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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凡人歌 大江明月 4307 2024-01-31 01:11

  液晶屏上的頻道還在繼續播報其它的新聞,然而已沒有人再去關心它。

  “完了……完了……”李一丹癱坐在沙發上,目光呆滞地喃喃道:“一切都完了……”

  “不可能!
”封揚大吼一聲,沖向門外,“一定哪裡搞錯了!
軍方的人不是全程跟随嗎?
他們怎麼可能——”

  一陣尖銳的警報蓦地響起,急促地充斥了整個房間,“不好,是有人非法闖入實驗室!
”肖少華一下晃過神,扭頭看向丁立仁,他手下帶的一個小哨兵,後者會意,立刻拿起放在牆邊的一把鋁合金長柄的掃帚,跟着他和封揚往入口的方向跑,同時還有整齊的多人腳步聲向此靠近,他們将将一推開門,就被幾十把黑洞洞的管子頂在了頭上。

  “不準動。

  冷酷的聲音發出喝令,驚住了休息室内的所有人。

  為首的是一名陌生的哨兵軍官。
他目光不帶任何感情地掃了一眼室内,對手中的對講機說道:“報告總部,這裡是紅鲸e-13分隊,e座二層二一零室已經接管。

  他們面前,穿着軍裝的人就像一條條綠色的河流迅速地分流向了其它方向。

  警報聲漸弱,緊接着是廣播響起:“現由北京軍區總指揮部、塔防安保辦公室下達緊急指令,以精神力屏障結構研究組所在全部事業單位、相關建築,即日起實施一級封鎖,未得到通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所有非警備人員,通訊器、電子設備必須關閉并上交……所有相關研究文件密封保存……”

  嚴厲的男音通過大喇叭,彙聚成洪流。
放了三遍。

  哨兵等廣播結束後,轉過頭看向研究組的衆人:“同志們,你們好。
我不得不遺憾地通知各位,我部方接到消息,你們研究組負責人所在的民航飛機,已經失去聯系,相關證據顯示是被某極端恐怖組織以對空制導類武器擊落,極大可能已全員身亡,據悉該組織曾涉嫌參與多起分裂活動,如疆|獨、藏|獨、臨滄暴|亂等,而此次事故,也與你們當中有人走漏消息有關。

  他說着,銳利的目光箭一樣射過在場所有人,像是在仔細觀察每一個人臉上的神情。

  李一丹嘴唇一抖,像想說什麼,對方注意到她的反應,答道,“是的,就是叛徒。

  程昕的嚎哭聲嘎然而止。

  盡管多數人心中隐隐有所預感,然而聽到對方親自說出“擊落”“全員身亡”等詞語時,心中最後一絲對奇迹的期盼仿佛被生生抹去,不少人直接紅了眼眶。
然而随後跟着的“叛徒”二字,就像當面揮下一記耳光,來不及悲傷,巨大的驚愕恐慌已經籠罩在了衆人上空。

  靜的一根針掉下都能聽見的休息室内,此人的聲音無比清晰:“——我方現正全力搜救,并決議封鎖現場,保護所有研究資料,稍後會有相關偵查人員到達,進行隔離審問,希望諸位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請問哪位是現在的負責人?

  衆人大氣不敢喘,離槍管最近的肖少華站了出來,“是我。

  哨兵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以及他身前的員工證,“肖同志,請指示重要研究資料等所在。

  肖少華卻說:“請出示你們的證件。

  “可以。
”哨兵面色不改,出示了搜查證,并問:“看夠了嗎?

