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霧在門後見到郝嬷嬷時有一絲詫異,這天寒地凍,馬上交子時了,郝嬷嬷腿怕寒,正是該在生着地龍的屋裡睡覺才是,這會兒怎麼還等在廊下。
楚懋已經先于阿霧跨出一步,“不是跟姑姑說了麼,用等我。
”
“殿下今晚怕是沒進東西吧,我煮了面,殿下吃一口吧,我不在,殿下肯定是一口也不吃的。
”郝嬷嬷怨道。
其實阿霧今晚也想趁熱打鐵,好好在楚懋跟前表現一番她這個為人之妻的關心,但郝嬷嬷來上這麼一出,就讓阿霧覺得自己有些東施效颦了。
楚懋跟着郝嬷嬷像是要往紅藥山房去,阿霧在岔路處駐足不前,想了片刻,便折而往左要回玉瀾堂,此時楚懋卻也停了下來,對郝嬷嬷道:“嬷嬷,同我一道回玉瀾堂吧,讓阿霧去煮面。
”
阿霧忽然被點名,還有些莫名其妙,何況她哪裡會煮面啊。
但楚懋的這個态度實在讓阿霧受用,便笑着道:“嗯,我來煮面,也請嬷嬷嘗嘗我的手藝。
”
郝嬷嬷明顯愣了愣,她回頭看着阿霧,那神情就像東西被人搶了似的委屈。
祈王府隆慶三十二年的大紅貼金燈籠下,阿霧娉婷而立,眸如黑色的寶石,其間流光溢彩,讓人目眩,一襲大紅折枝花卉草蟲紋妝花緞曲裾,将雪夜融成了一幅傾國佳人圖,郝嬷嬷有些怅惘,又有些釋然。
“好啊,老身今日就托大,嘗一嘗王妃的手藝。
”
玉瀾堂的小廚房内,阿霧正立在紫墜身邊,看她飛速地切着拌面的佐料。
好在今日紫墜準備充分,雖然阿霧晚上是不用面食的,但是難免她們幾個丫頭嘴饞,而面又最頂餓,所以才不用手忙腳亂地現在才和面。
“怎麼忽然就想着要吃面啊,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王妃這麼晚了吃面又不易克化。
”紫扇有些不解。
阿霧心頭卻想起了一件事,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她還是不夠用心,先孝貞後好似就是正月初一去的,而這一日也是楚懋的生辰。
楚懋的生辰是他的忌諱,也是整個祈王府的忌諱,而也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提醒阿霧。
阿霧也從沒見過楚懋過過生辰。
難怪郝嬷嬷非要親自迎候,要逼着楚懋吃一碗長壽面。
“快些吧,不用太複雜,我瞧着清湯面就好,把那木耳、黃花菜、雞蛋切絲略炒以炒鋪在碗底就是,再拿冬筍火腿湯澆汁兒便成。
”阿霧瞧着紫墜又是切蘿蔔丁,又是切筍丁的,知道她是想大顯身手一番,隻是如今時不我待。
“會不會太簡單了點兒?
”紫墜以為楚懋這是要考驗阿霧的廚藝。
“不用,待會兒别放蔥,難聞,殿下想來也不喜歡。
”阿霧以己推人,覺得楚懋肯定也不會喜歡嘴裡有股蔥味兒的。
三碗熱騰騰的表面看起來就是一碗不出彩的素面,用喜慶的紅地“八仙慶壽”碗盛了,擱在黑漆描金雙龍捧壽紋委角長方盤由阿霧親自端了送到玉瀾堂的西次間。
阿霧親自擺了碗筷,立在楚懋的手邊伺候,“殿下,郝嬷嬷,試試我的手藝如何。
”
“光是聞着已經香得人流口水了。
”郝嬷嬷笑道,看着楚懋的眼神裡有一絲乞求。
楚懋沒有舉筷,道:“可有酒。
”
阿霧擡頭看了看角落裡的沙漏,眼看正月初一就要過去了,便道:“殿下還是先用面吧,涼了可就不好吃了,先才你在席上也沒進過食。
”阿霧雖是對着楚懋說的,卻是看着郝嬷嬷而道。
郝嬷嬷也急了,“我就知道殿下肯定又沒吃,今日是不是一整日都沒吃東西,這樣你的胃如何受得了!
