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叙軍戰車隆隆駛近,匍匐在臨時陣地上的猶太民兵們緊張極了。
在這些皮糙肉厚的鐵家夥面前,他們手裡的步槍也就跟燒火棍差不多,平日裡的軍事訓練隻不過讓他們掌握了最基本的戰鬥技巧,依托建築等防禦工事對抗阿拉伯暴徒尚可,應付敵人的戰車無異于以卵擊石,若不是身旁有愛爾蘭外籍兵團的俄籍壯漢坐鎮,他們這會兒沒準已經慌不擇路的逃走了。
當面的這支叙軍部隊,一看就不是戰場上的新手。
縱然遭到了對手極為頑強的阻擊,眼前不斷出現皿肉橫飛的驚悚場面,他們并沒有畏難不前,戰車、裝甲車以及步兵們幾乎一直在勻速向前――在防守方的炮彈和槍彈面前,有鋼鐵裝甲保護和直接暴露在外是截然不同的,步兵們能夠跟上戰鬥車輛的推進節奏,已經拿出了充足的勇氣!
防守方那邊,徐徐後撤的四輛“重步兵”時而以穿甲彈攻擊叙軍戰車,時而用高爆彈轟擊叙軍步兵。
戰鬥持續十來分鐘,它們各自消耗了四五十發炮彈。
大多數現役戰車,包括條頓騎士在内,載彈量通常在80-100發左右,而愛爾蘭工程師在設計“重步兵”時,英國被視為頭号假想敵。
出于在愛爾蘭本島抵禦英軍攻擊的考慮,“重步兵”的戰鬥行程僅有220公裡,在使用柴油機動力的戰車當中是不折不扣的“短腿”,相應的,早期型号的炮彈和機槍載彈量分别為121發和4650發,堪稱是戰場上的移動火力點。
透過炮塔上的潛望觀察鏡,弗雷德裡克-安德森密切關注着眼前的戰場。
在随隊抵達巴勒斯坦之前,他們從情報軍官那裡得到了有關中東各國現役武裝力量的詳細資料,因而對這些潛在對手有了預先的了解。
叙利亞陸軍的絕對規模不大,戰鬥力卻是十足的彪悍,可說是最難纏的對手。
看到視線中那一大股叙軍部隊節節迫近己方步兵們埋伏的臨時陣地,安德森不由得有些擔心,一旦那些猶太民兵忍受不了精神上的壓力崩潰而逃,這場戰鬥極有可能朝着不可預期的方向發展,而右翼戰線的失控又會直接影響整體戰局。
“堅持住!
千萬堅持住啊!
”安德森在心中祈禱着。
此刻在防守方臨時布設的阻擊陣地上,共有五個由俄籍士兵組成的雙人反戰車戰鬥小組随時準備投入戰鬥。
使用了簡易僞裝的射手們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一雙雙眼睛冷冷注視着不斷逼近的叙軍戰車,裝填手們或蹲或伏于射手身後,手邊放着一枚備用火箭彈,背後的特制彈袋裡還有三枚。
乍看起來,這種步兵反戰車小組機動靈活,作為防守一方能夠有效遏制敵軍戰車,但從日蘇戰争的既有經驗來看,單純以步兵對抗裝甲部隊隻适合于小規模戰鬥,在大規模、高強度的會戰當中,步兵部隊在兇猛沖擊的裝甲部隊面前幾乎不堪一擊。
隆隆轟響聲愈發清晰,地面也傳來了微微顫感,耳邊隐約可以聽到叙利亞人的喊叫聲。
這個死皇後,位于臨時陣地最前沿的一小隊猶太民兵簡直不敢擡頭多看一眼。
突然間,近旁傳來“咻……咻……”的長音,奇怪的硝煙味道也随之而來。
猶太民兵們紛紛轉頭去看,原來俄籍士兵手中的反戰車火箭筒“發言”了。
此時叙軍戰車正處于愛制1944式50毫米火箭筒的有效射程之内,俄籍士兵發射的第一發火箭彈就準确地命中了叙軍排頭的那輛“條頓騎士”。
看到這個威勢赫赫的鐵家夥瞬間籠罩在爆炸的烈焰硝煙當中,猶太民兵們心裡有種無法言喻的雀躍。
發射火箭彈之後,射手們由蹲立或趴射狀态回歸匍匐避彈姿勢,裝填手們旋即以備用火箭彈實施裝填。
在叙軍槍炮火力覆蓋過來之前,各組默契配合,迅速完成了再裝填。
緊接着,裝填手謹慎而又敏捷地探出頭朝前面觀察了一下,然後朝自己的同伴做出相應的戰術手勢。
或快或遲,射手将反戰車火箭筒水平地扛在肩上,再次蹲立或用手臂支起身子,花費至多三四秒的時間進行瞄準和調整,再度發射火箭彈……
就這樣,穿甲型火箭彈接二連三的從防守方臨時陣地飛向叙軍戰車。
與此同時,故意後撤從而示敵以弱的“重步兵”小分隊止退反進,并在行進途中不斷實施短停射擊,雖然它們距離叙軍戰車達到七八百米,炮彈擊穿“條頓騎士”的幾率還很低,戰術反擊一矣展開,便在氣勢上迅速壓制住了對方。
