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築先首先發言說:“現在,韓主席命令我們撤到黃河以南,而聊城呢,現在并沒有被日軍占領,成了一座空城,昨天又遭到了一夥潰兵齊子修的洗劫,大家說說吧,我們怎麼辦?
”
保安一營營長蘇半天說:“國民黨幾十萬大軍都抵抗不住,紛紛向南潰退,咱們專署的這幾個人怎麼能抵抗得住呢?
不如馬上過黃河,随軍南下。
”
保安二營營長兼參謀長王金祥考慮了一會兒說:“日軍進占高唐并沒有南下,聊城是一座空城,現在就過黃河,确實為時過早,不如就在黃河北岸渡口住下,觀察一下形勢。
如果日軍占領聊城,我們渡河不遲,如果日軍不再南下了,我們就回聊城。
”
張維翰說:“我們有合法的政權,還有二個保安營的武裝,還有二百多個抗日愛國青年的政工人員,如果班師回聊城後可以發動各縣民衆起來抗戰。
如果南逃,這二十多個縣的民衆怎麼辦呢,我們這不是把他們抛棄了嗎?
像齊子修這樣的潰兵不在少數,他們從這裡竄到那裡,又從那裡竄到這裡,誰領導着民衆打擊他們呢?
況且還有别的土匪,還有搶劫、殺人犯,這些誰管呢?
我們不能置一千萬民衆于不顧啊!
”
姚第鴻接着說:“退一步說,如果我們南逃,在國民黨政府裡又沒有靠山,到哪裡會有我們的地位?
我們是山東第六專區的政府,如果離開了第六專區做流亡政府,别說住宿了,連管飯的也找不到。
廣大的魯西北人民,是不願意做亡國奴的,隻要我們回去抗戰,老百姓會擁護的,如果做可恥的逃兵,走到哪裡老百姓都可以收拾我們的。
因此,我堅決主張回師聊城,發動魯西北抗戰。
”
張維翰又接着說:“日本雖然是軍事強國,但是他們人少兵力薄弱,我們雖然是弱國,但是人口衆多,土地遼闊。
他們占領了聊城,我們就退到鄉村打遊擊,聊城附近站不住腳了,我們就退到冠縣、館陶地區和衛河兩岸同敵人周旋。
鬼子兵力有限,不會把每個村莊都占了吧!
我們到處都可以和他們打遊擊,日本鬼子一定會被我們戰勝的。
”
範築先聽了張維翰和姚第鴻的話頻頻點頭。
但是趙玉坡還是想不通,說:“我們第六專區是韓主席的,韓主席命令我們過黃河,我們不能違抗命令。
孩子哭了抱給他娘,隻有依靠韓主席我們才有出路。
”
韓行也接着說:“我們是韓主席的第六專區,随時要和韓主席保持一緻,韓主席命令我們撤到河南去,自有撤到河南的道理。
如果就憑着我們兩個營的力量,就想和日本人在魯西北打仗的話,未免太有點兒不自量力了吧!
”
會議上形成了回聊城和不回聊城的兩種意見,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大家的眼睛都在看着範築先。
範築先看到讨論得差不多了,總結并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首先,我們是國家委派的官吏,地方官吏是幹什麼的?
最起碼是守土有責。
未做抵抗就抛棄了老百姓是錯誤的,現在我決心留在黃河北守土抗戰。
願意随我回去的就留下,不願意回去的就渡河南下,我決不勉強。
”
聽到範築先做出了決斷,主張南逃的都不言語了,都在默默地想,離開了專署,就成了喪家之犬,别說吃飯住宿了,就是土匪,也招呼不了啊!
那還不是死路一條。
隻要跟着範專員,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弄不好,還能落了個守土有責的好名聲。
韓行還是堅持着自己的意見,提醒範築先說:“範專員啊,别忘了我們第六專區是韓主席的第六專區,不服從韓主席的命令,韓主席會不高興的。
以後就是領饷的話,萬一韓主席要是拿起糖來,我們可怎麼辦啊?
”
範築先說:“我不是說了嗎,願意跟着我回聊城的,我歡迎。
不願意跟着我回聊城的,我也不勉強。
”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實,再提反對意見就是多餘的了。
于是,衆人紛紛變臉,王金祥首先說:“範專員啊,你說到哪裡去了。
你老人家都不怕死,我們都是你的兵,還能怕死。
不管是死是活,就跟着您老人家往前闖了。
”
蘇半天說:“願跟随您老人家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趙玉坡也說:“我們就是一些當差的,堅決服從您老人家的命令,剛才我說的話,算是沒說。
”
韓行也隻好表态說:“說是說,做是做,堅決跟着你老人家就是了。
”
衆人沒有一個人說不願意跟着範築先的,都想開了,離開了範築先這棵大樹,還能有什麼好果子吃嗎,别說亂兵了,光餓也餓死了。
範築先看到了大家的意見已經一緻,就說:“各位同仁,各位同志,既然大家願意跟着我回聊城,那我就謝謝大家了。
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個船上的人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共同抗日,責任同當。
”說着,站起來,對大家拱了拱手,拜了三拜,算是感謝各位同僚們。
大家也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算是對範專員的一個回報。
既然大家意見已經一緻,範築先馬上發布了命令:“張處長,你馬上帶領一營主力,圍剿齊子修,救回服務員!
