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阿霧早就替唐音想過了,長公主那一條路已經分析過了,是行不通的。
“自毀聲譽肯定是不行的。
”阿霧先就打住了唐音往邪路上走,以她對福惠長公主的了解,自毀聲譽進門隻能是妾,絕不可能是妻,長公主是何其驕傲的人。
唐音讪讪地道:“我可沒想自毀聲譽。
”那種法子多半是庶女為了高攀才會使的法子。
“你若是能叫顧二哥傾心于你,敢同長公主争取,以你的家世,長公主肯定會點頭的。
”這是阿霧唯一能想出的法子了。
但是要讓自家二哥那樣的嚴肅呆愣性子開竅,隻怕是不容易,阿霧回憶了一下,覺得還是不妥。
但是這話讓唐音眼睛猛地一亮,“阿霧,那你覺得顧二哥怎麼才會喜歡我?
”
阿霧的心裡默默地流淚,她可是黃花大閨女啊,讨論這種話題未免太不合适了,而且唐音問的,也是阿霧絞盡腦汁都沒辦法回答的問題。
不過頂不住她書讀得多。
阿霧清了清嗓子,“書上說,嗯,我可都是從書上讀來的哦。
”阿霧強調。
“知道啦,知道啦,你快說。
”唐音着急道。
“最佳的麼叫一見傾心。
”阿霧打量了唐音一番,“嗯,你可以略過了。
”
唐音又羞又急地來擰阿霧的臉,“我要是長了你這樣一張臉,管保他什麼一見傾心。
”
阿霧趕緊搖頭,“非也非也,以色侍人安能長久,所謂的一見傾心,乃是對對方才華的傾慕,你可以着重表現這方面。
”
唐音想了想,還真沒有特别突出的地方。
“那第二呢?
”
“第二麼,應該叫情趣相投。
就是說,兩個人有說不完的話。
”阿霧照本宣科。
“我哪有機會同顧二哥說那麼久的話啊?
”唐音否定掉了第二條。
“第三麼……”
阿霧還沒說出來,唐音就笑道:“是不是缺個紅娘?
”
阿霧道:“胡說,那張生和崔莺莺乃是無媒苟合,莺莺後面可過得不好,你呀,少想起有的沒的,那些話本子少看些。
我說的這第三麼,叫救命之恩,以身相報。
”
唐音“哇”地一聲叫出來,“阿霧,你真行啊,我就知道問你準沒錯兒。
”
阿霧看着唐音興奮地叫着,仿佛顧廷易已經穿起紅袍同她拜堂了似的,看唐音這樣,阿霧也高興。
“姑娘,太太讓人來傳話,說二少爺回來了。
”外頭紫扇的聲音傳了進來。
阿霧一時沒反應過來,二少爺是誰,愣了片刻才明白是她的七哥,榮珢回來了。
如今分了家,在這邊排行就是二了。
阿霧從善如流地道:“二哥怎麼忽然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
“說是要給老爺、太太還有姑娘驚喜呐。
”紫扇的聲音裡帶着笑意。
“咦,就是你家那個出門學武的小子回來啦?
”唐音是見過榮珢的,那會兒她陪着阿霧去白鶴院時,榮珢也在。
“嗯,去了這麼多年,也不知變成什麼樣了呢。
”阿霧忍不住站起身,她也是想榮珢了。
“既然你哥哥回來了,我也該走了,我去伯母那邊拜辭,順道也看看那小子變成什麼樣了。
”唐音總是那小子那小子的喊榮珢,乃是當初在白鶴院時兩個人一路鬥嘴導緻的。
阿霧想了想,雖然覺得不太妥當,但一個是自己哥哥,一個是自己好友,今後也是要見面的,何況唐音都開口了,她也就沒道理拒絕。
兩個人并肩去了前頭院子,崔氏屋裡,一個昂長男兒正背對着阿霧她們在跟崔氏說話,榮三老爺這會兒還沒從衙門回來。
“二哥。
”阿霧叫了一聲。
榮珢轉過身,看見阿霧,愣了至少五息,“阿霧?
