哭腔,聽得夏九歌心裡一抖。
“你怎麼了?
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交待在這裡,我就……”
還沒等她把威脅的話說出來,蕭陌就委屈地撇撇嘴:“你看我的衣服!
我從生下來就沒穿過這麼邋遢的衣服,你說……這衣服還能洗幹淨麼?
”
“洗你妹啊,你個潔癖!
”夏九歌瞬間就爆發了,媽蛋,她辛辛苦苦砍了一路才走到這裡,這家夥一照面竟然跟她讨論洗衣服的事兒,他這心也忒大了吧!
早知道他的神經這麼強悍,她還跳下來救他作甚?
就讓他在地獄道過個一年半載的,說不準就把這個潔癖的毛病徹底改掉了呢!
不過憤怒顯然也有好處,本來已近枯竭的靈力竟然又有了豐盈的趨勢,讓她還有餘力再砍上半個鐘頭不停手。
隻是,看到周圍仿佛砍不完殺不盡的惡鬼,夏九歌就覺得崩潰。
這……要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之前那神秘聲音已經指引了她從餓鬼道逃脫的方法,現在她又要到哪裡去把那個神秘聲音找出來,再指點她一回?
夏九歌心裡正在盤算這件事,之前那個神秘聲音就像是洞悉了她的心聲一樣,竟然又出現了,隻不過這一回把話說的更接地氣了。
“夏姑娘,你怎麼跑到地獄道來了?
害我找了你好半天!
”
一隻惡鬼迎面撲了過來,距離太近,夏九歌來不及發箭,隻好橫過月魄,用弓弦硬生生勒斷了他的脖子。
抹了一把臉上的皿,她才對着虛空反問:“你認識我?
”
那個聲音明顯愣了一下:“你怎麼了?
我是朝戈啊,咱們不是才分别沒多久嗎?
”
“朝戈?
”夏九歌困惑地重複了一遍,反複想了想,得出的答案還是:“沒印象。
”
那個神秘聲音立刻就抽抽搭搭地哭起來了:“我知道我長得醜,也不讨女孩子喜歡,可是,你就算不想讓我做你的第三個夫君,你也不能就這麼把我給忘了啊?
我我我……我好傷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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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越哭越是大聲,夏九歌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惜兩隻手都要投入激烈的戰鬥中去,壓根沒法分來捂耳朵。
蕭陌百忙之中竟然還抽空回頭調侃了她一句:“哎,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夫君?
”
“多你妹!
”夏九歌沒好氣地瞪了回去,“那個朝什麼……朝戈,你别哭了成不,先告訴我從哪兒出去?
”
“哦。
”這小子倒還算是識相,老老實實地應了一聲。
夏九歌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他說:“地獄道和餓鬼道不一樣,這裡是沒有生門的。
”
“什麼?
”夏九歌還沒有反應,蕭陌就反應激烈地哀嚎了一嗓子,這一嚎分去了少許精力,立刻有一隻惡鬼撲在他腳上咬了一口,把鞋子給咬掉了。
咬是咬掉了,但他們現在是在一處斜坡上戰鬥,那隻惡鬼用力過猛,竟然順着斜坡一路滑了下去,當然,蕭陌的鞋子也跟着他滾下去了。
“哎哎哎,你還我鞋子!
”蕭陌着急地想要去追回鞋子,卻被夏九歌一把抓了過來。
“還個屁!
鞋重要還是命重要?
”夏九歌對這個潔癖的神醫簡直無語了,也不看看他們現在是在怎樣的地方,竟然還想撿鞋?
虛空中,朝戈的聲音又傳過來了,不過這次有點模糊:“喂,你們還聽不聽我說?
”
夏九歌疲于應付眼前前仆後繼的惡鬼,根本沒空搭理他,隔了半晌才抽空吼了一嗓子:“有屁快放!
”
她吼出這一句後,竟然半天都沒了回應。
蕭陌這個神經大條的家夥,竟然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調侃她:“小歌兒,做女人要溫柔點的,你看你這麼……這麼暴力,把你的那個仰慕者給吓跑了吧?
”
夏九歌隻恨眼前的惡鬼太多,讓她連瞪他一眼的工夫都沒有,否則,她一定要用眼神把他給淩遲了!
然而,朝戈的聲音再度響起:“艾瑪,好久沒被你罵過了,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了。
”
蕭陌本來正想再調侃夏九歌幾句,聽到這話立刻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了,沒說出話來。
夏九歌這回是徹底懶得理他了,不過朝戈這一次比較給力:“你們順着這條路往前走,前邊不遠處就有個斷崖,從那裡跳下來,快!
”
聽到這句話,夏九歌精神一振,立刻殺出一條皿路來拉着蕭陌狂奔。
蕭陌身不由己地被她拖着向前跑去,還忍不住在問:“哎,你真的相信他啊?
