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行又轉了一圈,姚第鴻範樹民呂世隆王一飛一些人,韓行是大為高興,對他們說:“你們不是都死了嗎,這不都活得挺好的嗎?
太好了,太好了。
”
沒想到,這些人都十分冷淡,不搭理韓行,就和不認識似的,弄得韓行很沒趣,也很生氣。
韓行對他們氣呼呼地說:“我是韓行啊,怎麼幾天沒見,都這個樣了。
裝不認識的?
我是韓行啊!
”
他們還是不搭理韓行,真是把韓行氣極了。
無可奈何,韓行隻得又轉悠了回來。
韓行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熾熱的陽光從木棂子的窗戶紙上照射了進來,也照着白色的床上像似灑上了一層銀光,使眼前的世界明晃晃的,十分的亮堂。
眼前慢慢地出現了一個穿着灰軍裝的身影,一雙大眼睛正在深情的注視着韓行,濃濃的眉毛,四方大臉,白白的臉膛。
韓行再熟悉不過了,這就是陳蘋。
另外還有一個穿着白大褂子的女醫護,也在護理着韓行,她一會兒整理一下輸液瓶,一會兒給韓行掖一下被子,顯得是十分的細心和柔情。
這個人正是王小玲。
韓行在一點兒一點兒地回憶着,這到底是哪裡,到底是在人間還是在陰間。
韓行想動彈一下,可是兇口上纏着厚厚的繃帶,渾身疼痛,好像動彈不了,費了好大的勁兒,手才動了動。
陳蘋突然發現了韓行細微的變化,輕輕地問:“你醒了,真不容易啊!
”
王小玲聽說韓行醒了,也趕緊過來,驚喜地問:“你醒了啊,太好了!
太好了!
真是大命的啊,子彈就離着心髒差這麼一點點。
”
王小玲比劃着說。
韓行不搭理王小玲,隻是問陳蘋:“你是誰?
”
陳蘋驚異地叫了一聲:“我是陳蘋啊!
”
“我是在陰間,還是在陽間?
”韓行輕輕地問。
“你還活着啊,韓司令。
”陳蘋說,“你這一昏迷就是四天,可急死我們了。
”
王小玲也趕緊插嘴說:“在這四天四夜裡,我們醫院裡使用了一切手段,你可終于活過來了。
這也算個奇迹啊!
”
韓行還是不搭理王小玲,隻對陳蘋說“陳蘋……你不是。
你是陳明。
”
韓行叫起了她後世的名字。
陳蘋也在想着,司令不但是兇膛上受了傷,腦子也受連累了,連名字都叫錯了。
王小玲見韓行對她的反應不大,着急地說:“我是王小玲啊,你不認識我了。
”
韓行還是沒有反應,白了一下眼珠說:“我不認識你。
”
王小玲顯然有些不高興:“韓司令的腦子也壞了,連我也不認識了,而且把陳局長的名字也叫錯了。
她不叫陳明,她叫陳蘋。
”
韓行堅持着說:“她就是叫陳明,是和我下鄉在一個鍋裡吃了三年飯的陳明。
”
陳蘋早就已經聽過韓行拉起下鄉的經曆了,所以這時候也就見怪不怪地說:“好好,我是陳明,陳明就陳明吧。
你好不容易醒過來,注意休息,别累着。
”
韓行突然身體緊縮了一下,小聲地說:“我的身上冷,特别是手冷……”
王小玲一下子把手伸了過來,想要抓住韓行的手,對韓行說:“我來給你暖和一下手吧?
”
韓行一個勁地拒絕,輕微地搖着頭,極力要擺脫王小玲抓着自己的手,眼睛求助似地蘋。
陳蘋猶豫了一下,然後緊緊地抓住了韓行的手說:“我握住你的手,這樣你是不是真的不冷了。
”
韓行幸福地閉上了眼睛,好像此時身上一股愉悅的電流傳遍全身,再也不冷了。
王小玲此時卻有些吃醋,小聲地說:“暖和一下手還挑肥揀瘦的,大姑娘的手是這麼好摸的麼?
