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斯呈和沈氏被送到刑部後,刑部整體辦案效率提高數倍,短短幾日便審理結案,案卷副本給陸明成送了一份。
沈氏一力承擔罪責,将陸斯呈撇的一幹二淨,皇上得知後要求嚴懲,沈氏被逐出陸府,判流放之刑,陸斯呈削去官職,沈氏父親沈侍郎求情被斥責,朝中有不少官員議論紛紛,認為此刑罰過重,陸明成在朝堂上厲聲駁論,若非陸陌寒冒死相救,陸府早已經是白缟高挂,即便如此,也是失了一條性命,未讓沈氏抵命已算仁慈,至于陸斯呈,所有人心知肚明,他怎麼可能對此事毫不知情,削官也是最輕責罰,還是陸明成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向皇上求的情。
至此,再無人對此事有半句多言,沈侍郎在朝中也開始受到排擠,日子很不好過。
這件事到此也算告一段落,可洛長然還有一點想不通,沈氏究竟是如何得知長公主懷孕的?
當時隐瞞的那樣深,連陸如苓都不曉得,她是怎麼知道的?
陸明成也問過她,她隻說是自己無意中發現,不是沒懷疑過陸府有内奸,也不是沒查過,但連陸明成都找不出可疑之人,自己更不用說了。
長公主慢慢好起來,不再日日以淚洗面,洛長然偶爾會去陪她說說話,天氣好時還會出來走走。
這一日散步的時候碰到陸如苓,她眼眶紅腫,面容憔悴,想來是被沈氏傷透了心,看到她們,她咬了咬唇,臉上竟然帶了愧疚神色,突然跪下,先是朝長公主磕了個頭,又轉向洛長然,垂眸看着地上道:“我這次是真心認錯的,不管你信不信,以後我不會再看不起……他,他救了我的命,是我……我對不起他。
”
說完也不管她們反應,提着裙擺跑了,洛長然震驚的和長公主眼神交流了一番,看來這回的事真的讓她受到很大沖擊,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嗎?
起碼知道反思了不是。
不過她這又是去了哪?
洛長然腦子裡略略一轉,不會真去跟陸陌寒認錯了吧?
還真是有些好奇,跟長公主告辭去了陸陌寒屋子,果然遠遠看見陸如苓在門前站着,面紅耳赤不知說着什麼,陸陌寒面無表情,離得遠遠的。
快步過去,正好聽到陸如苓結尾的話,“我道過謙了,以後恩怨兩清!
”
話落轉身,視線在洛長然臉上停頓了一瞬,快步離開。
陸陌寒似乎還處在神遊天外之中,眼睛直勾勾盯着樹上的小鳥,隐約咽了下口水。
洛長然沒好氣的叫了他一聲,他立即低頭看過來,唇角微勾,雙眸流光溢彩。
“你……聽到陸如苓說的話了嗎?
”
他緩緩點頭。
“那你原諒她嗎?
”
陸陌寒皺眉思索了一陣,眼神定在她臉上。
“别看我,我在問你,你怎麼想的?
”洛長然道,自己對陸如苓的厭惡起因都在他身上,隻要他不計較,自己當然也不會再小心眼。
陸陌寒撓了撓眉心,看着她輕點了下頭。
洛長然不由笑了,其實早就知道,他肯定不會記恨陸如苓,雖然他外表看起來兇惡陰狠,冷漠無情,但實際上内心是很重情的,他的觀念中沒有大善大惡之分,一切憑感覺,隻要是認定的親人,便會盡全力保護,對自己如此,對陸如苓也是如此。
洛長然甚至懷疑,他壓根從未記住過被陸如苓侮辱之事,即便當時氣得想爆發,事後便轉眼忘到九霄雲外。
他開始越來越像個正常人,有勇氣,有想法,有擔當,尤其是發表自己的看法時,盡管一個字也沒說,那副耿直的樣子着實讨人喜歡,洛長然心頭突突直跳,臉頰绯紅,哦了聲眼神飄向别處。
陸陌寒走過來,歪着頭看她,目光真摯而誠懇,雙唇揚成好看的弧度。
她睫毛輕顫,面容越來越紅,連脖子都染了淡淡的粉色,鮮豔欲滴,像是剛成熟的石榴果,格外誘人,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陸陌寒喉嚨有些幹,不由自主上前兩步,鬼使神差的低頭,在那片潮紅處輕輕碰了下,軟軟的很光滑。
洛長然腦子裡嗡的一聲,全身皿液直沖頭頂,從内而外燒了起來,又是緊張又是羞赧,下意識推開他,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落荒而逃。
陸陌寒傻愣愣的望着那背影,一邊回味着柔軟滑膩的感覺,一邊糾結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來回徘徊,躊躇了半晌才追了去。
洛長然捂着臉頰往回跑,碰到經過的仆人,立即垂下手放緩腳步,心虛的左右亂看。
方才心慌意亂,一時不察,隻覺得眼前忽然一暗,接着臉上就被什麼東西碰了下,濕漉漉的,有些溫熱,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是什麼,整個人都懵了。
才說他越來越像個正常人,他就做出這事,理論上來說是進步了,可,可這太快了!
不符合進度啊,誰教他的!
洛長然胡思亂想着,進了院子也沒從複雜的情緒中□□。
旁邊傳來幽幽的一聲,“你做什麼壞事了?
”
洛長然吓得險些叫出來,拍了拍兇脯,斜眼看去,洛長甯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你怎麼又來了?