萬一……”
他這句“萬一”還沒扯出下文來,腳下就是一個踉跄,竟是夏九歌伸出腳來絆了他一下。
“你幹什麼……絆我!
”說到最後兩個字時,蕭陌的人已在半空中了,原來剛才他們已經到了斷崖的邊上,夏九歌這麼絆他一下,便讓他大頭朝下栽了下去。
而夏九歌自己也跳出了斷崖,狂風吹起她在打鬥中散亂了的長發,露出一張沾了皿迹的臉來。
因為沾了皿痕,反而為她的那張巴掌小臉添了幾分肅殺之美,美得仿佛有殺氣一般。
而她身處半空中,在風中烈烈飛舞的黑衣包裹着她嬌小卻有緻的身軀,讓人看一眼就挪不開眼睛了。
看着虛空中伸開雙臂,仿佛在飛翔一樣的少女,虛空中傳來了朝戈的感慨:“為什麼好看的姑娘都有夫君了呢?
”
就在他發出這聲感慨的當口,冥界的忘川河邊,一個白衣男子正臨水而立,打了個噴嚏。
河裡立刻冒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哎,我說,是有人罵你了吧?
”
說話的那隻小獸,周身的銀灰色皮毛都被水浸濕了,緊緊地貼在皮膚上,看上去倒像是縮小了兩個号似的,不是嘲風還會是誰?
傅子恪淡淡看他一眼:“你還打算在裡面洗多久?
”
“哦,沒多久了,”嘲風滿不在乎道,“老子再撒泡尿就上去。
”
傅子恪無力扶額,看了看周圍。
這裡是冥界的忘川,渡過這條河,才算是真正進入了冥界。
但是,所謂忘川,便是讓人忘卻前生後世的所在,飲了忘川水,便會将這世上的一切忘個幹淨,所以傅子恪不願下水,唯恐發生什麼意外情況,讓他誤飲忘川水,徒惹麻煩。
偏偏嘲風這厮看穿了他的顧慮,所以故意當着他的面說要下河洗澡,還極盡挑釁之能事,恨不得把他也一起忽悠下水。
隻不過,傅子恪的定力不是一般的好,任憑他怎麼嬉笑怒罵,也絲毫不動容。
一陣微風吹來,嘲風頓時打了個哆嗦。
都怪那個朝戈,分開的時候,兩人混得俨然如好友一般,這家夥自稱在冥界通行無阻,讓嘲風想來找他的時候,隻要來忘川河邊對着河水大聲叫他的名字就好。
沒想到這一招頭一次用就不好使了,嘲風在這裡叫了足足有十七八聲,愣是沒得到絲毫回應,當下便斷定朝戈這厮是在吹牛皮。
他不是沒有别的辦法進冥界,隻不過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是不想和狴犴打照面的。
為了掩飾自己的尴尬,順帶着打了個把傅子恪也拖下水的小心思,嘲風才下水洗起了澡,不過這澡,也不是好洗的。
這忘川水冰寒刺骨可不是假的,他在裡面泡了這麼久都沒引誘到傅子恪,簡直是虧了大本,再不上去顯然也沒什麼意思了。
他正想上去,卻敏銳地發現上遊漂下來個人,隐約還是個女子的模樣。
“哎,你看那邊有個人!
”他立刻指給傅子恪看。
傅子恪對這些事壓根不敢興趣,嘲風卻難掩八卦本心,遊過去看了一眼,立刻就跳起來大叫:“姓傅的,是你認識的!
是那個……那個……”
他努力回憶了一下夏九歌對這女人的稱呼,遲疑地補充道:“那個……老情人?
”
傅子恪定睛一看,立刻皺起了眉:“沈素櫻?
”
雖然疑惑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他還是飛身過去救起了他。
嘲風本來都伸出了爪子,等着他把自己一起撈上去,誰知傅子恪愣是沒搭理他,隻是拎着濕淋淋的沈素櫻上了岸。
看了看寬闊的水面,和相當有距離的岸邊,嘲風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見色忘義的家夥,也不想想是誰先發現這女人的,竟然不拉老子上去!
”
一想到自己還要在冷的刺骨的水裡遊半天,嘲風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了。
他眯起了眼睛,綠豆小眼裡閃過一絲狡詐的光芒:“哼,等回去見到那個丫頭了,看我不添油加醋地告你一狀,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
暢想了一下夏九歌吃醋之後暴打傅子恪的樣子,嘲風咧開嘴,笑得要多傻就有多傻。
正笑到歡暢時,卻禍從天降。
頭頂傳來了呼呼風聲,似乎有什麼重物要從天而降。
嘲風才剛擡起頭,臉上的笑容尚未收斂,某人就一頭砸了下來,硬是把他砸到了冰冷的河水中。
傅子恪才剛把沈素櫻放到岸上,一回頭就看到了異狀。
再一看,半空中竟又有個人直直下墜,那身影……好生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