  此人叫黃競為,肖少華确認了真僞後,擡頭,“謝謝,請随我來。
”他退到一邊,帶頭往實驗室方向走,兩名持槍哨兵警惕地跟在他身後。
丁立仁走到他旁邊,手裡還握着那把鋁合金掃帚,輕聲對他說:“組長,陸琛還在下面。
”陸琛是他們組另一名負責樣本庫數據管理維護的生技小哨兵,肖少華上來跟李一丹驗收貨物,他在下面接着幹活。

  肖少華沒有回答,他走到更衣室入口停下,“按照規定,所有進入實驗室人員,必須穿戴防護用品。

  沒有人有異議,所有人員動作迅速而利落地完成這個步驟後,到了地下室,已經有穿戴整齊的軍方人員在等他們。
肖少華悄悄握緊口袋中的手機,原本應該全部摘下的電子設備,他卻鬼使神差地在最後合上儲物櫃門時,又拿回放入了口袋并調成休眠狀态,雖然此舉明顯違反了條例,但就他所知,依據現有情況,所有非常規級重要儀器應當已經關閉,而進入地下室後,基本訊号将處于自動切斷狀态,除了緊急撥号113,直接連入軍區安全保衛總部辦公室。

  而他不知為何地強烈祈望,即使事後查出違規被處分,這一回也不需要用到。

  陸琛抱着文件夾和其它研究員們站在兩排軍方人員之間,他們的眼神大多茫然而不知所措,臉色在通道指示燈照耀下顯得一片慘白。

  “組長。
”陸琛喊了一聲,将文件夾遞給他。

  肖少華從對方手中接過樣本彙總報告時,還能通過紙頁的顫動,感覺到對方的手指在抖,他定定望着對方的眼睛,說了句,“不怕。
有我。

  他的本意是,出了問題也是找他這個臨時代班管理員負責,輪不到其他人。
也不知研究組衆人理解了多少,看肖少華的眼神卻有了些許不同。
陸琛沒有說話,緊緊握了一下對方的手,然後松開,點了點頭。

  現在所有實驗室分區已經經過紅外線檢測清場,就算還沒有完成進度的人也接到了内線通知,必須放下手上任何正在進行的工作,配合指示,全員退出室内分區,随軍方人員調度安排。

  而随同肖少華等人下來的黃競為與接應的軍方人士互相敬了個禮,對方又調出兩名哨兵跟在他們後面。

  所有人目送他們走向通道的更深處,那裡燈光開始逐漸消失,就像黑暗敞開了大口,随時準備着将接近的獵物一口吞沒。

  去往他所負責的樣本庫路上需要經過五道隔離門,每一道門都要刷卡,然後是兩扇自動門,隔壁的緩沖間已經關了,視野越發狹閉幽暗。
這段路并不長,肖少華卻覺得心頭茫茫然,仿佛走了很久。
身後哨兵的一束目光,利劍一般緊貼在他脖頸旁。

  樣本庫分為實體儲存空間、信息管理系統、臨床數據庫機房三個分區,付昱淩之前管過一段時間,後來交給了沈実的一個手下,現在交到肖少華手裡,普通相關工作人員隻能輸入、讀取,若要改寫或拷貝,必須驗證該庫直接負責人或實驗室主任的指紋。

  肖少華帶他們去的是他所負責的樣本庫總控室機房。

  出入機房也需要他的指紋,肖少華脫去手套,将五指按在指紋識别器上,過了幾秒,兩扇重壓安全門緩緩開啟,感應燈一個接一個亮起,人高的黑色長方形立櫃繼連出現眼前,密密麻麻的硬盤成列其中,放眼望去十幾排,極為壯觀,巨型計算機服務器為整個項目提供了樣本庫平台建設的硬件支持。

  他收回手,轉身看向哨兵們。

  “重要資料就在這裡,你們準備怎麼保護?

  黃競為似乎也被這景象震了一震,輕輕咳了聲才問:“你确定都在這裡了?

  當然還有一個大型總數據庫,肖少華知道。
胡院士臨走前一天把“密鑰”給了他,還錄入了他的指紋信息,登記為臨時管理員,說是以防萬一,讓他誰也别告訴,等他回頭取消權限就行了。

  他還清楚地記得那個時候胡院士帶他去機房,邊打開電腦邊問他,“你認為哨兵向導是什麼?