”
阿霧笑了笑,“是我。
”
“呀,我就說我們家阿霧長得好看。
”榮珢還是一般的不愛念書,贊人美麗,翻來覆去就這一句話。
阿霧上下打量起榮珢來。
個子長高了,比榮三老爺還高出半個頭,皮膚因為風吹日曬,泛起古銅色,一襲藏藍袍子穿在身上,英姿挺拔,器宇軒昂,樣子長開後,繼承了榮三老爺的劍眉星目,嘴唇卻像崔氏一般精緻,這樣一張俊臉配着他昂長精壯的身材别添了一股說不出的男兒氣概,卻又帶着天生的儒雅。
阿霧心想,若是二哥多讀點子書,那就書裡寫的儒将了。
“這位是唐姑娘吧。
”榮珢居然能越過阿霧,一眼認出唐音,這讓阿霧的眼睛有些奇怪地在二人之間遊弋。
要知道就是自家五哥,榮玠在阿霧從江南回來後第一次見她,眼裡也是看不見别人的哦。
唐音再沒那小子這小子的叫,反而紅了紅臉,往旁邊側了一歩,對榮珢福了一福。
榮珢在外頭跟着他師傅很見了些世面,側了側身,對着唐音作了個揖。
阿霧左看看右看看,心道唐音怎麼這副表情,若非知道她心裡有人,阿霧幾乎要以為她對榮珢一見鐘情了。
其實阿霧作為妹妹是不能理解唐音的心思的。
這京城的泰半男兒都是白面書生,哪怕不讀書的纨绔也要裝出一副書生氣。
而像榮珢這樣,仿佛一座秀山似地立在人前的男子,何其稀少。
一見面就給人以壓力,又給人以安全感,撲面而來的男性的灼熱氣息,讓即使直爽如唐音的女子也忍不住要臉紅。
當時的人自然不知道這種氣息就叫做荷爾蒙,大約是練武的人新陳代謝快,氣息外露得多。
“伯母,我是來告辭的。
”唐音撇頭不敢看榮珢,轉頭向崔氏低聲道,那聲音柔婉得阿霧都抖了抖雞皮疙瘩。
榮珢則是既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偷偷瞄着唐音。
阿霧心裡“噢”了一聲,真是一團理不清的亂麻。
阿霧自己心如止水,卻耐不住少男少女們正旺盛地分泌着體香。
阿霧送走了唐音,回來榮珢還在崔氏屋裡,崔氏正問長問短,抹着淚地道:“瘦了,黑了。
”
榮珢又是不耐煩又是為難,好在阿霧來解救了他。
“二哥,你怎麼忽然就回來了?
”
“聽說朝廷今年開考武狀元,師傅知道咱們家的事,讓我回來試一試。
”榮珢已經長成了個男子漢,想用自己的肩膀扛起這個家了。
阿霧點點頭,從軍倒是好事,今後逢“己酉之變”時,說不定還能自保。
己酉之變,便是四皇子楚懋興兵清君側的那一年,也是哀帝登基的那一年。
晚上榮三老爺回來,父子倆長長地叙了話,又囑咐榮珢次日去安國公府拜見安國公和老太太。
這邊崔氏卻眼尖地拉着阿霧地手問:“阿霧,你說你二哥是不是對唐姑娘有點兒心思啊?
”崔氏這麼問絕沒有它意,實在是她現在閑極無聊,上不用伺候公婆,下不用管家,如今崔氏以阿霧長大了為由,讓她代為掌家也算是學習主婦之道,所以崔氏閑下來的時間全部用于琢磨三個孩子的親事了。
如今榮玠在白鶴院不歸家,阿霧的親事,榮三老爺發話要慎重再慎重,所以這兩日的親事一時半會兒崔氏操心不到。
恰好榮珢這時候回來,真是崔氏的一劑良藥。
“不會吧。
”阿霧很謹慎。
“怎麼不會啊。
我生的兒子難道還不知道,珢哥兒從小就是個木愣子,哪會看姑娘,成日裡就會耍槍弄棍。
”
阿霧不好說唐音心裡另有他人,隻能道:“或許哥哥出去這些年,學會看姑娘了?
”
“絕不會,他一準有意思。
”崔氏難得地獨裁道。
這母親看兒子,真的是一看一個準兒。
但榮珢畢竟如今還是白身,說親也不好說,即便是提了肯定也會被拒,所以崔氏按捺住一顆雀躍的心,隻等榮珢考取武進士後再做打算。
立秋後,榮珢輕而易舉地就考取了這屆的武狀元,隆慶帝欽點禦前三等侍衛。
這可是難得的好事,禦前侍衛得近天顔,随扈守衛帝王,升遷快,路子廣,一般從勳貴子弟中選擇,如朝廷開科取武進士,也會從中擇優錄取。
而這年夏天,阿霧依然是安安靜靜地躲在家裡,崔氏但凡有應酬她都不愛去,省得那些夫人相來相去,萬一相中了可真就麻煩了。
入秋後,阿霧就更是懶怠出門,成日裡莳花弄草,一派閨秀作風,真正的是養在深閨人未識。
榮珢自從成了禦前侍衛,就要在大内輪值,其他時間還要去訓練弓馬騎射,每月還有考核,又要忙着應酬,忙起來比榮三老爺這個三品侍郎還忙,等閑是見不到人的。
因此家裡白日的常住人口還是隻有崔氏和阿霧兩人。
這日榮珢大白天地忽然回府,身後還跟了個金冠赤袍、面如冠玉的公子,叫一府看見他進門的人都驚了一下。
榮珢同那公子一齊下馬,将手中的鞭子扔給小厮,問道:“知道姑娘在哪兒?
”所謂居移氣,養移體,榮珢如今都是同一幫王孫公子混着,周身的氣派逼人,再不似當初闖了禍就去找妹妹的人了。
現在一身氣勢,家下的人等閑都不敢與他對視。
隻聽得那小厮垂首恭敬地道:“姑娘的行蹤小的哪敢過問,二爺要打聽,小的這就去二門上找翠玲問一聲。
”
榮珢點了點頭,“去吧。
”
顧廷易跟在榮珢的身後問道:“那‘墨龍’是令妹養出來的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