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帥帳出來,溫涼長舒了一口氣,擡頭望天,繁星滿天,“今晚這鴻門宴好險,如果你輸給了段希春,那咱們就在虎軍中擡不起頭來了,你赢了他,又惹得陳操之這小王八蛋反撲。
當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
郝仁嘿嘿一笑,道:“赢了總比輸了好。
”
“郝兄弟今日輕易打敗段希春,着實挫了陳操之的銳氣。
方才我也對陳操之曉之以理了,能不能領悟就看他了。
不過,這段時間他應該會消停一些,不再為難世子。
”匡月樓停下腳步,思忖了一會兒,對郝仁交代道,“時候不早了,郝兄弟早些護送世子回帳為宜。
”
郝仁一聽到“郝兄弟”三個字就想笑,一來以監軍匡月樓的年齡而言,自己叫他叔才合适。
二來世子爺在私下裡稱匡月樓為叔叔,這下自己成了匡月樓的同輩,豈不就是世子爺的叔叔?
溫涼在朦胧夜色中瞥到郝仁憋笑扭曲的整張臉,頓時明白了這小子因何而笑。
可郝仁忽而正色,抱拳道:“謝匡兄關懷,小弟這就護送世子爺回去。
”
這惹得三個人放聲大笑。
告别了匡月樓,兩個人慢悠悠的走在營地上,路過文茵他們所在的帳篷的時候,見裡面燈火如晝,便都萌生了進去看了看的想法。
“要不進去看了看?
”郝仁終于憋不住,吐露了心生。
“好啊。
”溫涼表面上佯裝雲淡風輕,道“你先開路。
”
兩個人放輕了腳步,一前一後進了帳篷,進去的時候才發現文茵和老人都還沒有歇息。
郝仁再看了看老人的臉色,自知他挺不過今晚。
“你們回來啦。
”文茵見兩位恩公赴宴歸來,開心不已,連忙問候。
“嗯,回來了。
”溫涼急忙搶在郝仁的前頭應和了文茵,又盤腿坐到老人面前,輕聲輕語的對着老人說,“老人家,我有一事想請教于您,傍晚的時候就想問,可又不敢問。
”
老人眯着眼,擺了擺手,聲音極其微弱的說道:“老朽清楚将軍心中的疑惑,将軍不必說出來。
眼見我就要過去了,也不能把這些秘密帶進黃土裡,總得留在人世上。
”
郝仁看了看老人每說一個字都得艱難呼吸的痛苦神情,勸道:“老先生您保證身體要緊,有些事可以讓文茵來轉述。
”
“不,我要親自說出來。
”老人倚到柱子上,猛咳了一陣,徐徐說道,“以兩位将軍的眼界和智慧,判斷出我的身份是宮中制作玉器、雕塑的工匠應該不難。
實不相瞞,我原是燕國太子府中的玉匠。
”
聞聽此言,溫涼和郝仁驚詫萬分,老人是燕國太子府的玉匠這一身份着實在意料之外。
“我和其餘十幾個玉匠奉燕國太子無忌之命雕刻玉玺,事成之後太子府将軍要殺人滅口,我在慌亂之中從府牆狗洞裡爬出,帶上茵兒一路逃往,到了琅琊縣外才擺脫了太子府的人追殺。
”
溫涼不禁滿腹狐疑,嘀咕了一句:“雕刻玉玺?
”
郝仁在帳内踱着步,分析道:“私造玉玺,無非就是要謀權篡位,所以太子無忌才要殺玉匠滅口。
”
“不錯。
”老人接過話茬,捋了捋白須,“燕國皇帝生性軟弱,一直主和不主戰,而太子無忌野心勃勃,一心想要用兵南下,于是乎他父皇便成了阻撓他成就宏圖霸業的肉中刺眼中釘,他這才私造玉玺,想要謀權篡位。
”
“老人家,你可知道太子無忌的計劃?
”
老人捂嘴猛咳了幾聲後,喘着粗氣道:“不知。
能了解太子無忌計劃的也就他的那些心腹,像我們這等玉匠連接近他的機會都沒有。
”
“原來如此。
”溫涼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老人搖頭,唉聲歎氣道:“一時貪心想賺些銀兩,便冒着大忌接了雕刻玉玺的活,卻不曾想是這麼個結局,報應啊報應……”
郝仁一瞧着文茵雙眼紅腫,受盡折磨後的
的模樣,别提有多心疼了,猛力一錘大腿,憤憤不平地罵道:“這狗日的太子無忌也太不是東西了,比陳操之、王平還不是東西,哪天讓我逮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
老人緩緩說道:“太子無忌手下走狗甚多,想接近他都不是易事,更何況他連自己的父親都不放在眼裡,自然視我等之命如草芥。
”
溫涼剛要說話,卻被郝仁打斷,郝仁冷笑一聲,唾罵道:“這太子無忌也太猖狂,我鬥得過陳操之,也對付得了他!
老……老伯,不,老人家,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為了你和文茵報了這仇。
”
說得太急,郝仁差一點失口将老人叫做老伯,忽地意識到不能這麼叫,不然豈不是差了輩分?就趕緊改了口,這下,郝仁内心裡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偷偷瞥了坐在身旁的文茵一眼。
此刻的文茵,兩隻大眼睛紅腫不堪,發絲淩亂,衣衫不整,面容上一道道淚痕,灰黃塵土沾滿兩腮,在外人看來着實沒有一絲漂亮可言。
偏偏瞧在郝仁的眼中,她就如同一隻黑夜裡無處栖身的受傷小鳥,身上有讓人難以名狀的孤獨和可憐,讓郝仁
心生憐惜,直恨不得立馬将柔弱的她抱在懷裡。
說起來連郝仁自己也覺得奇怪,他見到文茵的第一眼就被她莫名吸引。
他在京口跟随霍老醫生學醫十二載,雖不敢說閱盡人間美色,可也在車水馬龍的京口城裡沒少進勾欄樂坊,沒少見識塵世之間的胭脂水粉,就是在玉侯侯府他也是跟幾十個丫鬟一起共事,卻從沒有見到哪個女人就像丢了魂兒一樣的奇妙經曆,文茵是第一個讓。
即便是今夜在帥帳裡陪着世子爺,和陳操之鬥智鬥勇,郝仁的心裡還是挂念着淚如雨下的文茵。
難道這便是緣分?
前幾天還在和自付風流的世子爺讨論以身相許,這就遇到自己可以“托付終身”的美人兒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郝仁突然聽到溫涼和文茵齊身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