  肖少華雖不明白對方問的意味,仍舊答:“是人啊。

  “那麼在你看來,你和他們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胡院士又問。

  “嗯……我們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一樣或者不一樣的地方吧?
”肖少華有些遲疑地答,這就像一場日常的師生間對話,他并沒有考慮太多,心裡想着什麼也就說出來了,“我覺得這是由生物多樣性決定的,所以老師,人人都偉大而渺小,既獨一無二又普通平凡。

  肖少華說完還被自己的偶爾文藝酸了一把,自我調侃道,“我用詞進步了哈!

  胡良工一反常态沒打擊他,隻是笑了句:“你要記得你今天說的話。
”便将他的手拿起來,放在了指紋錄入器上。

  肖少華這時忽然想了起來,卻沒想到這或許就成了對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
思及那音容笑貌若不可再見,一陣兇口發堵、鼻尖發酸,答話慢了兩拍。
黃競為疑他有隐瞞,不耐再問了一遍,丁立仁看不慣對方那種趾高氣昂的态度,搶着話頭說了一句,“另一個是我的們總數據庫,那個除了我們胡良工胡院士誰都進不去,有本事你現在就把胡老闆給我們弄回來啊!

  黃競為一直在觀察肖少華表情,看到他在同伴說完話後并不吭聲,是個默認的态度,又見對方眼圈微紅,知道是自己問話勾起了這小研究員傷心事,将視線調回機房内,說,“那你别動了,我讓人過來看着。

  “隊長,不是說要把資料都拷走封存嗎?
”出聲的是個身材瘦小的哨兵,帽檐壓得極低,口罩後的嗓音雖有些低啞,仍昭示了對方的性别為女。

  “不行,目标太大。
”黃競為斷然拒絕。

  “如果隻拷貝重要程度最高那幾份?
”矮個子女哨兵又問。

  “……”黃競為沉吟。

  肖少華道:“對我們而言,每個樣本都有無可取代的意義。
”說着要擡手輸入關門指令。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他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幾聲“砰砰”重物倒地聲。

  肖少華愕然回首,一道亮光“噌”地擦過他面罩,插入控制裝置,面罩四分五裂掉落的同時,手邊幾縷黑煙升起,宣告這個高科技設備已經陣亡。
安全門登時成了擺設。

  與此,天花闆上的幾個監控也遭了殃,他甚至沒有看清楚對方是怎麼動作的,一切就在一眨眼間完成了,幾道亮光在那上一閃而過。
更可怕的是,被軍方重新調适過的報警器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滴”的掙紮,就在下一秒失去了動靜。

  “你!

  當他回過神,視線所及之處,黃競為、丁立仁與其它軍方哨兵等人,已悄無聲息地躺倒在他腳下,雙目緊閉,顯是不省人事。

  心髒漏跳一拍。

  放眼望去,現在現場站着的,除了他,竟隻剩下了那名矮個子女哨兵!

  肖少華眼睜睜看着那名女哨兵,閑庭信步似地慢慢朝自己走來,他條件反射地一步橫邁擋在了大敞的總控室入口,做出了戒備的姿勢。
如臨大敵地緊緊盯着對方,卻在下一秒,看見那個女哨兵,一步、一步逼近他的同時,緩緩擡起手,取下面罩,将防護帽往上撥了撥,揭下一層肉色的皮質面具,露出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顔,臉上帶着淡漠的神色。

  刹那間他大腦一片空白,四肢僵硬,無法動彈。

  映入眼簾的那張面龐,雙眸深若古井,嘴角微微彎起,雙唇輕啟,甜美的聲音微帶沙啞,一如多年前的來信開頭,“少華,我的同桌,好久不見了。

  那一刻,時光仿佛倏忽倒流,無知無覺地飛掠過兩人之間,肖少華瞠目結舌地望向來人,一時間湧上兇口的是什麼情緒已經分辨不清,卻是那微暖的記憶離開後,隻餘下了一地冰冷的凝固印迹。

  他聽見自己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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