”
張維翰和蘇半天對範專員敬了一個禮,喊了一聲:“是!
”
範築先又對王金祥和姚第鴻說:“你二位明天率領保安司令部的人和政訓服務員立即回師聊城,安定民心。
”
王金祥和姚第鴻對範築先敬了一個禮,說:“是!
”
範築先撥通了官莊和韓複榘聯系的專線電話,對韓複榘說:“韓主席啊,我不過黃河了,請求主席允許我留在黃河以北聊城,繼續領導着魯西北人民抗戰。
現在魯西北的民衆抗日情緒很高,希望政府領導他們抗戰,希望主席源源不斷地接濟彈藥……”
電話裡,韓複榘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範将軍,你可要考慮好啊,我的部隊已經撤到了黃河以南,再回去有些困難。
”
範築先繼續堅定地說:“請韓主席放心,最起碼是第六專區不能給你丢人,我們第六專區的全體人員決心和魯西北民衆一起,守土抗戰,和日本鬼子死磕到底。
”
韓複榘想了想又說:“那也好,當前日軍在魯西北的攻勢有些緩和,宋哲元的第一集團軍奉命側擊平漢線,以支援山西的**作戰,你們可以留下幫助他們籌劃給養。
以後你們支持不住了,再随二十九軍撤退。
”
範築先得到了韓複榘的支持後,心中大悅,馬上對所有回聊人員進行了動員。
所有人員聽說又能回到聊城,特别是聊城本地人聽說又能回到家鄉,個個激動萬分,無不歡欣鼓舞,大唱起了抗日歌曲,一度撤退造成的思想混亂一掃而光,隻等着天亮開拔回府,重新奔赴抗日戰場。
再說張維翰和蘇半天的保安一營,于1937年10月21日返回了聊城,據偵察員報告,齊子修部已流竄到了聊城西南40裡的沙鎮。
張維翰即率保安營出發,将指揮部設在了離沙鎮以北五裡的徐家營。
下午二時,沙鎮民團團長首先來報告了齊子修的情況,接着各鄉的民團也紛紛找來,要求派給任務。
一時,集合在徐家營的民團加上保安營有二千多人,兵力大大地強于齊子修的部隊。
張維翰召集各民團團長開會,要各民團配合保安營将沙鎮團團包圍,于次日拂曉展開總攻擊,将齊子修部殲滅。
第二天拂曉,部隊展開了進攻,那真是喊聲震天,槍炮齊鳴,把沙鎮周圍的防禦工事打得真是狼煙四起,塵土飛揚,不過部隊進攻到了跟前,卻發現沙鎮沒有還擊,再攻進了村裡,發現一個人也沒有了。
原來,齊子修部覺察到是大部隊來了,根本就不敢應戰,而是在晚上專署的大部隊合圍還沒有完成前,就向北逃竄了。
雖然沒有打到齊子修,但是趕走了這個禍害,那也是大快人心,充分顯示了魯西北武裝的力量。
當地民衆也殺豬宰羊,慰勞保安營和民團,以慶賀勝利。
張維翰也對當地的民衆安撫了一番,得勝回聊。
範築先也在關注着齊子修的戰事,聽說齊子修逃竄後,早就派了偵察員一路跟蹤。
偵知齊子修已竄到了德州武城,立刻帶了保安營的二個連直插夏津。
夏津離武城隻有幾十裡路遠,範築先要采用“郭子儀單騎見回纥”的辦法,智取齊子修。
姚第鴻首先反對說:“範專員啊,你如今是我們聊城的首腦,你不能去,你要是去了,齊子修這個人是個土匪,異常兇殘,把你害了怎麼辦?