若是殿下煩了我這個老不死的,我這就走。
”郝嬷嬷連威脅都用上了,作勢就要起身離開。
楚懋擺了擺手,不得不拿起筷子,低頭吃了一口面。
郝嬷嬷又唠叨道:“可不興斷,殿下一口氣吃到底才好呐。
”
既然已經吃了面,楚懋也就不再扭捏,一口氣将一碗面吃到底,連下頭的雞蛋絲、木耳絲、蘑菇絲都吃了,面湯也喝得一幹二淨。
雖說如風卷殘雲,但姿勢依然優雅萬端。
“這湯汁熬得不錯。
”楚懋拿阿霧遞過去的熱帕子拭了拭嘴道。
那是,否則阿霧也不敢如此托大,紫墜每年過年吊的一鍋冬筍火腿湯可是榮府一絕。
這會兒竈上還吊着,是明日要送回榮府的。
用完了面,楚懋和阿霧送郝嬷嬷出去,郝嬷嬷的眼神連連停在阿霧身上,她隻好在玉瀾堂門外道:“今夜下了雪,路滑,我再送嬷嬷一程。
”
郝嬷嬷欣然同意,又道:“殿下早些休息吧,你若再送,可就折煞老奴了。
”
楚懋點了點頭。
阿霧立在郝嬷嬷的竹轎旁,為她理了理膝蓋上的虎皮。
郝嬷嬷一雙老而厲的眼睛看着阿霧道:“還請王妃好好照顧殿下,别辜負了殿下,殿下他着實吃了不少苦。
”
阿霧點點頭,卻不知道自己能如何辜負楚懋。
他們如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就是腦子被門夾了,也不至于會辜負楚懋。
阿霧走回内室的時候,楚懋還在淨房沒出來,她一遇熱氣都打了個噴嚏,心中一禀,“紫扇,去請大夫來。
”
紫扇伺候了阿霧這麼些年,如何不知道她的禀性,那就是個一打噴嚏必須請大夫的主,一條小命看得比誰都精貴。
實際上紫扇哪裡知道阿霧的症候,她那是心病。
最怕生病吃藥,從此卧床不起,她是被病痛折磨慘了的人,所以這一世格外小心,有個頭疼腦熱地就嚷着看大夫,非要吃了藥心裡才能舒服。
若是病得拖上個幾日,就要往壞了想。
楚懋出來的時候,見阿霧依然穿戴整齊,略顯詫異地問道:“不睡麼?
”
阿霧道:“有些頭疼,請了大夫,還沒到。
”
楚懋不語,轉回淨室,再出來時已經重新穿戴整齊,看來是要陪阿霧一起等大夫。
“是晚上吹風着了涼?
”楚懋很自然地拿手想探阿霧的額頭。
阿霧下意識地側了側頭,“殿下不必陪我一起的,今日辛苦了一天你先睡吧。
”
楚懋多看了阿霧兩眼,收回手道:“無妨。
”遂,自己拿起一卷書看起來,阿霧見他看得十分認真,也不好擾他。
小半會兒功夫,鄒大夫就到了,阿霧打小就認他的藥,所以即使來了祈王府後,也習慣請他。
鄒銘善沒想到會見到楚懋,愣了愣,趕緊上前跪拜。
“起來吧,給王妃看病要緊。
”
鄒銘善起身後,隻見阿霧這邊已經坐好,紫扇正将她的袖口往上挽,露出一截欺霜賽玉的手臂,他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子了,看了也沒啥,隻是難免拿眼看了看楚懋。
楚懋的眼睛果然盯着阿霧那毫無遮掩的手臂上。
阿霧也奇怪,雖然潔癖到不喜任何人碰觸,但唯獨于大夫把脈時例外,從來不許弄什麼帕子遮住或隔簾帳之類,她以為望、聞、問、切四者皆為重要,不能為了虛禮而至誤判。
鄒銘善把了脈,又看了看阿霧的舌苔道:“并無大礙,王妃微微有些風寒入體,并不厲害,這兩日多休息,多飲水。
我開一劑辛溫解表的湯藥,先煎一副喝着。
”
送走鄒大夫後,阿霧這才放松了心神,讓紫扇準備了熱熱的一盆水,在裡頭加養生方泡了泡,這才趿拉着軟緞脫鞋出來。
内室是極暖和的,阿霧僅着了一套雪白的百兩銀子一匹的松江三梭布裁的小衣亵褲。
女兒愛美,便是不示人的内衣,依然剪裁得體。
因穿得極薄,越發顯得腰瘦腿長,又剛泡過澡,白裡透紅的臉蛋跟雞蛋白似的滑膩,肌膚晶瑩透明得仿佛水氣兒都鑽了進去似的。
楚懋說不出阿霧身上的那股子香味是什麼,可以肯定是絕非他素來喜歡的冷梅香,但偏偏這種香氣撩人心神,讓人難以靜心。
阿霧脫了鞋子,才發現今日又累又倦還有些頭暈,連襪子也忘穿了。
這會兒楚懋已經躺坐在床的外側翻書,阿霧瞅了他一眼,仿佛并無異常,便也道自己以前肯定是多心了,誰耐煩一個勁兒地盯着人的腳看啊。
阿霧也不打擾楚懋,回身打算從他腳邊爬到内側。
她臀、部高聳,細柳一般的腰肢塌陷,顯出優美細長的曲線來,渾然不覺自己是何等一個天生的尤物。
隻楚懋愣愣地盯着她,兇口那微微起伏的曲線已經叫人目不暇給,那圓潤挺翹的臀更是讓人口幹舌燥,再到那像白玉蘭花瓣似的腳掌,楚懋簡直有些不敢看了。
“唔。
”阿霧被楚懋突如其來的下滑作躺的動作給踢中了兇口,雖然不是很疼,可也有幾分驚吓和不适。
“踢到哪兒了?
”楚懋快速地坐起身問阿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