”
“你還沒說你做什麼壞事了,臉為什麼這麼紅?
”
“我,我走的太快,熱的。
”
“為什麼走那麼快?
”
“我……我想走多塊就走多快,關你什麼事,你神神叨叨的問這麼多做什麼?
”
“呵呵呵,根據我的經驗來看,一定是有事情發生,”洛長甯笑的賊兮兮的,“四姐呀四姐,你瞞不過我的,快點老實交代,是不是跟三公子……”
“你一個小孩子,怎麼成天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洛長然拍了下她腦門,“是不是想成婚了,反正你明年也就及笄了,要不我跟大哥說一聲,這兩天把你的親事定下來,你的那些想法可以先自己實踐實踐。
”
“哎呀四姐,當我什麼都沒說,”洛長甯立馬換了副嘴臉,抱着她的胳膊讨好,“你千萬千萬别提這茬,我可不想嫁人。
”
“到明年還能由得了你。
”
“哼,反正我不管,我還沒玩夠呢,”洛長甯噘嘴道:“他們還能将我綁上花轎不成?
”
洛長然心中冷笑,如何不能?
撥開她手走到桌邊坐下,“你這次犯了什麼事,估摸着要躲多少天父親才能消氣?
”
“四姐,你就這麼看低我,”洛長甯不滿的瞪她,“我最近可乖了,什麼錯誤都沒犯。
”
“是不是?
那你來找我做什麼?
”
“嘿嘿嘿,我,那個……我最近手頭有點緊,你能不能借我點錢,錢……”
洛長然樂了,“父親将你财路斷了?
”
“是啊,自打我上次回去以後,他就吩咐賬房不能給我一個銅闆,以往也有過這種情況,都是母親偷偷給我,可這回連母親也……叛變了!
我什麼招都試了,一點用沒有,就差跪地磕頭了。
”
“那你磕一個,”洛長然打趣,“磕一個一兩,十個翻倍,怎麼樣,我夠仗義吧。
”
“不可能!
”洛長甯義正言辭,“頭可斷皿可流,膝蓋不可軟!
要我磕頭,門都沒有!
我甯願餓死,絕不向惡勢力低頭……”
“哎,好了好了,”洛長然擺擺手,“我好像記得有人曾經跪在祠堂,抱着父親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忏悔,是我記錯了嗎?
”
洛長甯臉一紅,嘴硬辯解,“那是……我還小,書讀得太少,現在當然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我的尊嚴和榮譽感已經培養出來了,融入皿液,絕不會再做那種沒骨氣之事,也不會暗中搞破壞……”
“洛小五!
”
院門口震天動地的一聲吼,打斷了洛長甯滔滔不絕的自我洗白。
洛長然轉身看過去,隻見齊進手裡提着一隻似曾相識的小動物,從嘴型來看,應該是鴨子,軟趴趴的歪着頭,身上一根毛也沒有,光秃秃的竟有些可怕。
洛長甯一看到他便刺溜鑽進了屋裡,哐當關上門,在他沖過去前,窗也關上了。
“洛小五,你給我出來!
”齊進衣衫松散的挂在身上,袖子半挽,怒火中燒,上去就砸門。
“你想幹什麼!
”洛長甯在屋内喊。
齊進在屋外吼,“躲在裡面算什麼好漢!
你出來,出來……”
“我為什麼出去?
你讓我出去我就出去啊,我跟你熟嗎?
你走開,我不想跟你說話……”
“你出不出來?
出不出來?
”齊進氣得臉紅脖子粗,擡腳去踹門,“我告訴你,今兒個我跟你沒完……”
“你别進來,你進來我不客氣……”
砰一聲巨響,屋門被踹開,洛長然看的目瞪口呆,不自覺咯噔一下,慢慢走過去。
“你要幹什麼,别過來!
”
隻見洛長甯站在桌案上,居高臨下瞪着齊進,“堂堂世子欺負一個小姑娘,丢不丢人呐,你敢動我一下,我就去找國公爺!
”
齊進憤怒的用提着鴨子的手指她,“寶兒招你惹你了,你為何這麼折磨它?
今日不給我個交代就别想走!
”
洛長甯眼珠子咕噜噜亂轉,“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弄的,别皿口噴人。
”
“哼,敢做不敢當,小人行徑,真是卑鄙!
”
“你再說一句!
”洛長甯梗着脖子威脅,“别以為我不開門就是怕了你,有本事公平比一場,看誰赢得過誰。
”
“來就來,輸了你就給我家寶兒磕頭認錯,”齊進氣勢洶洶道。
洛長甯頓時就慫了,就自己那三腳貓的功夫,正面相抗哪可能有勝算,嘴硬道:“等你赢了再說,”身體卻是誠實的往後縮了縮。
“你下來!
”齊進怒喝。
洛長甯故作鎮定的斥責,“兇什麼兇,一點風度都沒有。
”
說着慢慢悠悠往下挪,眼神亂瞟,洛長然見他們真打算動上手了,慌忙上前阻攔,被齊進一把撥到旁邊,“表嫂你别管,這是我跟她的恩怨,今日必須算清楚,我得給我們家寶兒報仇,你離遠點。
”
洛長甯切了聲,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嘟囔什麼。
洛長然無語,“要打也出去打,别在我屋裡折騰。
”
“聽表嫂的,”齊進面朝她道。
洛長甯哀怨的瞪她一眼,趁齊進不備,迅速落地打算偷襲,拳頭還沒揮出去整個身子便懸空了。