好心好意的給你暖和一下手,還不領情,哼……”
韓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好像一股熱流通過了兩隻手,在傳遞着一種異性的信号,在傳遞着隔時代的幸福。
韓行在盡情地享受着這種幸福。
他的腦子回憶着,在下鄉當知青的後世,有過這麼一次,那一夜雪下得很大很大,恨不能有半尺厚。
兩人從縣裡開會回來,為了趕上第二天的挖溝任務,急着往家裡趕,走過大草甸子的時候,卻突然就迷了路。
這個大草甸子,方圓十多裡沒有村莊,所以也就沒有參照物,在大白天都容易迷路,何況是下了雪的黑夜了。
雪是越下越大,風是越刮越緊,天氣是越來越冷,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好像成了一個渾沌的世界。
兩人身上的熱量早就消耗盡了,好不容易走了一段路,卻發現怎麼又繞回來了。
陳明有些害怕了,緊張地問韓行:“我們是不是真的遇到鬼打牆了,我怎麼感覺到好像是又繞回來了。
”
韓行安慰她說:“不要害怕,有我在,你怕什麼。
我們再繼續走,不信就走不到村上,到了村上一問,就什麼都清楚了。
”
兩人一邊走着,一邊做上路标,可是走了一圈,又發現走到了原來的位置,還是沒有走出這個大草甸子。
陳明由于連累帶凍加疲勞,早就不能再走了,兩人隻得停了下來。
韓行的身上也是沒有一點兒力氣了。
雪還在下着,風還在刮着,陳明渾身直打哆嗦,對韓行說:“我的身上冷,特别是手冷……”那雙大眼睛,在求援似的行。
韓行猶豫了一下,然後緊緊地抓住陳明的手說:“我握住你的手,你是不是就不冷了。
”
韓行緊緊地握着了陳明冷涼的小手,把它放在自己的心口窩上暖着。
陳明幸福地閉上了眼睛,好像在盡情地享受着這種溫暖,在享受着這種幸福。
倆人就這樣在冰冷的雪地裡,手暖着手,互相依偎在一起,堅持着,隻有等到天明,才有生還的希望。
雪是越下越大,風還是越刮越緊,陳明早就疲乏得閉上了眼睛。
韓行還在堅持着對她說:“不能睡覺,不能睡覺,聽老人說,在這樣的野外裡,這麼寒冷的天裡,隻要一睡着,人就完了。
”
可是陳明身上的熱量早就耗盡了,不論韓行怎樣說,她還是閉上了眼睛,依偎在韓行的懷裡,睡着了。
韓行也覺得身上很乏,熱量在一點兒一點兒地失去,天地變得灰蒙蒙的一片,身上反而是不冷了,卻變得很熱很熱,熱得都想脫掉了衣服。
雪還在下着,北風還在刮着,天氣的溫度恐怕已經有零下二十多度了。
在熾熱,韓行扒下了自己的棉襖,蓋在了陳明的身上,也睡着了。
就在天将近黎明的時候,突然遠處火把明亮,一群知青和老鄉們尋來了,他們到處喊着:“韓行,韓行――”“陳明,陳明――”
韓行從雪窩子猛然驚醒,一撥拉滿頭滿身上的雪,卻發現陳明和自己已經凍在一起了。
他努力地掙脫着,掙脫着,想要掙脫開身上的冰雪,可怎麼也掙脫不開。
他想再拉起陳明,可是已經拉不起來了。
兩人早已被殘酷的自然,惡劣的冰雪,緊緊地捆縛在了一起。
韓行努力地,朝着火把處大聲地用盡了自己的力氣呼喊着:“我是韓行,我們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那邊的知青和鄉親們朝這邊跑過來了,跑在最頭裡的,正是韓行的老八孫琦,他大聲地呼喊着:“我們來了,我們來了――”
緊緊地跟在孫琦後面的是雷明……
野戰醫院裡的韓行,就這樣緊緊地握着陳蘋的手,再也不肯松開。
一天以後,韓行的體力又恢複了一些,醒來的時候,覺得身上有勁多了,精力又充沛了一些。
而自己的手,還在緊緊地和陳蘋的手握在了一起。
韓行有些不好意思了,慢慢地松開了手,對陳蘋說:“對不起,這樣你太累了,休息不好。
”
陳蘋顯得很疲憊,但卻是很幸福,對韓行有點兒嘲諷地說:“你行啊,韓司令。
有的人騙吃騙喝,有的人騙财騙色,有的人借着受傷的引子,騙人家的手握着。
你别忘了,大姑娘的手怎麼能随便說摸就摸。
哼,虧着張司令早就交行過我,叫我好盡量照顧好你,要不,哼,我才不上你的當呢?
”
王小玲也是一肚子的不滿意:“我又給你擦屎又給你接尿,又給你治傷又給你擦身,你卻一點兒也不理我,就和不認識一樣,叫我好不傷心啊!
”
韓行隻好說:“對不起啊,王大夫,我現在想起你來了。
謝謝你啊!
”
王小玲覺得自己是一肚子的委屈,不過這時候覺得韓行的話裡還是熱乎乎的,對韓行撒驕地說:“這才想起我啊,晚了――”
韓行一有了點兒精力,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責任,趕緊對陳蘋說:“這是在哪裡,部隊呢,部隊在哪裡?
”
陳蘋趕緊說:“這是在冠縣的築先縱隊野戰醫院裡,南征軍的大部隊早在徐大空軍的幫助下撤回到了冠縣,你就安心地養傷吧!
”
“我要抓緊見張維翰,他在哪裡?
”韓行有些着急地問。
“不是你想見張維翰,而是張維翰早就想見你,隻是你的身體……你的身體能支撐得住嗎?
”
韓行着急地說:“已經可以了,我要馬上見張維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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