順應戰鬥節奏的變化,部署在防守方二線陣地的幾門重迫擊炮也朝射程内的叙軍進攻部隊猛烈開火了。
第一通射擊之後,體格魁梧的俄籍士官長飛快計算出糾正參數并大聲通傳。
經過迅速而熟練的調整,這些重迫擊炮第二通射擊便将叙軍步兵們炸翻一片。
想來是在叙利亞獨立戰争以及土耳其内戰中嘗到過一鼓作氣打垮對手的甜頭,叙軍在傷亡驟增的情況下非但沒有放緩進攻節奏或是改變突擊方式,反而強行加快了推進速度。
不多會兒,叙軍戰車便已沖到了守方臨時陣地前方,看起來再鼓一把勁就要碾碎猶太人的抵抗,可是,突如其來的劇烈爆炸硬生生阻擋住了他們銳不可當的攻勢――那些1939式反戰車地雷的威力是如此之大,觸雷的叙軍戰車差點被掀翻過去,上面的乘員即便僥幸不死,恐怕也難免傷筋動骨。
土耳其内戰後期,中小規模的裝甲碰撞屢見不鮮,叙利亞士兵們對反戰車火箭筒和反戰車地雷并不陌生,隻不過舊奧斯曼帝國軍隊的戰術素養差強人意,而且早已是無心戀戰,經常炮聲一響便有成群結隊的逃跑者,叙軍裝甲部隊在土耳其戰場上經曆的是另一種形式的考驗,如今他們帶着不屑一顧的心态來到巴勒斯坦,孰料會在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海濱小鎮遭到複合式的現代防禦手段。
看到己方戰車觸雷,後面的叙軍戰車駕駛員連忙緊急刹車。
停下來之後,他們不惜代價地朝守軍陣地傾瀉彈藥,可這種常規手段并沒有發揮想象中的作用,來自守軍陣地後方的迫擊炮彈接踵落下,它們雖然很難威脅到叙軍戰車,爆炸的沖擊以及随之産生的硝煙卻幹擾了叙軍裝甲兵的射擊,受到火力壓制的守軍陣地仍時不時有火箭彈飛出,更讓叙利亞人惱火的是,兩輛輕快靈活的“巡邏兵”突然出現在他們的側翼,兩門42倍徑75毫米炮啃不動“條頓騎士”的正面裝甲,對付叙軍的裝甲車、步兵以及“條頓騎士”的側面裝甲則是綽綽有餘!
九輛“條頓騎士”損失過半,十數輛裝甲車有四輛中彈起火、三輛受損抛錨,步兵陣亡不下百人,傷者甚多……随着裝備和人員損失的加劇,強攻受阻的叙軍部隊終于出現了動搖。
前面的戰車進退兩難,陷入被動挨打的境地,後面的步兵沖不是、撤不是,一個個趴在地上,徒勞地朝着守軍陣地射擊,夾在中間的履帶和半履帶式裝甲車輛匆匆卸下步兵,然後忙不疊地調頭駛離戰場……
叙軍攻擊部隊身後,一輛帶有環形天線的輪式裝甲車停在了開闊地帶,那個面部傷疤猙獰的叙利亞軍官站在座位上,手裡端着一副雙筒望遠鏡,眉頭皺的幾乎擠到了一塊。
“我們的對手絕不可能隻是一支由民兵組成的猶太軍隊,他們有重型戰車,有步兵火箭,還有地雷,而且組織有序,臨陣不懼……真該死,他們一定是得到了某國的直接出兵支持,才可能有這般強大的戰鬥力!
”
“真是那樣的話,中校,我們現在怎麼辦?
撤退麼?
”蓄着濃密胡須的參謀尉官仰頭問道。
疤臉軍官咬牙道:“照我來看,當面之敵的兵力最多隻有我們的一半,裝備情況也沒比我們好,若是撤退,這将是我頭一次在強于對手的情況下吃到敗仗。
”
參謀尉官不解:“在安卡拉軍事學院,巴爾塔上校曾經教導我們,暫時的後撤不等于戰敗,而是重新積蓄力量發動新的進攻。
”
“巴塔爾?
他也隻配在軍事學院裡吹吹牛,上了戰場就是一頭綿羊!
”疤臉軍官沒好氣地說,他躊躇再三,終于下定了孤注一擲的決心: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敵人的戰鬥技巧厲害,還是我們的無畏精神厲害!
傳我命令,預備隊全部投入攻擊,并且發射三顆紅色信号彈!
”
在這支叙利亞軍隊,三顆紅色信号彈是向投入戰鬥的官兵傳遞“決死攻擊”的指令。
出現這個信号之後,任何人膽敢擅自後撤,督戰軍官有權就地将其擊斃。
按照以往的戰鬥經驗來看,預備隊一上,三顆信号彈一出,叙軍官兵必定進入狂暴的進攻狀态,不計損失地發動一波流式的沖鋒,從而擊破敵軍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