”
王金祥也說:“打齊子修的事,還是由保安營去辦吧,哪用你司令親自操勞。
”
範築先笑了笑說:“如今齊子修已成了驚弓之鳥,哪裡還值得用兵。
我們是民族抗戰,凡是有良心,有皿氣的中國人,都不願意當亡國奴,都應該團結在一起共同抗戰。
我們要用抗日的道理來說服他,引入正途,使他成為抗日的力量。
”
姚第鴻搖着頭說:“話雖然能這樣說,但是事不能這樣辦,你單槍匹馬深入敵營,總是刀把子攥在齊匪的手裡,叫我們哪能放心得下。
”
王金祥也說:“那你就多帶幾個人去,出了事也能叮當一氣。
”
範築先執拗地說:“人去多了,齊子修起了疑心,反而更壞事。
我就不信,齊子修能尿出一丈二的尿來,他就不看看當前的形勢。
”
範築先不顧衆人的勸阻,決心要收服齊子修。
他先叫人給齊子修送信,就說是自己要親自拜訪他,不是來打他的。
齊子修雖然有點兒感動,但是仍然不放心,如臨大敵,架起了機關槍,所有的人進入了陣地,擺開了一副決戰的陣勢。
範築先騎着一輛破自行車,慢慢悠悠地進了武城縣。
齊子修早已經等候多時了,一看隻有範築先一個人,就放下了心,趕緊上來,對範築先拱了拱手,熱情地說:“範專員,在下齊子修特來歡迎範專員。
”
範專員慢慢地下了自行車,對齊子修不卑不亢地說:“我是來救你的,不是來打你的,就你這點兒人馬,還跑來跑去的,還不叫魯西北的民衆把你吃了?
随我去抗戰吧!
”
齊子修的腦子也挺好使的,馬上說:“我是想抗戰,不過,聊城的民衆我已經得罪了,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容得下我。
”
範築先說:“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民族,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還有什麼事比國家、民族的生死存亡更重要的。
你犯下的那些事兒,我知道了,隻要你改邪歸正,那些工作我去做。
你還年輕,正是為國家效力的時候,不要亂跑了,這正是抗日救國的好機會,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神仙也救不了你……”
範專員的這一番話,正說到齊子修的心坎裡,如今,自己的這點兒人馬正受到保安營和民團的四面追殺,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滅亡隻是早晚的事兒。
如果靠上範築先這棵大樹,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正好可以發展自己的力量。
于是,齊子修對範築先拱了拱手說:“如果範司令不嫌棄我,那就是對我有再生之恩,我齊子修以後就是你的人了。
範司令指到哪裡,我打到哪裡,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
範築先點了點頭,又問了一句:“我們聊城的服務員,你給弄到哪裡去了,是不是在你這裡啊?
”
齊子修趕緊說:“要說這服務員的事,真是冤枉我了,我們隻是怕他們鬧事,把他們關在屋裡了,其實門連鎖也沒有鎖。
我們走了,至于他們上哪裡去了,我就不知道了。
”
“真的嗎?
”範築先看着他的眼睛問。
“我如今都是你的人了,在你面前,我要是有半句瞎話,那就天打五雷轟。
”
範築先确認齊子修沒有裹脅了服務員,也就不再追問這件事,于是,二人握手言和。
齊子修部收歸為第六專區保安營,範築先給了他一個番号,那就是第三營。
範築先當場任命齊子修為第三營營長,他的三個排長,薄光三、邵吉勝、齊潤澤都提升為連長,人員還是保持相對的獨立性。
這是齊子修最為高興的,他還真怕拆散了他的部隊,權力被駕空。
齊子修營随範築先到了夏津,聊城政訓處派于笑虹等進入第三營做該營的政治工作。
範築先回到聊城後,在**的領導和協助下,整理内部、收編部隊、穩定社會秩序,建立抗戰根據地。
再說18日聊城不見蹤影的那些服務員,他們到底上哪裡去了呢?
原來他們看到齊子修的人跑了,自己和組織聯系不上,隻得向濟南撤退。
20日流亡到東阿後,聽說聊城始終沒有被日軍占領,他們又決心再回聊城。
除了十幾名同學不願意回去後,他們于24日又回來了,和一個多禮拜前撤退到齊河的同學會合。
這時候的山東省委為了加強對魯西北抗戰的領導,又派了省委組織部長張霖之進駐了聊城,盡最大能力支持魯西抗戰,還派了洪濤、王幼平、金維國等二十多人的骨幹力量來到了聊城。
張霖之來到後,将濟南的黨員和魯西北特委合并在一起,成立了新的**魯西北特委,使由**控制的政訓處的領導更加健全了。
由于得到了特委的直接支持,範築先很快扭轉了第六專區混亂的局面,使各縣的政權迅速地恢複起來。
抗日武裝除了收編齊子修的一個營外,又将茌平民團王子範、清平民團王善堂兩部收編為兩個營。
特别是政訓處服務員下到各縣後,馬上和**的地下組織結合起來,着手建立各縣的群衆抗日救亡組織,民衆初步動員起來了。
抗日的火焰剛如火如荼地發展起來,但是剛剛不到一個月,形勢又突然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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